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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华贵 ...

  •   “一事了解,也该处理另一事,不知二位是否知道张华贵……”这个人名刚一出来,郝春妮的身子便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
      不止是她,就是总舔着一张笑脸的范无救也难得皱眉:“张华贵?夫人有所不知,此人死于庚子年五月十六,死后立刻化为厉鬼,集我和必安两人合力,也未将其捉拿归案。这三个月来鬼差常在人间游荡,也是因为他。”
      “这便奇了,你当时没杀了他吗?”
      挽灯的话却是在问郝春妮。
      郝春妮仿佛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用手牢牢地抱住头部,肩膀不停颤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挽灯见她这个状态,也知道即便是谛听听讯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她给郝春妮划下个结界,与三人隔绝开,才对着黑白二无常说道:“你们来之前我设法瞧过郝春妮的此生记忆,她的记忆里显示她点燃了液化灶,烧死了她和她的丈夫张华贵,这事发生在半年前。”
      范无救道:“有的鬼死后记忆会出现问题,可能丢失掉自己怎么死的记忆,可能会忘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一事实,她的记忆和事实存在出入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查的是她因果轮里的记忆。”
      谢必安大惊,召来阴阳簿呈于挽灯,“阴阳簿里,郝春妮死于庚子年二月十四,张华贵死于庚子年五月十六,相差三个月。”
      挽灯往阴阳簿里看去,黄纸朱字确实记载这一信息。
      “这便奇了,因果轮记录死者生平,不会有假啊。”阎罗殿断生平,一仗阴阳簿,二靠因果轮,二者都是判断死者有无说谎是否可以从轻的根据。
      “夫人是怀疑……”
      “你是说阴阳簿被篡改了?”
      挽灯瞥了一眼直性子的谢必安。
      “我召你们前来,本是为了了春妮心愿的,现下又扯出更大的事来了,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春妮所求倒也不是叫张华贵魂飞魄散,只是……”她示意二人凑近,轻语一阵。“因她所求不坏规矩,不累因果,我才应了。”
      “既如此,我二人便随夫人去会一会这张华贵。”
      谢必安冷哼出声,也同意了。
      挽灯放出春妮,示意她跟上。

      挽灯一行人来到有些破落的人家,屋檐年久失修,大门也摇摇晃晃,仿佛使劲一推就会砸落在地上。
      她敲了敲门。
      “谁呀?”是个有些年老的声音。
      屋内传来一阵缓缓的挪动声,门被拉开,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们找谁啊?”
      挽灯换上友好的笑脸。
      “嬷嬷您好,我们是镇子上计生办的,来给您送些福利。”
      老人低垂着眉眼,行动迟缓地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还有什么可送的,偌大一家子就只剩下我和这孩子了,还说什么福利不福利的。”
      挽灯打量着这个家,土灶还烧着零星柴火,桌上放着一个有豁口的碗,一个包裹着红抱被的婴儿躺在炕上,附着在蜘蛛网上的蜘蛛对这家里唯一的生气虎视眈眈。
      “嬷嬷,这是你小孙孙吧?是孙子还是孙女啊,哟,这小模样真俊。”
      老人难得裂开嘴笑了下,挽灯从自己的角度只看到老人霍霍剩下的,零星几个牙。
      “是啊,我的大孙子,我的宝贝大孙子哟,奶奶只剩下你了。”
      “嬷嬷,你的儿子媳妇呢?怎么只有你啊。”
      挽灯瞧见老人神色顿了一下,“呸!儿媳妇?甭提那个小贱蹄子!若不是她,我儿子也不会死。”
      “哦?您儿媳妇杀了您儿子啊?”
      “可不是吗?那个混账!我早就和那口子说过这个女人不是个好的,来了以后没几天安分的,不是嚷嚷着要走吵得全家人头晕脑胀,就是对我儿子拳打脚踢的,闹得全家都不安生!嘿嘿,好在后来就老实了。”
      挽灯看着此刻老人的笑容心里有点发凉。
      “老实了?”
      “是啊,死了就清净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傻不隆冬的儿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你说说咱们一家对她还不好吗?老太婆从没有在吃穿方面短过她什么,事事都先紧着她,偏偏她不知足,硬拉着我那倒霉儿子一起去了,好大的一场火,我的儿子是被活活烧死的啊!天可怜见的哟,我的孙儿一出世没多久就没了爹哟。”老人哭得声泪俱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我就说这个女人是扫把星,偏偏他们爷孙不信,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就在她生了孩子以后一碗药送她上西天是吗?就如同你当初把郝春妮买来,她整日哭闹求你放她走,你便一碗药给她硬灌下去把她毒哑一样容易是吗?”
      “你?你是谁?”
      老人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地上,她眼睛滴溜一转,扯着嗓子便喊:“来人啊!有人要抢孩子了!来人啊!有人趁着我家中无人,欺负我这老太婆抢我的宝贝大孙子了!来人啊!”
      挽灯一挥手,大门便猛地关紧,身后的三人也现了形。
      “真是生得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既如此,我便同你好好掰扯掰扯,这屋子里,抢了人的,杀了人的究竟是谁!”
      那老婆子挣扎着后退,退到炕边伸手便要抢那熟睡着的孩子。
      挽灯挥手,白光将老婆子弹开,那老婆子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抱在了郝春妮怀里。
      “好啊,好啊,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赔钱货!把孩子给我!快点!把孩子给我!”
      郝春妮咬牙,眼里满是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不上前,眼里噙着泪水,一颗心全在自己孩子身上。
      老婆子见郝春妮胆敢反抗她的意思,奋起就向着挽灯这边扑来,力道之大,行动之迅速,全然不像一个将死的老人。
      挽灯一看,刚才还形如枯槁的老人此刻青筋爆起,一团东西不断地叫嚣着要冲出这副皮囊。
      “哼,我当是谁给你撑腰呢!原是自己已经成了鬼,为了避免鬼差闻到鬼气,才穿着这层皮装活人。怎么?都穿帮了还舍不得脱下这层皮呢!”
      谢必安和范无救上前一步,大喊:“在逃小鬼李春花,应声归府!”
      “李春花!三魂七魄归位!应声归府!”
      “李春花!”
      李春花坚持了好一阵,没抵抗住鬼差的呼唤,低低应了声,锁魂鞭便有生命般将她绑住,强行从躯壳里拉出来,跪在一行人面前。
      挽灯伸手去探老人躯体,脸色灰败,尸气凝集,已死一月有余。
      “若晚来几天让这老太婆躲过了七七,只怕要比现在难对付的多。”
      恶鬼徘徊人世,躲过阴差抓捕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成为厉鬼,再停留人世危害一方,便会成为凶。
      挽灯在她面前坐下,手上一束白光缠上老人的魂魄:“我且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你若说谎,我便将你的三魂七魄捏碎,要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你尽可试试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挽灯稍稍加重了力道,白光猛地收紧,与李春花魂魄接触的地方似有火灼过,烧得她直在地上打滚,大呼不敢。
      “我且问你,一七年八月初五,你到镇上拐了郝春妮来,是或不是。”
      “不……不是。”
      “还敢说谎?!”挽灯一怒,那白光自觉缠紧些。
      “神仙明鉴!老婆子真不敢说谎,郝春妮真不是我拐来的,而是我花了五万块同那王二胖买来的!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老婆子不敢说谎!”
      挽灯略一低吟,思考起这话里的真假来。
      郝春妮的记忆里,一七年下半年,高中毕业的她同几个好友一起旅行,到了青镇。几人欢欢喜喜到了一家客栈,点了壶茶水喝着喝着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便是浑身无力的被牛筋绳绑在一辆两轮的牛车上,拉着牛的正是李春花。
      李春花说她是从王二胖手里买了郝春妮来,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个问题,一七年八月三十,你和你的老伴张顺德一起绑了郝春妮,按着她的腿,让你的儿子张华贵……欺负了她,是也不是!”
      李春花满目真挚:“怎么能说欺负呢?她本来就是我买来给我儿子做媳妇的啊!哪个女人没有这一遭?!哎哟哎哟!”
      挽灯气急,“休再花言巧语!我且问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是,是,是……”
      挽灯注意到角落里的郝春妮满眼的泪,还有不断抽动着的肩膀。
      “我再问你,九月初七,郝春妮求来往的茶商邱严带她走,你知道这事后一碗哑药毒哑了她,是或不是?”
      “是”李春花已经不敢再说谎了,她窸窸窣窣着承认了:“我们家把她买来,那她就是我们家的人不是……她一直哭闹,吵得四下邻居都听见了,多丢人啊,我可不就得……让她成个哑巴嘛……”
      “我且再问你,一七年九月十五,一八年六月初八,一九年一月初三,你曾分别把郝春妮捆在柴房里一个月,两个月,一个月之多是也不是?”
      李春花不安地搓着手,“这不是怕她跑了吗?但是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关着她了,我发誓老婆子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这便都对上了。
      郝春妮三次逃跑,全都被这家人给抓了回来。最远的一次已经跑到了公路边,眼瞧着就能搭上来往的车辆逃出生天了,又被这老婆子一块石头砸过来,砸晕了脑袋,拖了回去。
      “仙人!大罗神仙!从一七年到现在我们一家是真的没有亏待过郝春妮啊,有我们一口菜,那必然有她一口肉!特别是她怀孕以后,我还拿了钱给小两口修房子,就希望他们能住的安稳些,不敢说顿顿吃肉,我们家里老母鸡下的鸡蛋那也是日日都在给她吃,生怕……”
      “生怕饿着你那宝贝孙子是吗?”
      “你们对她好?用手一般粗的柴打她差点把她腿打断的是谁?晚上和你那禽兽儿子同床以后被浑身赤裸扔到柴房的是谁?把一个本该有灿烂人生的学生截到这里逼得她走投无路只能自杀的又是谁?”
      见万般狡辩都没了用处,李春花只得嘟囔道:“我也没逼她去死啊,是她自己想不开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凌厉地用手指着郝春妮:“神仙!你们不能光审我一人啊,是她,郝春妮,害死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可怜啊,活活被烧死的!死的好惨啊!”
      挽灯冷笑:“你那儿子不是死于三个月前么,郝春妮半年前就死了,难不成她变成鬼又回来烧死了你儿子?”
      李春花眼神闪躲,片刻又坚定下来:“是!就是她!三个月前变成鬼杀了我儿子!”话还没落,她便便白光缠得哀嚎出声。
      “不知悔改。”
      挽灯以手托腮:“你那宝贝儿子实际上在半年前和郝春妮一起被烧死了,但阴阳簿上却记载他死于三个月前,此举混淆阴差视听,让他顺顺利利躲过了七七,化成了厉鬼。你本该死于一个月以前,阴阳簿上却记载你还有一月好活,想必又是故技重施吧,阴阳簿一次可以出错,两次就不是巧合了。对了,我跟你在这掰扯了半天,怎么不见你儿子,还有那个一年前……被你杀掉的……老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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