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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樱花树开 ...

  •   思过殿听上去是一座宫殿,实则不过是太清东南角处的一处悬崖,崖沿处建起一座宗庙般的小屋,称作思过殿。

      白夭往日的性子虽然皮了些,但太清天阁的规矩莫不是谨记在心,从不悖逆,故而在今日之前,她也从未来过这地方。

      白夭走入思过殿内,崖风一吹,迎面而来的一层薄灰。
      白夭掩面扇去灰尘,瞧着这思过殿,实属荒凉。

      小小的殿屋中仅有一张桌案,其上摆放着一个不算大的泥塑。

      “这泥塑还真有些吓人。”夜色里的凉风吹过,屋内的帐幔舞动,幽幽的烛光晃动,白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桌案下放置着蒲团,白夭拍了拍蒲团上的灰,顺势跪了下来。

      “好奇怪。”白夭无聊地四处环视着,抬头又看到了这骇人的泥塑。

      太清天阁向来崇清敬明,惯喜宁雅之像,故而太清上下的各类尊像皆是风清月雅的公子之态,又或是沉静温和的长者之姿,且多以以金铜浇注。
      但白夭眼前的这尊泥塑,塑地同样是修士,只是这泥塑远不符合太清的审美。泥塑的修士双目前凸,鹰钩鼻梁,嘴角碎裂,狰狞不堪。

      白夭看着那泥塑,盯了许久,怎么也想不出来太清有哪位前辈相貌如此别具一格。

      难道是用来吓小孩子?
      白夭这般一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看来果然是困得糊涂了,竟然琢磨起一个无聊的泥塑!
      白夭扬眉又看了两眼这独特的泥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无念殿内,穆谨辞迅速地做好了饭菜,安静又乖巧地坐在了食桌旁等待,从黄昏到日暮,从日暮到月升,从月升到晚夜。

      直到整个太清都安然入梦,寂静无声时,白夭慵懒的声音在无念殿内响起。

      “这一觉睡得可真不错。”

      白夭舒展着懒腰走进了无念殿,正欲随意寻个地方落脚歇息,瞧见眼前这一幕,这才忽然想起来她刚刚从师兄手下抢来的小徒弟。

      穆谨辞坐在食桌旁,困得有些迷糊,时不时点头又惊醒。

      白夭看着穆谨辞这样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又有谁能想得到前世里那位人人忌惮又恐惧的冥界之主,少年时竟然会这么可爱呢?

      “师父,你回来了!”穆谨辞被那一笑惊动,迷离着双眼,急忙起身迎接。

      白夭点了点头:“你还在等我?”
      她指了指桌上已凉透的饭菜,问道。

      穆谨辞顺着白夭的视线看去,忽地一阵慌乱,也没顾得上白夭的询问,忙手忙脚地收拾起了桌上的饭菜。
      一边收拾着,穆谨辞一边焦急地朝白夭解释。
      “我还以为今日师父有事许是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这饭菜热了几次便一直凉着,如今怕是早已冷的不能吃了。师父稍等,我这便再做一份新鲜的。”

      眼前人忙碌的样子蓦然与年少时那人的身影重合,白夭潜藏心底多年的记忆一瞬间翻涌而出,心头某处痛得厉害。

      白夭眼眶湿润,不由得低声嗔责一句:“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何苦记得这么清楚?”
      说着,白夭挥手施咒替饭菜加好热,拉着穆谨辞一同坐了下来。

      “只是凉了,又没有坏,何必再辛苦你做一次?我又不是多娇贵的身子,坐下来一起吃吧。”
      白夭将竹筷放在穆谨辞手中,说话的声音里却有了一丝隐忍的哽咽。

      她兀自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扒起了饭菜,企图掩饰着什么。
      可咬下饭菜的那一瞬,隐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没出息地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碗中。

      这下好了,连饭都没法吃了!

      白夭看着滴落泪滴的饭菜,气恼地瘪起了嘴,抹去眼泪,憋着一口气,沉默不语。

      穆谨辞慌了手脚,连忙递上了拭泪的锦帕:“师父……怎么哭了?”

      “穆谨辞,”白夭接过锦帕,看了看他,道:“你和他真的太像了。”
      白夭说着,眼泪又一次禁不住夺眶而出。

      “……他?”
      穆谨辞的心头泛起微苦,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些许悲凉。
      “师父口中的他,指的是仙尊吗?”

      白夭含着泪,黯然地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一界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无清师兄这样的修仙大能?”

      穆谨辞闻言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
      不知为何,这样的诧异之余,穆谨辞的心中还涌起一股莫名的庆幸。
      穆谨辞清楚地知道这样莫名的庆幸来自于内心的何处,却又为这无妄的念头对自己深感鄙夷。

      白夭却并未多想,只以为穆谨辞是听信了太清天阁里那些流言蜚语,因而诧异,也是难免。

      前世里亦是如此。
      太清天阁不知从何时流传出一段她与无清的爱恨情仇。
      故事戏本还编得十分有模有样,诸如什么仙尊情深寄画思、以身相许报情恩等,以致于就连白夭自己知道后,竟然都觉得分不清真假。

      不过,白夭前世确实也曾心悦过自己的无清师兄,倒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当初烧坏了脑子,一时糊涂,将无清看做了他人。
      幸而秉性正直的无清仙尊同样一心一意修仙炼道,白夭也就断了念想。

      “那师父口中之人是?”穆谨辞谨慎又好奇。

      “我应从未曾同你提起过此事。”

      白夭想起当年往事,犹是心痛如绞。

      “从我初见你便是如此,总觉得你像极了他,我的义兄,也曾是我的未婚夫婿。”

      “阿爹收养他时,为他起名白瑾玉,望他谦谦君子,握瑾怀瑜。他也的确如此,是个极温柔的人,处处纵着我。”

      “儿时我生过一场大病,身子总是比别家的姑娘弱,所以难免需要多吃些东西补身体,可我素来不喜那些进补的药食,他便想尽办法,为我学会了做药膳,还时不时添上些蜜饯似的小玩意。我心里喜欢了,这才慢慢补好了身子。”

      “不知为何,你做的饭菜总是让我想起曾经他的那些药膳。你方才急匆匆的样子,更是像极了他,像到我都要以为是他回来了。”

      白夭浅浅一笑,眼中却是抹不去的落寞与思念。

      “如今这须臾年过去,我本是该忘了的,可不经意间想起来,心底里还是难免是难过的。诸多失礼之处,你别见怪。”

      “弟子不敢。”穆谨辞摇摇头。

      “你还真是见外。”白夭瞧着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若是前世冥王殿里的那个穆谨辞,肯定就只会凶巴巴地跑开了,才不会像现在这么可爱。

      “我向来不是个在乎虚礼的人,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弟子,自然不必如此客气。”白夭正了正神色:“只是一点,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更不要因此入了外门邪道。”

      “弟子必当谨遵教诲。”穆谨辞回得铿锵有力。

      白夭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今生穆谨辞不受欺负,不修邪道,仙魔两界相安无事,前世的那一场浩劫便不会再有,一切终将归于原位。
      这样一想,白夭顿时又觉得轻松了不少。

      前些时日赶制真言石着实耗费了白夭不少心血,如今后劲上来,白夭仍有些困,打了个哈欠,正欲休憩片刻,后殿里便有一阵清风忽而吹来,卷携着熟悉的冷幽樱花香气,沁入心脾。

      “樱花树开了?”
      白夭嗅出了空气中独特的香气,顾不得什么身心倦怠,迫不及待地朝后殿的樱花阁奔去。

      穆谨辞见状,亦紧随而至。

      樱花阁是整座无念殿白夭最为上心的地方,也是整座无念殿最枯败的一处地方。
      太清天阁的地势极高,樱花根本难以为生。即便白夭年年月月精心浇养,樱花却从未开过一次。

      无清嫌弃这些樱花树耗费了白夭的精力,曾命人毁过一次,可白夭却不肯死心,甚至耗用自身的灵力将它们救了回来。
      无清别无他法,只好放任白夭去了。

      越接近樱花阁,那香气便越发浓烈,白夭飞奔而来,推开了樱花阁的阁门。

      盛大的庭院内,一夕之间,淡粉色的樱花缀满了枝头,纷纷洒洒,迷离而热烈。

      白夭望着满院樱花,笑出了泪光。
      “我等了数百年,他送给我的这些樱花终于开了……”

      白夭兀自沉浸在喜悦中,却不料月色下一身黑影袭来。

      “师父,小心!”
      穆谨辞一声呼喝,推开白夭,挥剑杀去。

      “冥王?!”黑衣人趁着月色,看清穆谨辞的脸后大吃一惊,手中灵剑也猛地被打落在地。

      穆谨辞却不敢大意,犀利攻去,一剑挥断了来人的帷帽。

      黑衣人散开了满头银发,闪耀在夜色中,格外引人瞩目,也充分暴露了他的身份。
      黑衣人看向白夭,心头一紧,迅速御剑逃出了太清。

      穆谨辞作势要追,白夭却拦住了他。

      “依你的武力,现在还打不过他,不必追了。”

      “师父知道他是谁?”穆谨辞收了佩剑,好奇地问道。

      白夭点点头:“魔界之主的长子,凤鄞。”

      “魔界?”
      这是穆谨辞第一次遇到魔界中人。
      “可自古仙魔殊途,互不相扰,此人又为何要谋害师父呢?”

      白夭摇摇头:“尚难定论,但我自有方寸,谨辞,此事你暂且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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