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星星》曦媛

2、难缠的亲戚

　　为了防止歹人尾随，任南星四人在城里乱绕了两圈，方打道回府。一时大家在任府大门口下了马，任南星抱拳道：“多谢两位郎君相送，咱们就此别过。”
　　那布衣公子则恭敬作揖道：“还未请教两位娘子名讳，还望您二位见告，日后在下也好报答恩德。”
　　任南星道：“区区小事，不必留名，公子更不必放在心上。奴家倒是想问问公子大名，您是外地人么，此前是否与我任家有过来往？”
　　那公子答道：“原来娘子姓任。在下姓齐名勋，是京城人氏，此行是来贵地游历，之前未曾与贵府来往。”
　　任南星心内若有所思：“齐勋……好大气的名字，竟然是皇族的姓。既然此人不是本地人，亦未曾与自己家来往，那为何却又如此面熟？”
　　这时只见齐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桃子挂件，恭恭敬敬的递给任南星，道：“两位任娘子的恩德，在下已铭记在心。这玉桃子还请娘子收下，日后如有需要在下帮助之处，此挂件便是信物，见挂件如见娘子本人，在下定当鼎力相助！”
　　任南星有些懵，回道：“奴家之前不过是围观时说了几句公道话，郎君就赠我如此贵重之物，还有如此郑重的承诺，奴家实在担当不起。”
　　齐勋道：“娘子真真当得起，不必犹豫。”又道：“在下的亲戚在城东老街开了个鸿运茶馆，娘子以后有事，便去那里寻我消息。”
　　任南星点头。
　　那齐勋便行了一礼，转身和随从上马离开。
　　任南星和南竹望着两人远去，心中都有许多不解。
　　一时两人已然远去，任南星忽而想起刚刚骑乘的两匹骏马还未归还，便喊道：“郎君，你的马……”可惜那两人已听不见南星的呼喊了。
　　任南竹道：“姐姐莫要喊了，估计那两位公子是不差钱的主儿。”
　　南星道：“谁说不是呢，可这两人真真有些怪。”
　　南竹道：“管他呢，等咱们的牛车和丫环们回来是正经。”
　　南星点头。
　　一时两人进门回府，告之父母实情，少不得被重重责骂，说她二人在外多管闲事，轻信生人，凡此种种，也不赘述。
　　再说齐勋这边，他二人离开任府后，骑马回到鸿运茶馆的后院休整。跟着齐勋的是他侍从王虎，只听王虎道：“太子殿下，您今日是怎么了？竟将您的真名告诉那两个初见面的魏州女子，还将皇后赐给您的小玉桃子赠与那任娘子。咱们此行可是私下来魏州执行皇命，万万不能走漏消息啊！”
　　原来这齐勋并不是魏州人，亦不是普通的读书人，而是大梁的太子！
　　只听齐勋道：“之前在雁归湖遇到宵小，我不想暴露身份，遂决定装成平民，与那小贩讨价还价一番，给钱了事。谁知这任娘子仗义执言，竟要帮我。我见惯了让我保护的女子，平生头一次见要护着我的女人，真是有趣有趣。”说罢回忆起任南星骑马时回头的那惊鸿一瞥，齐勋不禁微微一笑。
　　这王虎毕竟追随齐勋多年，对齐勋太过了解。这是他头一次见太子竟然如此动心，然而对方并不在候选太子妃之列，王虎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忙道：“此女身份低微，还望殿下万莫被她迷惑。”
　　齐勋笑道：“你多虑了。”又道：“你喊人去那雁归湖，将那任娘子的牛车和丫环带回任府；再替我打探打探这任府情况。”
　　王虎知道齐勋极有主见，不可再劝，遂得令而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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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任府的主母卢氏正在正厅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未归的丫环们和牛车。任南星、任南竹则低头站在一旁，好似两个受气包。
　　卢氏看着这两个女儿，实在生气，忍不住骂任南星道：“你认得那陌生男子是谁？竟然不顾安危地要帮人家。若人家是连环骗局，骗走了你的丫环和牛车，该当如何？损失财物是小，人命关天，我该如何向丫头们的父母交代？！现在就快要宵禁，若是丫头们还回不来，我就扒了你俩的皮！”
　　那任南竹是个胆小的，此刻见母亲发怒，便带着哭腔说道：“阿娘，这些事都是姐姐的主意，孩儿可没多事，您别打我啊！”
　　任南星则自信道：“阿娘，丫环们和牛车会回来的，那齐郎君承诺过了。”
　　卢氏道：“你才认识那姓齐的半晌，就这么信他？！”
　　任南星道：“我看人向来挺准。”
　　卢氏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阅历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是傻的可爱！”
　　南星父亲任老爷则悠闲地坐在一边看戏，此刻笑道：“夫人莫和孩子们动怒，咱们还是差两个下人去雁归湖瞧瞧是正经。”
　　卢氏白了一眼任老爷，道：“这不是怕四处寻人，折腾大了，惊动歹人么？！”
　　正在两人讨论之时，忽而一小丫头开心地蹦跳跑来，喊道：“夫人夫人，丫环姐姐们坐牛车回来了！”
　　那卢氏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问那小丫头道：“谁送她们回来的？把那人留住，我要问话。”
　　小丫头道：“小的也不知，说是一个男子将她们送到门口便走了。”
　　卢氏生气道：“没用！一个个都是不会办事的！”
　　任南星听见丫环们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一时南星的哥哥嫂嫂们过来说开饭了，一家人便去饭厅。
　　去吃饭的路上，任南竹见不会挨打了，便拉着南星小声道：“姐姐你莫生气啊，我不是有意要在母亲面前告状，说都是你一人的主意的。”
　　任南星道：“没事儿，帮人的事，本就是我一人所为。”
　　晚间，任南星回到自己屋中，将齐勋给的小玉桃子在灯下细细瞧了，果然是好成色，好工艺。
　　这齐勋到底是何人？为何好似不经世事，却又身手不凡，见南星受小贩唐突，便开始动武，那为何一开始却好似怕了那小贩似的？
　　再者，为何他衣着朴素，与那小贩讨价还价，锱铢必较，之后却又对自己出手大方？
　　南星想了半天也没有合理的解释，种种疑惑，似乎是难以立刻得到答案了。不过，她冥冥中有种感觉，以后一定还会遇见齐勋的，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南星就是这样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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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太子齐勋这边，原来他此次来到魏州的目的，是奉皇命微服私访，核实此处的粮食产量，并了解民情。他自幼生于宫城之中，虽然贵为太子，但对大梁的风土人情，齐勋真的是不甚了解。很多在众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事，对于齐勋来说都是新鲜与陌生。
　　齐勋带着随从在魏州暗访了数十处官府粮仓，只见粮仓各个丰盈；又在街面上询问了许多物品的价格，多半都是价廉物美，齐勋以此推断魏州这几年果然物产丰富。
　　本来今日上午逛过雁归湖，齐勋就准备离开魏州回京了。没想到随意看看古董摊子问价，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齐勋想再留在魏州一段日子，也好再深入些了解魏州，更是为了再见一见任南星，但是皇命难违，最多再过两三日，齐勋就要回京。
　　晚间，奉命打探的王虎回到暂住地，向齐勋汇报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小的已命人将那任家的丫环和牛车妥善送回；并已打探到那任家情况：那任娘子的父亲早前做过小官，现时已然归隐，任娘子名叫南星，上面有个哥哥叫任谦，还有个妹妹叫任南竹。”
　　齐勋认真听完，道：“任南星……好名字。”又立刻问道：“那任南星婚配没有？”
　　王虎道：“没有，那任娘子是魏州城南有名的闺秀，极是貌美，求娶她的人家很多，但她家尚未表态。”
　　齐勋听完笑道：“如此甚好。”又道：“为何此女没有出现在上报的太子妃的候选名单中？”
　　王虎道：“小的也不甚知晓。要不要小的去通知地方官员，追加此女进名单？”
　　齐勋笑道：“不用，还是莫要打扰地方官员，以免暴露我等行踪。她既然当我是普通人，那我就做一回普通人追求她。”又道：“此事你莫告诉我父皇。”
　　王虎见太子甚是动心，不禁心内担忧，但仍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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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任南星刚刚起身梳洗，忽而小丫环翠果拉长着脸过来回道：“二娘子，您那姨表哥石郎君和石姨母又来了。”
　　任南星一听，皱眉道：“烦人，都说了不和他家结亲了，还是常来。”
　　翠果道：“谁说不是呢？可他是亲戚，夫人有所顾虑，不能翻脸。”
　　原来这石郎君名叫石至盛，是卢夫人表姐石夫人的儿子。此人生性执拗，很不好相处，却单单对南星动了心。他常缠着母亲来任府走动，表达想结亲的意愿。任家顾虑亲戚颜面，就说不想太早定下南星的婚事，瞧瞧再说。石家人虽然听懂了言外之意，却仍然百折不挠，不打算放弃。这不，今日这对母子又来了。
　　此刻任南星便不想打扮得太过隆重，以免石至盛误会多心，于是她随意穿戴一番便去了母亲房间。进门只见母亲卢氏和妹妹南竹正陪着石夫人和石至盛闲聊。
　　那石至盛见任南星来了，站起身笑道：“大妹妹来了，今日你气色可又更好了。”
　　任南星笑着向石姨母行了礼，又对石至盛道：“哥哥夸奖了，近日可好？”
　　石至盛点头。
　　石姨母则拉过任南星，在炕上并肩坐下，笑道：“好孩子，姨母只看不够你。你阿娘也不知多大的福气，竟有你这么个乖巧孩子，我只恨自己没有女儿。”
　　任南星低头笑道：“姨母您抬举了。”
　　任南竹坐在一边，见亲戚如此抬举姐姐，却从不夸奖自己，难免心里不悦，不过这种事也是常有，南竹不乐意也习惯了。
　　卢氏则道：“好姐姐你别夸奖这孩子了，莫让她翘尾巴。”
　　石姨母道：“南星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婚事还未定。”
　　卢氏见姨表姐又提到婚事，只好打马虎眼，道：“我还想多留女儿两年，陪陪我们，我和她爹都舍不得她太早出门。”
　　石姨母道：“别是南星太挑了吧，找夫君就要找知根知底，老老实实的。”
　　卢氏知道这石姨母暗指自己儿子老实，知根知底，是良配，当下只好回道：“看看再说吧。”
　　石姨母为了创造自己儿子和南星相处的机会，便说道：“你们这些孩子闷在家里也是无趣，至盛，带你两个妹妹出门玩去。”
　　南星不愿和至盛出门，便使眼神向母亲求救，卢氏没办法直接拒绝石姨母，只好道：“我已命人做了好菜，你们去逛逛街就回来吃午饭，别在外面待久了。”
　　石至盛、南星、南竹便领命出门。三人坐在牛车上，商量着去哪里逛逛，至盛道：“好妹妹，咱们去城东老街逛逛吧，那边好玩。”
　　南星道：“老街太远，不如就去附近的集市走走便罢。”
　　至盛想和南星相处久一些，不愿去近处，便道：“不妨事，姨妈她们会等我们吃饭的。”
　　南星不便再拒绝，只好暗自叹气。
　　一时三辆牛车来到城东老街，南星他们以及坐在另外两辆车的丫环小厮们都下了车。
　　石至盛想支开下人们以便和南星相处，又不想多花银子，便扔给小厮一串铜板，道：“带任府的丫环妹妹们去吃些小吃。”
　　那小厮接过铜板，心内觉得主子真是小气，这点钱只够每人喝碗豆腐脑，不过也没法子，石至盛就是这样的人。于是小厮只好笑道：“众位姐姐们随我走。”任府的丫环们便和石至盛的小厮们走开了。
　　石至盛则笑嘻嘻的带着南星、南竹开始逛街，时而看看杂耍，时而逛逛铺子。南星、南竹耐着性子和至盛闲逛，一路也算有说有笑。三人走了许久，瞧见一个甜品铺子，便在店门口的凉棚下闲坐。
　　这时只见隔壁一桌坐着一家老小，其中有位妇人，怀抱着一个毛头婴儿，这小婴儿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石至盛瞧见了，不免触景生情，对任南星道：“妹妹你瞧这娃儿多可爱。你呀，就是糊涂，只愿陪伴父母，不愿成亲。若是你我早前结了婚，现在孩子怕是也有这么大了。”
　　任南星耐着性子和至盛逛街，天气又暑热，本就心烦，现下听到这话，实在忍无可忍，道：“哥哥说话好没道理，你我又无婚约，又未曾指婚，谈何结婚？你我只是亲戚，哥哥莫胡思乱想。”
　　石至盛见南星如此抢白自己，瞬间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又恨南星无情。便道：“你这做妹妹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我不过是和你说说玩笑话而已。”
　　南星道：“我是有理说理，做哥哥的应该守礼才是，怎好和妹妹开结婚生孩子这样的玩笑？”
　　石至盛面子上挂不住，狠狠说道：“你既然无意于我，平日又为何对我笑容满面，亲切备至？！你这女子真是有手腕，怕是最近遇到合心意的，要把我这备选的甩开了是吧？！”
　　南星听到这话，气的脸都白了，起身说道：“你是亲戚，我当然要客气待你，难道对你笑笑就是有意？！我和你从无私情，谈何甩开你？！我真未见过如此自做多情之人！”说罢转身要走。
　　石至盛急怒攻心，起身随手将桌上茶盏砸在地上，大吼道：“你敢走试试？！”
　　这时周围已然有不少人围观。
　　任南星道：“你想怎样？”
　　石至盛抬手就要打任南星，于是众围观百姓冲上前将石至盛强行拦住。
　　任南竹坐在一边已然吓傻，任南星则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急得没有办法，忽而想起一人，便拿出袖中的小玉坠，递给南竹道：“快去鸿运茶馆请齐郎君来！”
　　任南竹也觉得这办法好，遂接过玉坠，起身飞奔而去。
　　那石至盛见状，奋力想挣脱众人，又骂道：“你还找帮手去？！那人是你相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