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星星》曦媛

1、当时只道是寻常

　　初夏的午后，大梁国江南水乡魏州的一条小巷中，响起了清脆的童谣，只听童谣这样唱道：“大梁的皇宫高又高，大梁的宫墙长又长，宫里坐着个明君，为了太子选妃忙。”
　　原来，这是几个聚在一处玩闹的小童，正拍着手唱着他们熟悉歌谣。
　　童谣唱词的来源已不可考，或许是由大梁百姓口口相传而成，诉说着百姓们对时事最质朴的理解和心声。
　　此时，本书的女主任南星，正坐在任府的小院中，和家里的几个女眷吃着茶点闲聊。
　　小童们稚嫩而清脆的歌声顺着清风飘进了院中，在座的一位妇人，任南星的姨妈卢二娘子被歌谣触动，说道：“这十来年咱们大梁真是风调雨顺，没有战事灾荒。想来这位太子是个有福的，最近宫廷正四处选妃，只要把这事忙好就可以继位。”
　　任南星的母亲卢氏道：“谁说不是呢，最近有官媒来我们家要瞧南星，说是可以帮我们上报参加选妃。我说孩子身体弱，没有福气攀高枝，就把这事给推了。”
　　姨妈卢二娘子道：“哎呀呀，真是可惜，难得人家官媒有这个意思，你们怎么不好好把握住机会？”
　　任母卢氏道：“南星这孩子心眼太实在，不适合进宫。我们也不图她嫁个大富大贵的，只要门当户对的就好。”
　　任南星接话道：“那些远嫁进宫的女子，长年见不到家人，也挺遗憾的。”
　　南星母亲卢氏叹了口气，道：“你别操心旁人，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除了选妃的事，媒婆也介绍了那么多后生给你，你怎么各个都不中意，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嫁个什么样儿的。”
　　任南星见母亲把话题转到自己婚嫁，知道母亲着急此事，便低头不语。
　　姨妈卢二娘子见状，便打圆场笑道：“我们南星这么貌美，女红家事也拿的出手，家境又好，肯定能嫁到好人家。”
　　卢氏道：“姐姐莫你夸奖她了，她不过是个不听劝的倔孩子。”
　　卢二娘子道：“我们魏州好男儿多的是，再多找找，肯定能遇见合意的，只要不远嫁就成。”
　　卢氏点头道：“那是！进宫、远嫁都是万万不行的。”
　　任南星道：“阿娘、姨妈，您二位多虑了，这世上美人众多，我们家已然拒绝了参加选妃，就肯定不会进宫了；再说之前也已和媒婆说过不找外地人，想来我是不会远嫁的。”
　　卢氏道：“这不是给你提个醒么。”
　　卢二娘子也笑对南星道：“我们也是为你好。”
　　任南星笑道：“两位放心啦，我喜欢魏州，也想能常常见到家人，再也不会离开的。”
　　两位长辈也都笑道：“这样甚好。”
　　坐在任南星边上的妹妹任南竹，见姐姐明明在微笑，脸上却流露出烦闷的表情，想来姐姐不太想再谈论婚事。南竹便岔开话题，笑道：“姐姐，咱们好久没出去玩了，现在城外雁归湖的风景甚好，咱们明儿个去野炊吧？”
　　任南星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明儿个就去。”
　　任母卢氏则摇头道：“正事不知道忙，玩乐事你两人最上心，真拿你们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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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任南星、任南竹带着小丫环们亲自做了许多点心，次日一早便乘坐牛车出了门，直奔雁归湖而去。
　　到了雁归湖，众人选了个好景致之处，铺好毯子，摆好点心，便坐着吃茶点赏景。只见那雁归湖连天的碧蓝色湖面，时而有水鸟飞过，加上如棉花糖般的白云，真是如画般美丽。姐妹俩融入这美景之中，真是好不惬意。
　　一时两姐妹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忽而远处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骂架。
　　任南竹笑道：“没想到如此清雅之处也有热闹看，姐姐走，咱们去瞧瞧！”说罢便拉着任南星起身去寻热闹。
　　两人戴上帏帽，遮好面容，又吩咐小丫环们看好牛车，便寻声走到众人围观之处。只见一小贩打扮的人正躺在地上打滚，喊道：“没王法啦！没王法啦！弄坏我的古董不给钱还打人啊！”
　　站在旁边的一位身着布衣的高个郎君则道：“你以次充好，强买强卖假古董。我和朋友只是看了一眼便要离开，却被你缠上。”
　　那躺着的小贩则喊道：“我卖的是真古董，却被你朋友弄坏！还有，明明是你朋友推倒我的！”
　　那高个儿郎君的“朋友”则压住怒火，低声道：“谁叫你冲撞我家公子！我未取你性命，已是克制至极！”原来布衣公子口中的朋友实际上是他的随从。
　　小贩则喊道：“取我性命？你还想杀人？！”
　　一时两方的矛盾难解难分。
　　围观的众人见状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任南星则是摇头叹气。售卖假古董，再以假古董被顾客弄坏为由，强行要钱，这是魏州街面上最常见的骗局。为何这位公子连这样的骗局都不知道，傻乎乎的上了当被缠住？看这公子虽则身材挺拔、一脸英气，却只穿了一身月白色布衣，系了个黑色腰带，算是最普通的平民打扮，想来这人应该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谙世事的淳朴之人吧。又听这公子说话口音似乎是外地的，是不是人生地不熟，才上当受骗？
　　正在这时，只见这布衣公子思索了一下，对那小贩道：“你要多少钱？”
　　那小贩见“待宰肥羊”松口，便挑眉道：“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也不成！”
　　这布衣公子道：“十两银子，你不要便罢。”说完便准备从袖中取钱。
　　那小贩并不满意这价格，忽地跳起身，骂道：“你打发要饭的呢？！”
　　任南星实在看不下去，觉得这公子也太傻，竟然真的准备给钱，遂大声说道：“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有理，价钱也谈不拢，那便喊官府的人来下定论吧！”
　　谁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众人身后的林子里忽而窜出数个小贩的同伙来，那小贩则对南星喝道：“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喊官府的人！”
　　围观的众人见此，都吓得赶紧散去。
　　任南竹见状也被吓得不轻，拉着任南星低声道：“姐姐，咱们快走吧，这事管不得啊。”
　　那小贩冷笑了一下，走过来重重推了任南星肩膀一下，喝道：“想走？！怕是没这么容易！”
　　任南星还未回话，忽而见那高个布衣公子走来，对那小贩喝道：“你竟敢冲撞女子？！”
　　那小贩冷笑道：“有什么不敢？！怎么，难道老子还怕了你？！”话未说完，只见那公子抬脚就往那小贩身上踹过去，那小贩来不及反应，就已躺倒在地，直喊：“哎呦哎呦！”
　　小贩的众同伙见状忙都过来想要挥拳使棍，只见那公子的朋友抬脚三下两下，就解决了这一帮乌合之众。
　　那小贩见情况不对，便踉跄着爬起身，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同伙们钻入林子逃跑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任南星和任南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见那布衣公子转身很礼貌的向南星、南竹行了礼，道：“因为在下的事，竟带累了两位娘子，在下真的是心有歉疚。”
　　任南星缓过神来，道：“公子言重了。这世上虽是好人多，可总有一些宵小想要为非作歹。公子下次多多留心，万莫再被这等小贩缠住了。”
　　布衣公子点头。
　　任南竹则很是不安，不等那公子回话，便对南星道：“姐姐，咱们快走吧，要是那起贼人呼朋唤友，拿刀使棍的再返回可就不好了。”
　　任南星想了想，对那公子道：“为防此事难以了结，要不公子还是去报个官吧，奴家和妹妹可以一同前去，替你们作证。”
　　布衣公子则回道：“娘子考虑甚是周全，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此刻最好莫要在此留滞，还是在下先送两位回府为上。”
　　任南星疑惑道：“你真的不打算报官？”
　　那公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任南星便道：“那公子不必送我们了，咱们就此别过。”
　　那公子则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任南星道：“坐牛车。”
　　那公子道：“牛车太慢，恐被歹人尾随。”
　　任南星任南竹一时踯躅起来。
　　只听那公子道：“不知两位娘子可会骑马？”
　　任南星和南竹都点头。
　　布衣公子便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黄金，递给一旁的随从，道：“此处游人众多，马也多，去买两匹好马来。”
　　那随从点头前去操办不提。
　　南星见状，惊讶此人如此大方，忙道：“倒叫公子破费了。”
　　那公子道：“此事因在下而起，在下理所应当操办马匹，不值一提。”又请任南星、南竹到湖边略站一会儿。南星担忧自家的丫环和牛车，那公子笑道：“远处的牛车就是府上的吗？一会儿我会找人来，将您府上的牛车和人送回，娘子不必担忧。”
　　一时布衣公子的随从牵了两匹好马来，任南星、南竹便翻身上马，准备回城，那公子道：“两位娘子请前行，在下二人骑马为两位殿后。为防宵小尾随，还请娘子多多绕路。”
　　任南星点头，便和妹妹挥鞭前行。
　　这布衣公子初遇南星南竹姐妹，见她们衣着光鲜，身形飘逸，以为这两人是富贵人家的柔弱女子，没想到任南星勇于打抱不平，骑上骏马也是毫无畏惧的奔向前方。这公子不由对任南星刮目相看，很是想认识认识她。
　　此刻任南星正骑马回城，对这布衣公子也很是好奇，为何此人仪表堂堂，为人威严，却又有些不谙世事？为何此人身着布衣，没有一丝奢华打扮，却自带一种富贵气质，且能很大方的拿出一小锭黄金为自己和妹妹买马？
　　任南星一边骑马，一边思索这些，不由回头望了望也正在骑马的布衣公子。只见南星回头时，风儿吹开了她帏帽上的面纱，这布衣公子终于看见了南星的真容，此刻的他不禁大为讶异，世上竟有这等容颜！该用什么去形容南星？是清晨花园中带着露水的玫瑰，还是如海水般清澈的钻石？一时布衣公子的心有些乱了。
　　这边任南星一转头，面纱被吹开，她也看清了身后的这位公子，此人的面容竟是如此的熟悉！这一定不是初见。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南星却又无法确定。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真的让南星很是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