《竹下女》骨竹

14、临别

　　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兰生，习惯性的往子谦的竹楼走去，等到了门口，他又打起了转，每每要举起手敲门又晃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都怪佳晴那若有似无的画外音，在说起他和子谦的关系时，佳晴突然提起《诗经》的“郑风子矜”，说你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美好，还说长青村里没有机会种植共枕木真是万分可惜呢，好想见一见。这么明显的话，等兰生去反驳的时候，她又说只是要考试了，所以多看了杂文而已，让兰生不要想太多了，要不然容易自行带入了。怎么可能不想太多，如果真有你誓死当一辈子好兄弟的人在悄悄的关注着自己的谷道，只要一想到这个，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虽然不至于身理性不适，但心理无论如何也别扭的慌。
　　正当兰生放下手准备转回去时，门开了，子谦伸出一只手把兰生拽了进去。半推半就的兰生就这么熟门熟路的上了常和子谦抵足而眠的大竹床上。刚坐下，又猛然觉得有点烫，想下去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实在容易伤人，干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往床尾滑去。看着手足无措的兰生，子谦是既无奈又心酸，看来过去可以肆意搂抱同眠的事情是再也难了。
　　“你小子还记得来找我告别呢，还以为你这是要和我生分了，我们打打闹闹都能过，这一次不同想法的小嘴角，怎么你还能记这么久？说好了做一辈子兄弟，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真要临时退出，没把这些年的床位费算好给我，我可是不依的。”拉开话匣子是最好缓解尴尬的方式，果然兰生眼看着就放松下去了，连挺着的背也下意识的找熟悉位置靠去。
　　看着依然坦荡如初的子谦，兰生实在无法再绷着脸，露出子谦最爱的单边酒窝，只是这个笑看着就苦的很。“我总是不如你这么大方坦荡，今天我和我阿爸聊了聊就发现自己幼嫩的很，想事情都是随便脑子一抽，事情计划也好，怎么收尾也好那都是没有的，就那样一吐为快，谁也帮不了，还给原本想要帮的人伤口添盐加醋了。”
　　“不必这么妄自菲薄，你看我们现在这张竹床，那会才多大的你就有这天赋来计算承重，构架；三公那总也漏水的屋顶也是不到初中的你改变了他家的走水道搞定的，还有我们去玩的那条河的竹桥，现在都还好好的。你的能力好，为人更好，有着书里面侠客一般的古道柔肠，细腻的心思，贴心程度比起女孩子也不承让的。哦，还有……”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都替我记着呢，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没事了，我有被安慰到了。”不忍看好兄弟绞尽脑汁的掰指头给自己描补，兰生脸上的酒窝又深了些，但他不知道的是，子谦并不是在描补而是想着如何说的轻描淡写。
　　“我知道要说和竹韵多深情谊，我自己也不信的，不过是求而不得心里给自己加戏了罢了。”看着子谦欲言又止的样子，兰生摇了摇头，咬着腮帮子。“我也懂得现在唯一一条路，就是我赶紧考上大学。如果顺利，我偷偷把竹韵带着一起去上学，至少四年时间我们可能是自由的。可惜我也懂得，村里可是眼手都四通八达的，就算出去了呢，估计竹韵过的日子还不如这里。万一，我也没法自欺欺人，应该是肯定到时再被抓回来，这地位就只剩章台了，甚至可能还不如，我的本家，阿爸，村里，哪个都能让竹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兰生撸着短发低下了头。
　　还有我！也会让竹韵死的不得安宁，子谦在心里补充着。“不说这么搅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虽然有做医生的佳晴跟着一起，你也要自己注意，出外的钱够不够？其实这会和你阿爸这会闹的僵了，出外的待遇就不好说了。以后遇上这种情况你可以忍一忍，到手利益后再……”
　　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到兰生了，“你们都是对的，我总是容易冲动，最近越发如此了，但是如果只是为自己这么点利益，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过得未免也太伤神了。”咽下原本想说的自甘堕落，兰生发现自己也是终究成长了，知道即便在子谦这里也不会再肆无忌惮。同样发现的还有子谦，他故作轻松的笑一笑，桃花眼里晃动着了然和一丝对过往那个直来直去的少年的怀念，终究是不一样了，不知道该欣慰还是难受。
　　“不讲这些丧气话，反正现在你先去好好考试，剩下的就不要多想了。今晚上不走了吧，等你去上大学，未来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和你小子同张床了。看样子未来我要孤枕难眠了。”子谦故作诙谐，而后云淡风轻地拍了下兰生的肩膀，期待的抬头看向兰生的眼。虽然有点不大自在，但确实如子谦所言，而且他也实在没有看出子谦有那方面的意思。总体应该是佳晴那人故作姿态妒忌我们的兄弟情罢了，谁叫她从小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兰生的心中动摇被子谦的随意就这么赶跑了。洗漱躺下后，他们又聊着以前那些轻快的小事情，慢慢的困意就上来了。等看着兰生闭眼后，子谦睁开了原本闭的眼，支起一只手，略微转向兰生，就那么定定的看了一会，感觉兰生的呼吸都急促了，然后才微微笑伸手越过他，感受他僵硬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身躯，特意顿了顿再拉起旁边的薄被轻轻给兰生搭上，之后又慢慢躺下，双手交叠在腹部合眼。兰生心道：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完全没影的事情让自己这么如惊弓之鸟，幸好自己没有把那可能给问出口，要不然可就丢死人了，也辜负了多年的兄弟情义。同时暗暗想回头不怼死她都对不住自己近一个月的患得患失，刚刚还好自己稳住了，要不要怎么做人啊自己。捋顺了这件让自己如鲠在喉的事情，兰生终于放下了心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子谦此时才微微扬起嘴角，就这点摆在脸上的心事还能想测试出什么出来，果然还是幼嫩的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可惜现在还不行，要忍耐着等待最好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