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逐渐失控》朱流照

5、求婚

　　“还活着吗？”萧如安冷冷问一声，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果然那下人答道：“多亏丫鬟们警醒，发现的及时，性命无碍，只是人昏昏沉沉的不大清醒。”
　　“行了，”萧如安看向孙若望：“你就是她最好的药，你去了，把我的话带到，保准她立马清醒。”
　　孙若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方才一时情急之下想挽回萧如安的冲动，这一耽搁，便被理智压下了。
　　他到底是商人之子，精于算计。
　　纵是和萧如安之间有着人为制造的误会，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萧如安的性情和教养，完全不适合做一位官家夫人，注定了他们会愈行愈远的。与其困于一纸婚约、在日后漫长岁月里互相怨怼消磨了情分，不若趁早了断。这样这份情分可以永远鲜活如初，偶尔回想起来，足以慰藉风尘。

　　孙若望到底随那下人去了。
　　萧如安关上门，转身倚着门滑倒地上，脸埋进掌心，肩头耸动，无声哭泣。
　　直到一声突兀的吸气声响起，萧如安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后窗边便似有人影一晃。

　　萧如安吓了一跳，慌忙擦泪站起。
　　那人影也察觉被发现了，踌躇一下走了回来。
　　是谢慎宜。
　　一身最最简单普通的皮甲戎装，给他穿的威风凛凛杀气十足。就那么随意按剑站在窗户后，萧如安莫名有种此处已成为修罗战场的错觉。

　　“冒昧了。”谢慎宜面色阴沉，然言语还很周到，解释道：“今晨起来那怪症愈发发作的厉害，便想请你再看看。派人传你的话怕叫人看了去胡乱揣度动摇军心，故而，我就亲自过来了。不巧，你屋里有人，我便在这儿等了等。”
　　他刚才就在吗，他听到了她与孙若望的话？真丢人。萧如安心中窘迫，加之对他的畏惧，本已止住的眼泪又成串落下来。

　　谢慎宜诚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并因之心中大怒动了杀气。
　　我军中的人也是你能欺负的？他很想立时冲出去揍孙若望一顿，到底忍下了。
　　而他身体里的“虫子”，却在欢欣雀跃：怎么回事？孙若望与小软退婚这事儿提前了三个月啊。听他们的话，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萧长念是哪个？前世并没有这个人啊，想来是老天又帮了自己一把。那自己与小软成婚，是不是也可以跟着提前？

　　可是等看到萧如安哭泣，他的欢欣雀跃化作乌有。前一世他是在她被退婚后隔了一段时间才动的娶她的念头，并没有看到过她因为孙若望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娶了她以后，也从没让她这般伤心难过过。此时他唯只想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细细抚慰。
　　而此时二十岁的自己还在傻站着偷看，还在想，那孙若望有什么好的值当她这般哭，小姑娘家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真是让人烦透了，还是走吧。

　　你是因为心悦她、看不得她为别的男人哭泣的样子、你吃醋了！“虫子”好想钻进他脑袋里告诉他。
　　可也奇怪，这具躯体里别的地方“虫子”都可以去，就是去不了脖子以上。
　　因此“虫子”别无他法，只能用力一跳，让他重重一痛，倒吸一口冷气，被萧如安察觉。
　　......

　　此时谢慎宜看着满脸泪的萧如安，只觉着心中燥怒之意更盛。“又不是我欺负的你，你对着我哭什么？如何刚在那孙若望面前不哭？”这话不知怎么便出口了。
　　“虫子”好想打他一巴掌。可他现在还做不到，他只能跑到心口上，再次用力蹦跳。
　　谢慎宜顿时面上煞白，只觉浑身血脉都在随着一抖一抖的剧痛节奏颤抖。他捂住胸口，笔挺的身姿都略弯了下。
　　萧如安哭成这样，还记着医者本分，见状走到窗边拉住他，伸手置于他胸口上揉捏。

　　“痛、痛的厉害？可好、好了些吗？”她问道。她想忍住哭，却忍出哭嗝来。
　　离的这么近，这哭嗝的气息，混杂着她本身微带药香的甜美体息，尽数扑于谢慎宜面上。
　　这真是太失礼了。萧如安下意识咬住唇，羞耻、抱歉、小心地抬眸看了谢慎宜一眼。
　　这一息一眼，让谢慎宜浑身上下似闪过一道雷霆。劈开了心底最深处的牢笼，有巨兽脱出咆哮，欲吃了这小姑娘。

　　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不过转瞬时间，自幼所受的已深入骨髓的教养，让他立刻又将这巨兽牢牢禁锢。
　　“可要我帮你教训孙若望？揍他一顿还是断了他前程，你只管与我说便是。”谢慎宜佯作无事，问了萧如安这么一句。
　　萧如安勉强笑笑：知道十二郎护短，可是如何好拿自己的私事烦他。“多谢十二郎，以后在军中帮我留意个合适之人便是。”她敷衍谢慎宜。她是知道的，他从不在这种小事上用心的。
　　她却不知道，她这话在他心中搅起了何等风暴，再次将他心中牢笼摧毁。“我娶你。”这话脱口而出。

　　到底是自己，好样的！“虫子”欢喜的猛地窜了个高。
　　这便让谢慎宜又是一下剧痛，他不得不用力撑住窗子支撑住身体。
　　“这般疼痛？”萧如安忙扶住他：“你快进屋子里来吧，让我好好给你看看。”
　　她完全忽视了谢慎宜方才说了什么。
　　谢慎宜不动，只瞪着眼睛，倔强看着她。

　　萧如安茫然与他对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你方才说......哈，十二郎，你莫要取笑我了，我都这般倒霉了。”
　　“我没有取笑你，我娶你。”谢慎宜坚定地道。他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萧如安目中的茫然变为疑问：“十二郎，你的嘴，没也失控吧？”

　　看吧她心里全是孙若望，没一点心思想别的，谢慎宜想。心中的风暴还在肆虐，可他面上却很冷静，从容与萧如安分说道：“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先前我去往京中述职之时，招惹了权贵家的女儿，把我和我表妹的婚事搅黄了。我又绝不能娶那权贵家的女儿，和我母亲商量着，得赶紧另找人成亲断了他们的念头。偏巧你的婚事也黄了，不如与我凑一对。既能帮我的忙，又，我至少比孙若望强一点吧，嫁于我正可给那些小瞧你的人个好看，岂不两便。”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些混账话倒是和前世一模一样！“虫子”哀嚎：他想说的实则是，他自从八年前救了你开始，就一直喜欢你。谁知道你那不开眼的父亲竟把你许配给了孙若望。他没办法，可也放不下你所以这么多年迟迟不肯成婚。如今你竟和孙若望解除了婚约，他心中不知有多么欢喜，想把你娶回家去一刻也等不及了！

　　萧如安听了这些话，总算相信他没开玩笑。“我，我哪里配的上你......”她嗫喏道。
　　她配不上他，这句话从八年前开始，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八年前，草原上安分了许多年的北狄毫无预兆地再次作乱，滞留塞外的□□子民首当其冲遭了殃。采药的萧家一家人和行商的孙氏父子在混乱中结伴而行，几次遇险。萧乐殊的娘子更是为了护住两个孩子，死在了狄人刀下。剩下的人遇到率军追杀残敌的谢慎宜，才活下命来。
　　回蓟阳城途中，萧乐殊指了孙若望，悄悄问萧如安：“孙家小哥哥好不好？小软以后做他的娘子好不好？”
　　萧如安小手一指，指向队伍最前方那英姿勃发的小将军：“将军小哥哥更好，我想做他的娘子。”
　　“嗐。”萧乐殊苦笑一声：“那是贵人，咱们配不上啊。”
　　......

　　那以后，每当她再看见他，脑海中总隐隐出没他爹的这句话。
　　可现如今，他说要娶她？萧如安脑中有些乱，好乱。
　　“没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谢慎宜看她慌乱，自己也慌乱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家说是封疆一方，实则因前些年我父亲闹出那事，已然将家中掏空了，如今又穷又虚；我这个人平日里忙的很，根本不会照料人。所以等闲姑娘家还不愿意嫁我呢——你莫不是是故意推辞，实则是嫌弃我？”

　　“怎会怎会！”萧如安忙摇头：“十二郎是大英雄，哪里有人会嫌弃。”
　　“那你是答应了？”谢慎宜追问。
　　“这，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萧如安嗫喏的几乎听不出来。

　　谢慎宜看她有拒绝之意，一着急，愈发言不由心了：“只是帮个忙而已，也只是因为你我熟悉，我懒的再找别人了。你不是也时常说，要报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吗，你看昨日我又帮你一回......你便当是报恩吧！”

　　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啊！“虫子”被自己气的，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哦，报恩啊，那便由不得自己拒绝了。萧如安咬了咬唇，郑重向谢慎宜行了一礼：“十二郎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愿任凭十二郎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