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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下挽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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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鄞离开后,白夭的困意被驱散了大半,她靠在樱花阁庭院的秋千架上,看向了凤鄞逃离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呆。
若是她没有听错,凤鄞刚刚看到穆谨辞,脱口而出的是“冥王”,那意味着
——他和白夭一样重生回来了。
这些事,上辈子的白夭是决计不信的。
天道有命,无论仙凡。凡人百岁之期,转世轮回;仙者借灵气养体,只要修为不灭,灵气不败便可得永生,然而一旦金丹破碎,修为尽失,便是永不复生。
可这一世,却由不得白夭不信。
在无念殿初醒的那天,白夭也曾想过其中或有差错。她走遍了太清,甚至不甘心地去寻了前世的冥王殿,过往的一切都如未曾发生过一样,白夭才终于确定重生一世的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白夭自然是不怕的,可这些困惑始终缠绕着白夭。
看来,若是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必然是要去魔界走一趟。
白夭这般筹谋着,不觉又想起前世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脑海一片混沌,白夭也觉困倦,默默合上了眼。
恍惚刹那,一朵樱花飘落眉间,惊动了睡梦中的人。白夭睁开眼,穆谨辞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夜色微凉,樱花阁里唯有几盏灯笼摇曳着,透出昏黄微光,映照在整个庭院里,倒也安静温和。
“怎么不睡?”白夭柔声问道。
穆谨辞随手推动着秋千架上的绳索,沉默了半晌,垂首看着白夭道:“想不通一些事情,所以睡不着。”
白夭闻言笑起来:“你小小年纪,哪来这许多不解忧愁?”
“师父,我不小了。十八岁,若是在人间,我已然娶妻生子了。”穆谨辞争辩道。
他本是不喜与人争辩的清冷性子,可不知为何,在白夭面前,他却不想被看成一个小孩子。
白夭微微一笑,避开了话题。
她一个三百来岁的老人家,怎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计较年岁长久?莫不叫人笑话。
“罢了,你且说说你是因何不解,竟致于难以安寝?”
“今日太清殿上,师父是如何知晓我怕幽闭之境的?”
穆谨辞一句话将白夭问了个措手不及。
当时事处紧急,她倒是忘了顾忌这些小细节。
白夭愣愣,从秋千架跳了下来,俯身捡起樱花树下的一根枯败枝杈,化作了一把青色长剑,扔给了穆谨辞。
“解题总得要些报酬。今夜月色正好,你替我舞剑一曲,我便告诉你!”
白夭朝穆谨辞得意一笑,深知依照穆谨辞的脾气,决计是不会舞的。这般,她也无需费心圆谎。
穆谨辞转了转手中长剑,看向白夭,点了点头:“师父说的是,我这便为师父舞剑以报。”
“哎,等……等。”白夭还没说完,穆谨辞便已飞身而动。
月色撩人,青色长剑舞动在一片樱花之间,竟叫白夭察觉出了几分美好意境。
她笑了笑,退回了秋千架上。
既然剑已经舞起来了,那看看倒也无妨。
白夭随手幻化出了一壶清酒,瞧着樱花树下的剑舞,安意又潇洒。
“这剑舞得倒是不错,就是这人太拗了些。”
白夭慵散地靠在秋千上,抿了口酒,笑得勾魂夺魄。
要说起白夭为何知晓穆谨辞畏惧幽闭之事,便不得不提到前世。
白夭记得那是穆谨辞从屠魔崖回来,成为冥界之主的第二年。
那一年,穆谨辞统制下的冥界势力崛起迅猛又强悍非常,令仙魔两界忌惮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人心惶惶之下,天下仙魔流言四起,为安众人之心,白夭自请前往冥界调解。
说是冥界,其实也不过是穆谨辞为了安顿一众鬼邪寻找的偏僻阴盛之地。
那地方羊肠小径,千回百转,白夭又是个天生不认路的,第一次来便迷了路。
这一迷路,虽没能在冥王殿里正正经经地见到穆谨辞,但却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穆谨辞日常沐浴的冥王池,经历了一场令白夭毕生难忘的“艳遇”。
冥王池位于一处隐蔽无人的山洞之中。
宽大的山洞中花草林木遍地,郁郁葱葱,冥王池居于山洞中央,池内常年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弥漫不清。
已是寻了整整半日的路,白夭疲倦不已,见得洞内温池,自然不胜欢喜。
白夭悠哉悠哉,一如往常般把玩着她的骨扇,晃荡进了池洞。
随手在洞口施下隔离咒,白夭便解了衣衫,便落入了池水之中,一身疲惫在池水的温暖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夭撩着池水,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一身月白丹鹤锦衫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池边,四目相对,白夭惊地尖叫一声,一脚踹开了眼前目瞪口呆的人,急急催动地咒术,在须臾间建起六面围墙,将来人困于其中。
白夭匆匆穿好衣衫的同一刻,地咒术也被破解,六面围墙倏然爆裂,引起尘土飞扬,烟雾漫漫。
白夭警惕不已,拿起骨扇,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不料尘土之后,那人却颓然倒在原地,一身白衣染尘,蜷缩着身子,额际之上冷汗连连。
白夭素来是个胆大的,抱着好奇的态度,径直走上前去,一番打量,这才认出来地上躺着的人
——竟就是自己从前的小师侄,如今鼎鼎大名的冥界之主穆谨辞!
白夭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穆谨辞,本想瞧瞧他的情况,却不料自己刚一靠近,便被瑟缩在地的穆谨辞一把拉住,摁在了地上。
那架势凶悍非常,吓得白夭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在这厮手上。
穆谨辞恶狠狠地掐住了白夭的脖子,待看清她的模样后,紧蹙的眉头方松散开来,低低道了声:“师叔。”
不得不说,这声“师叔”,白夭还是很受用的。可是叫完了师叔就晕过去是怎么回事?
关键还晕在了白夭身上是怎么回事?
白夭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穆谨辞却重如高山一般,根本推不动。
白夭虽是女子,但好歹是个仙修,也不至于力气小成如此。
想来,应该是这穆谨辞是提前施了什么咒法,才有了如今这般局面。
白夭想想也是,穆谨辞就算是能认她这个师叔,但该防备地还是得防不是?
只是,这姿势着实暧昧了些。但凡有个人进来,她非要羞死不成。
正想着,一只白衣的小鬼便晃晃悠悠地飘进了池洞,见到白夭和自家冥王这样姿态,慌得转过头去,苍白的脸瞬间红得冒了气。
团团粉红色的雾气飘荡在小鬼的头顶,看的白夭羞也不是,恼也不是。
“你们冥王昏过去了,你还不去替他把守洞口,再有人进来怎么办?”
白夭呵责一声,那小鬼吓得一溜烟儿没了影,跑到了洞口外,兢兢业业地守着。
穆谨辞这一躺就是半日,醒过来时,白夭浑身被压得又累又酸。
“师叔怎么会在这?”穆谨辞木木地看着白夭,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还躺在白夭身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夭的颈间,穆谨辞炙热的指尖微动,微微地擦过白夭雪白的脖颈,莫名地撩人难耐,白夭羞红了脸,气得一拳锤向他的胸口:“还不给我起来!”
在一阵慌乱之中,白夭和穆谨辞站起了身。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白夭拍打着身上的尘灰,问道:“堂堂冥王,竟然偷窥我沐浴,还……还死乞白赖昏倒在我身上!”
“果然是离了太清天阁,胆子都变大了!”
穆谨辞闻言,沉下了头,神色微冷:“方才地咒术内的密闭之境实在骇人,是我不好,还望见谅。”
说罢,穆谨辞扭头要走。
“穆谨辞,你等等!”白夭站在他身后,理直气壮地喊道。
往日里这个小师侄可乖了,白夭说东他决不往西,故而太清天阁里,白夭也很是护他。
可今日之势,穆谨辞却只是顿了顿身子,连回头都没有,径直朝池洞外走去。
白夭这才着了急。
她今日来可是找冥王说理,冥王都跑了,她要找谁说去?
也顾不上染了尘的衣衫,白夭提着裙角,飞奔着朝穆谨辞跑去。
刚到池洞口,白夭便撞在了穆谨辞的后背上。
池洞外,一群小鬼早已叽叽喳喳闹成一片。
“快看快看,我们冥后出来了!”
“呸,什么冥后,那叫冥后娘娘!”
“我们冥后娘娘好美啊!冥王大人,冥王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摆婚席啊?”
“冥王大人,婚席上得多备点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啊,寓意早生贵子,吉利!”
“冥王大人……”
“冥后娘娘……”
白夭呆在了原地,举足无措地摆了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
可这一众小鬼早已在池洞外等候多时,满腔热情又岂是白夭这轻软的一句话可以说服得了的?
穆谨辞站在慌乱的白夭,瞧了片刻,沉下了眉,轻咳一声,一众小鬼瞬间闭上了嘴。
穆谨辞这才开口:“这位是我在太清天阁的师叔,名唤白夭。”
众小鬼纷纷朝白夭咧出了他们自以为最好的笑容,白夭看着眼前这群凶恶丑陋又实在略显可爱的小鬼,微微颔首,回以笑容。
“行了,冥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去做,还不散去?”穆谨辞一声教训,众小鬼推攘着迅速跑了个没影。
“师叔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穆谨辞转过身,看向白夭,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平静凛然,仿佛可以一瞬间看透别人的所有心思计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