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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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慎宜极力忍耐，不肯在面上显露痛色，然萧如安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挪开手指，指下谢慎宜的肌肤竟在起伏蠕动，活似有一个指尖般大小的虫子潜伏其下。
顾知晴不以为意的目光凝重了起来，萧如安吃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听不到，冥冥之中那“虫子”震惊嘶吼：小软！我的小软！我在做梦吗，这个梦好生真实......
萧如安想了想，慎重地伸指戳了戳那起伏之处。肌肉触感毫无异常，并没有多出异物的僵硬感。然像回应她这一戳也似，那起伏之处突突连跳几下、幅度比方才大多了。
这般灵动，倒真似是活的虫子。
我碰到了她，我终于又碰到了我的小软。“虫子”哽咽几致哭泣。
“先前并未有这般异状。” 谢慎宜告诉萧如安，并伸展了下手掌。
便见那“虫子”挪了地方，从手腕突突突跑到了食指指尖，带着那那指尖整个伸曲了下。
“它在往前冲，像想冲破血肉出来一样。”谢慎宜用力握住那截手指,眉心因钻心的痛楚紧紧皱起。
“我下一针看。”谢慎宜从袖中取出针囊，抽了根针出来，小心翼翼地在指尖戳了下去。
依旧是没有任何异物感。流出的血鲜红正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并没有萧如安想象中的万千小虫奔涌而出。
“很痛？”萧如安看谢慎宜眉心紧紧皱起，知道他痛的厉害。别无他法，她抓住这根手指，按捏揉搓。
她的手相对于他的太过细巧，一整只手抓住他一根手指，刚刚好。谢慎宜别过头去，莫名竟不敢看那小手。
那“虫子”渐渐安静下来，痛楚随之缓解。
“没事了，不痛了。”谢慎宜舒了口气，示意萧如安松手。
然萧如安刚缩回手，那“虫子”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痛楚再次袭心。
萧如安忙抓住，痛楚消退。萧如安松手，再痛。
“要人一直揉着吗？”顾知晴伸手，模仿着萧如安的动作给谢慎宜揉。
片刻后谢慎宜摇头，无奈看向顾知晴：“没用。”
再换上萧如安，痛楚消退。
三人大眼瞪小眼。“这到底什么毛病？如何只小软能治？”顾知晴捏着下巴：“没道理啊。”
......
时间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还是那样：萧如安一松手就痛。
“罢了，不是什么大病，时间太晚了，小软回家吧。”谢慎宜坚决把手指从萧如安手中抽回。
这样熬着的确不是回事儿，萧如安想回家连夜翻看医书，看能不能找到点头绪。便也起身向谢慎宜告辞。
“若是夜里实在痛的厉害，不管多晚，只管叫人再去唤我来。”她叮嘱谢慎宜。
这如何使得，听她这意思，这小姑娘一晚上都不打算睡觉了。恰巧“虫子”此时安分了片刻，于是谢慎宜便道：“现下痛的不那么厉害了，想来是无事了。”并把手指送到萧如安面前给她看。
今日萧如安穿着一身襦裙，系带高高系到胸上。谢慎宜这手指，正好停留在系带前咫尺。
两人目光注视之下，那手指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剧烈地动了下，牢牢勾住了系带。
谢慎宜：“......”
他忙收回手来。然那食指亦缩起，紧紧勾住萧如安裙带不放。如此一来，竟将萧如安裙带束节拉开了。
谢慎宜瞪圆了眼睛，整张脸都红了。
“是这手指自己动的。”他慌乱去掰那根手指。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萧如安捂着胸口，拉扯裙带。
“这毛病，倒有点不要脸。”顾知晴惊奇地道。
那根手指死活不松。
小软，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是恨我没有保护好你，不喜欢我了吗......“虫子”在苦苦哀求。
谢慎宜只觉都要把那手指掰断了，才勉强掰开。
“抱歉，冒犯了。”谢慎宜立刻倒退数步。不慎被凳子绊了下，差点绊倒。
萧如安知道非他之过，并不放在心上。反是因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笑在谢慎宜脑海中久久徘徊不去，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他身体里的“虫子”，也用了一整夜时间，弄清楚了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战败身亡，并未坠入阿鼻地狱，反是回到七年之前自己二十岁的身体里。
可他还不是他自己，他只是自己身体里指尖般大小、非血非肉非气、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的一团东西。
他可以看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也可以感知到这具身体的一切，包括七年前的自己的心声。可外界和七年前的自己察觉不到他。只有他用力动的时候，可以使这具身体的血肉颤动乃至疼痛。
情形甚是诡异，这般状况和被囚禁也没什么区别。然他仍感谢上苍眷顾，让自己可以回到七年前，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回到萧如安还活着的时候。
死生相隔数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她还活着，不是那闷死棺中的扭曲枯骨。
前一世，在萧如安嫁给他仅仅三个月后，他被构陷谋反入狱。萧如安为了救他，百般无计之下，一头撞死在御门之上，震动朝野，才为他换来了一丝生机。
实则萧如安是想假死脱身的。她是医者，她有能蒙蔽人耳目的血囊和能闭气的药。她想骗过世人后脱身与他团聚，不曾想有黄雀在后，在她棺材上钉入了三十二枚长钉，钉死了她所有生机。
直到现在，想起她在棺中，身挂腐肉指成利爪的模样，他仍痛的浑身颤抖——如果他还有身体的话。
她那时该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她定是后悔极了嫁给他吧。
那之后，纵然他杀光了所有害他们的人，纵然他与天下为敌，可终究，她再不能活过来，唤他一声十二郎。
而今，二十七岁的谢慎宜发誓，绝不能让那一切重演。他要把欠萧如安的，加倍补偿她。
……
萧如安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一直在翻阅医书。天刚蒙蒙亮，她更衣洗漱，离家去了医营。她和父亲居住的这个小院有单独出入府的门户，不必惊动他人。她现下不想再面对亲生父母和萧长念。左右落水、声誉有损的不是她，她不必着急。
蓟阳城整个按战时军营规制布局。医营位居西南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三进院落。第一进是正堂及大夫诊病之处，第二进是收治伤员的医舍，第三进主要收纳药品及其他杂物。不过因萧如安是这军中乃至城中唯一的女医，来她这里诊视的病人多半是女子。故而在第三进院落单独给她设了一间医舍。
萧如安到来之时，其他大夫还都没有到，只有学徒们在清洁洒扫。
谢慎宜现下一心只想着谢慎宜身上的怪疾，迫不及待想问一问他这一夜的病症变化。然她知道，谢慎宜一早起来，雷打不动的先巡视军营，然后与下属商议军务。要到辰末时分才空下来，她只能安心等待。
她唤醒昨夜当值的大夫请他归家休息，去看了看收治的伤员，又指挥着学徒们把需要晾晒的药材抬到院中。大半个时辰之后，其他大夫渐渐到来。
昨日罗娘子那事，他们都听闻了，当下先讨论一阵，说着说着话题便偏到萧如安的婚事上。
“我家隔壁的刘娘子，是在孙家做事的。跟我娘子说，昨天那知府的大小姐落水后，孙若望他娘周大娘子，和知府夫人，也就是小软她亲娘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过后别提有多高兴了。人走了后立时叫开库房找东西，什么稀奇画屏摆件、滋养补品的，眼见是下聘的意思，这莫不是要预备改换亲事？”名赵德恩的大夫凑萧如安面前道。
“这桩婚事原是因为逃难时候，萧大夫的娘子为了救孙家小郎君死在狄人刀下，孙家说是感恩这才定下的。如今是觉着知府自幼养在膝下的小姐比咱们小软好，就顺水推舟，想背信弃义、欺负小软？”名冯江的大夫愤愤道。
萧如安却在心中苦笑：他们都不知道萧长念才是萧乐殊夫妇的亲生骨肉，怕是孙家、萧长念，都觉着自己理直气壮的很！
偏生此时，外面的学徒喊起来：“孙举子来了，小软大夫，孙举子来了！”
众大夫齐刷刷看过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华服郎君走了进来，眉目精致器宇不凡。这等人才，怨不得小姐们都抢着要嫁。众人心中不由得想。
“小软，我有事找你。”孙若望看了萧如安道。眸色深沉，不似平日。萧如安心中便咯噔一下。
她带孙若望去了自己医舍。
“你想说什么？说昨日救萧长念，你是为了救她，不得已为之？说你不相信萧长念是故意落水的？”萧如安原不想的，然开口便忍不住带出心中委屈。
两个人自从八年前在草原上逃难路途中相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萧如安自觉与他心意相通。故而自昨日得到消息后，她便一直想不通，想不通孙若望如何会中了萧长念的计谋。
不过她还是相信，孙若望会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的，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给她这委屈而期望的目光盯着，孙若望眸光暗了暗：“不，我知道她是故意落水的，我救她，并非不得已而为之。”
“小软，我想娶她。你我的婚约，作罢吧。”他这一字一字，化作雷霆，落于萧如安心上。
萧如安嘴唇哆嗦，许久才问出两字：“为何？”
“因为，她比你更适合我。”孙若望狠狠心，道：“小软，你整日醉心医术，可还曾记得你我上次相见是何时？小软，你是一个好大夫，可不适合做一个好妻子。”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啊。萧如安闭闭眼：“小时候，我们从狄人刀下逃出命来后，你说，不要继承家业行商了，要读书做官，才能有本事救北疆百姓于战火。又叫我好好学医，以后与你一同拯救百姓。这话不是你说的么，如何，如何到今时今日，我就不适合做你妻子了？不，是如今你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对吧。你当真觉着萧长念比我更好？”
孙若望被她一语道穿心中隐私，如玉面庞不禁浮起一丝潮红。“小软，我心中是有你的。”他的声音，仍温文尔雅不急不忙：“你该问问你心中有我几分。整整一个春天，我命人来找你，你总是说有事不见我。我云城的师友过来，我告诉过你我多么敬重他们，我想让他们见见你，你还是说军中事忙。小软，换成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也不能容忍心上人这般无视自己吧？”
萧如安愕然：“根本没有你的人来找过我。这个春天，一次也没有。反是我几次三番去你家找你，你家门子不是说你出游便是说你有客......”
孙若望一愣，面上这才显出几分痛切之色：“你说的这话可当真？如何会有这样事......”
两人不约而同脑海浮现周大娘子面对萧如安时不冷不热的面庞。
“对不起小软我，是我错怪了你,”许久孙若望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可是......”
“可是等闲就变掉的心，我也不稀罕了。”萧如安深吸一口气，转眸不再看他：“就如你所愿，婚约做罢，我会跟家中说的，你回吧。”
“不，小软，我，我没有变心，”她如此干脆了当，孙若望却莫名心慌起来：“小软是我错了，我会回去与我娘说,我会......”
然此时，有萧府的下人急急闯了进来：“二姑娘快回府看看吧，大姑娘她投缳自尽了！”
“什么？”孙若望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婚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