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星星》曦媛

13、皇后的心机

　　再说到南星这边，日子过得也不平顺，白天要面对两个冷脸嬷嬷，晚上又要独自一人做完所有杂事，没有一个丫环搭把手。
　　这不，今日大晚上的，南星还在后院井边搓洗衣服。这时忽而过来了两个宫婢，对南星说道：“任娘子，你怎么挂着两个灯笼在这边洗衣服？府里四处的灯油、蜡烛都有定量，你这样可着劲用，超过量了，那是要扣我们钱的！”
　　南星道：“两位姐姐，实在抱歉。天色昏暗，若是只点一盏灯笼，我照不清衣服，是以多拿了个灯笼。下次我会注意，尽量用白天空闲时间洗衣服。”
　　那两个宫女皱了皱眉，便结伴走了，临走还一起嗤笑道：“她还当她自己多受宠呢，才来府里没几天，殿下就移情别恋待选秀女，把她扔在这空府里，她还摆个谱充大方！”
　　南星听到这话，终于理解父母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宫。所谓人情薄如纸，拜高踩低，大概就是如此吧。
　　正当南星黯然神伤的搓洗衣服时，忽而瞧见有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只听那小太监道：“任娘子，原来你在这儿！叫我找得好苦。”
　　南星忙站起身来，道：“这位公公好，不知您找奴家何事？”
　　那小太监拿出一个令牌，递给南星，南星一看，竟和齐勋之前给自己的牌子是一模一样的花纹！
　　那小太监小声道：“小的名叫肖忠，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才有这秘密令牌。您快回屋，殿下这会已经在那儿等您！记住，万莫和向旁人走漏消息！”
　　南星忙忙点头，端着木盆就回到正屋，一进大门，只见齐勋正在里屋门口等她。
　　南星望着齐勋，真是说不出自己有多委屈。
　　齐勋瞧见这面前的南星，惊讶她为何如此狼狈，只见南星她头发随意绾着，只戴了个银质发钗；为了劳作，衣袖卷的很高，裙角也被水沾湿了；木盆加上盆里的搓衣板，重的南星背都弯了。齐勋道：“任娘子，你怎么自己做这些粗活？”
　　南星放下木盆，对齐勋行礼，齐勋忙上前拉起南星，握着南星的手细瞧，道：“你的双手都变粗糙了？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南星皱眉道：“之前有丫环帮我分担杂事，如今翠果已回乡，可不就得我一人忙活了。”
　　齐勋心疼南星，道：“以后别做这些了，我支派两个宫女照顾你。”
　　南星摇头笑道：“我不是大富人家出身，自小也做些家务，这点事难不倒我。况且皇后娘娘还未真正接纳我，殿下还是少些宠我，免得娘娘不悦。”
　　齐勋抱住南星，道：“娘子，委屈你了。”
　　南星在齐勋的怀中，只是沉默，此刻她已分不清自己刚刚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讨好齐勋而只说他愿意听的。
　　自从翠果回乡后，南星发觉自己变了，再也没有往常的心直口快，转而代之的是步步为营。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家乡父母能扬眉吐气，南星想要迅速学会在这宫里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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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时光已然入秋，天气逐渐变得凉爽起来。宫中的日子一天天的过，似乎什么都未有改变，又似乎一切都是暗流汹涌。
　　南星这边因为明面上已经“失宠”，所以俞皇后也渐渐减少了对她的关注，没有强令邱嬷嬷她们赶走南星。邱高两位嬷嬷还是每日去教南星宫规，但是这两人明显懈怠了下来，上课都在划水。毕竟她们最会观察风向，现在皇后重点在别处，她们也懒得再出力为难南星。俞幼鸾则日日变着法儿讨好帝后二人，只盼皇上能转变心意，立她为太子妃。这时的人们还不知道，一件极小的事，将让宫内的情形发生巨变。
　　这平日里给六位秀女送“避孕乳酪”的事，都由俞皇后最得力的太监夏公公操办。夏公公为人机敏，手脚便给，做事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他毕竟已然位高权重，早就不做粗重活计，所以秀女们喝过的汤碗调羹被带回后，他便懒得再管，就随意的丢在小厨房，等待当班宫女清洗。
　　这日傍晚，圣上在俞皇后处用餐，碗筷自然变多，宫女们清洗的也就慢了一些。好巧不巧，一只饥饿的野花猫，竟然溜进了小厨房，四处觅食。只见这只野猫被乳酪碗中的残羹吸引，跳上台子不停舔食。正在忙乱的宫女们见野猫捣乱，便呵斥了此猫，又有宫女扔了块抹布过去，将野猫吓跑。一时野猫溜下了台子，众人都未当回事，继续忙乱。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老嬷嬷来到小厨房催道：“帝后二人早已用餐完毕，该上果盘了！”话还没说完，忽而看见地上躺着个野猫，正在不停作呕，吐了许多白沫，下身还流了血！
　　那老嬷嬷吓了一跳，道：“这猫是怎么了？”
　　掌管小厨房的大宫女毕竟在宫中多年，很是警觉，她见状立刻联想到刚刚此猫舔食了台子上的碗，即刻警觉起来，说道：“大家都停下手中活计，不许再碰食材及碗筷！立刻报告帝后二人，并请内务府派人来验毒！”
　　那老嬷嬷是个无用之人，并不知道这事的门道，便立刻折返来到正屋邀功卸责，一股脑地将刚刚的事报给告帝后二人。
　　皇帝齐永一听这事也吓了一跳，立刻传了太医来诊视，就怕自己中了什么毒。
　　太医们战战兢兢的忙活半日，又是催吐帝后二人，又是为他们诊脉扎针，所幸并未诊出帝后二人中毒。
　　齐永被折腾了一番，得知自己并未中毒，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
　　此时俞皇后已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便使了个眼色，让在一边候着的夏公公去探探小厨房情形。齐永何等聪明，见状立刻道：“慢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屋！”
　　俞皇后此刻没了辙，只得静待事态发展。
　　这时内务府的验毒官前来汇报，说未查到食材或餐具中有毒，只是在几个汤碗中查出了药性极其燥热活血的药粉渣滓。
　　齐永好奇道：“谁要服用这个药？这汤碗是谁用的？”
　　验毒官回道：“听小厨房宫女说这汤碗是皇后娘娘下旨，每日送给几位待选秀女喝乳酪用的。”
　　齐永在宫里几十年了，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只见他立刻拍案而起，对俞皇后火道：“你是要我们齐家断后吗！？”
　　俞皇后立刻下跪道：“臣妾冤枉，此事定是有人栽赃臣妾啊！还请圣上明察！”
　　见皇后不愿说出实情，齐永并不好对她动粗，于是皇帝转而对皇后的得力助手夏太监道：“夏公公，你若有什么话，可以现在告诉朕。朕念在你尽心侍奉皇后二十年，尚可网开一面。若是你现在知情不报，以后真相水落石出，那就别怪寡人铁面无情了！”
　　夏太监思量一番，刚想回话。
　　这边俞皇后忽而大声道：“皇上，求您放过幼鸾吧！”原来俞皇后怕夏公公乱说，情急之下只得将幼鸾推出来顶事。
　　齐永皱眉道：“这事是幼鸾所为？那孩子才多大，竟然这么狠毒？！你是她姑母，她做这荒唐事，你也由着她？”
　　俞皇后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事臣妾也不敢万分肯定是幼鸾所为，只是她常常出入小厨房，又有些嫉妒那几位秀女，所以臣妾推测是她所为。”
　　齐永知道幼鸾常常会在小厨房做些点心敬上，以显示自己贤惠，所以幼鸾是有机会下药的，此刻皇后所说未必是假。然而幼鸾年幼，怎会如此了解药材药性，又是如可得到这药粉的？若是细查下去，恐怕最终还是会牵连皇后。
　　于是齐永道：“你且平身，朕念在和你近二十年的夫妻，此事到此为止。你娘家人，寡人也不会为难，但这个幼鸾，是不能再在宫里呆着了，朕命她即刻回家思过！”
　　俞皇后忙忙称谢皇帝恩典，齐永接着道：“你我都是有年岁的人了，有些浅显的道理，为何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和你最亲近的人，你能依仗的人，终究是你的唯一的孩子齐勋。你怎么能为了你的娘家人，做出带累亲儿子的事？你明里宠着那幼鸾，暗里贴补你弟弟，朕都可以容忍，但是朕不能让你为了你弟弟一家，去谋取太子妃这个位置。我大梁王朝姓齐，不姓俞，你可明白？”
　　俞皇后含泪点头。
　　齐永感慨妻子和自己不能一条心，不禁接连叹气，起身拂袖离开。
　　俞皇后则惶惶坐下不语，此次她真是莫名其妙的败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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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幼鸾正在皇后偏殿房里独自用餐，忽而来了两个面生的嬷嬷，也不向幼鸾行礼，只板着脸道：“俞娘子，圣上命你即刻离开皇宫，回家思过！”
　　幼鸾道：“这是怎么了？奴家何过之有？”
　　嬷嬷道：“你嫉妒成性，暗害待选秀女，其心可诛。圣上对你网开一面，你还不谢恩？”
　　幼鸾道：“冤枉！这话从哪儿说起？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两位老嬷嬷哪给她这个机会，只见这两位嬷嬷即刻拦住幼鸾，胡乱替她收拾了行李，当下就把幼鸾送出宫去。
　　幼鸾一头雾水，只得哭泣离宫。
　　当晚，俞国舅家灯火通明，众人都为了幼鸾的事彻夜难眠。
　　听完幼鸾的哭诉，俞国舅捻须道：“此事太过蹊跷，是谁在背后中伤我们幼鸾？娘娘为何不帮幼鸾解围，任由这孩子被赶出宫？”
　　国舅夫人道：“怕是娘娘也自身难保……”
　　俞国舅道：“此事定是郭贵妃捣的鬼！”
　　国舅夫人点头赞同。
　　可怜那郭贵妃什么事都没做，就因为最近得皇上的宠，便被俞家人记恨上了。
　　俞皇后这边也没闲着，只见她强打起精神，开始“调查”有毒乳酪之事。毕竟俞皇后在宫中二十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只见她挥退旁人，仅留下夏太监一人。
　　此刻俞皇后叹气道：“此事到底是你行事疏忽，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夏太监为了推卸责任，便回道：“老奴对皇后娘娘向来忠心耿耿，行事也都小心谨慎，之前老奴已然交代了小厨房宫女们即刻认真洗碗，没成想她们行事拖沓，被猫把残羹舔了去，酿出祸事。”
　　俞皇后道：“我总觉着事情没这么巧。”
　　夏太监道：“娘娘的意思是……？”
　　“最近郭贵妃很是得宠，又才生了小皇子，怕是她在我们小厨房安插了人，借机生事？还有另外几位有皇子的贵妃也有嫌疑。”
　　夏太监道：“小的这就去查！”
　　俞皇后摆手道：“不必了。”又叹道：“你是我最得力的人，奈何现在你年纪也大了，之前我就想让你回乡休养，一直忘了说。不如你就趁此时机收拾收拾，告老归家吧。”
　　夏太监知道自己已然是被抛弃的棋子，当下立刻谢恩告退。
　　出了皇后宫殿，夏太监回到自己在宫里的居所，大骂俞皇后过河拆桥，不念功劳只念错处。门外几个小太监听了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忙进来捂着夏公公的嘴，不让他说。
　　夏公公推开众人，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我的人，现在我失了势，你们将来哪会有好日子过？”众位小太监都忙问发生了何事。
　　夏太监道：“一言难尽。”说罢从床板下抽出了一个信封，道：“我恐怕命不久矣，你们谁帮我将这密函递给皇上？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小太监中有个叫小旗子的，平日里最是胆大，只听他此刻说道：“小的愿去跑一趟，誓要为公公您讨到公道！”
　　夏太监便将信封递给小旗子，小旗子飞奔出屋，才走没有多远，俞皇后的两位嬷嬷便来到夏太监屋中，她们支开了小太监们，笑对夏公公道：“娘娘赐给公公您一碗糖水，以消解秋后燥热。”
　　夏太监谢了恩，接过糖水，叹道：“人生数十载，风波浪不平，若是有来世，做个逍遥人。”
　　说罢将那糖水一饮而尽，倒在床上翻滚两下，便没了声息。
　　在屋外悄悄围观的小太监们吓得不敢出大气，等那两位嬷嬷走了好半天，才敢进屋为夏公公收拾。
　　这边小旗子打探了圣上行踪，得知皇帝正在御书房，他不能硬闯进去，只得去书房大门外悄悄等待。
　　此时华灯初上，小旗子躲在树后，紧张万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只见圣上坐着步辇，被一群宫人抬着回寝宫。
　　小旗子顾不得许多，即刻冲上前去，跪下大喊：“圣上留步，奴才要为夏公公伸冤！”说罢举起双手将信封奉上。
　　齐永见状，心里叹道：“又是皇后宫里的事。”他知道这信中写的定然是皇后的种种错处，若是齐永接过这信读了，俞皇后必定地位难保。此时的皇帝对俞皇后已然厌烦，但为了保护儿子齐勋不受波及，他只能维护皇后。
　　只见齐永明知故问对小旗子道：“你是哪个宫的？按照宫规，太监宫女不得单独在宫内行走，你独自一人在这儿，还越级惊扰圣驾，怎么这么没规矩！？”
　　小旗子道：“奴才叫小旗子，是夏公公身边的，今日夏公公蒙冤，奴才斗胆替夏公公向圣上伸冤！”
　　齐永：“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谁许你这样乱来？！”又对侍从道：“把这小旗子手中的信封拿来，永远封存在我书房密柜中，任何人不得查阅！”
　　小旗子见状知道皇帝不会管夏公公的事，不禁大哭不止。
　　齐永不确定这小旗子知道多少内幕，怕他乱说，又不想为此大开杀戒，只得道：“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宫里是容不下你了。来人，将此人流放边疆！”
　　可怜小旗子一腔热血，却落得个发配边疆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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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齐永下了朝，便径直来到俞皇后处。俞皇后忙忙接驾，又命人快些上茶。
　　齐永摆手让众位宫人离开，道：“爱妻不必忙活，咱们俩私下说说体己话。”
　　俞皇后揣摩齐永的意思，道：“圣上还在生气吗？”
　　齐永道：“听说昨日你宫里的大太监不在了，还有几个宫女被赶走，这是怎么回事？”
　　俞皇后道：“臣妾的弟弟管教无方，使得幼鸾这个坏孩子在宫内兴风作浪。臣妾昨日严查此事，发现有几个奴才被幼鸾带坏，所以臣妾处罚了他们。”
　　齐永见俞皇后把所有的不是都推给了幼鸾，当下道：“昨日那夏太监的手下上交我一封信，我没打开，直接封存了，爱妻可知晓这事？”
　　俞皇后心内打鼓，但仍正色道：“奸邪奴才，竟敢离间主子，皇上圣明，没有受他蒙蔽。”
　　齐永叹气道：“这么说来，爱妻是知道信里的内容？”
　　俞皇后自知失言，忙忙道：“没有没有，刚刚臣妾只是估猜。”
　　齐永：“这两日宫里不太平，先是众位待选秀女中毒，伤了身体，难以再胜任太子妃之位；之后又是大太监暴亡，他手下鸣冤。事事与你有关。你我二十年夫妻，深厚的情分那是不用说，我们的儿子更是人中龙凤，将来要大有作为。你作为母亲，作为皇后，要多考虑考虑孩子，不要拖了他的后腿。这一桩桩的事，我是都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没有追究，以后若有类似事件发生，爱妻可莫怪我铁面无情！”
　　俞皇后低头不语，齐永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