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今天追妻成功了吗》幺麟

10、领养

　　圣诞慈善派对上漂亮的混血男孩不过只是生活中一个小插曲，江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几近中国春节，巨丰和一家来自意大利的著名太阳能投资商达成意向合作，共同建立合资子公司以更方便进行欧洲业务，算是到英国三个月以来的开门红。

　　可没料到，具体的合作还在商议阶段，宣布达成意向合作后不到一个星期，江弥的师兄，牵头合作的对方公司首席执行官遇车祸身亡，公司瞬间陷入股权纷争和内斗，和巨丰的合作不得不搁置。

　　江弥和杨菁菁前去参加了首席执行官的葬礼。

　　首席执行官不过四十多岁，意外逝世，没有遗嘱，留下了什么都不懂的妻子和才十多岁的孩子。
　　而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如今已经易主。

　　就连他的葬礼上，他娇弱美丽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也被排挤，怯弱地站在一旁。

　　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来来往往，都围绕在公司其他股东身旁，打探公司的下一步发展。

　　江弥走到那位来自拉脱维亚的漂亮夫人身边，低声安慰了几句。
　　首席执行官夫人小声朝她道谢。
　　身边年幼的男孩眼眶通红，目光迷茫。

　　这场意外让江弥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虽然她还未执掌巨丰。

　　江家这一代，除她外还有三个孩子。
　　父亲江建文与继母叶雅有个女儿江爱霓，随父母远在叶城生活。
　　江弥与她接触得不多，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她父母一样，对家里的生意完全不感兴趣，醉心于她的舞蹈事业，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二叔江建武早逝，留下了一对遗腹子，自幼随二婶在国外生活，在二婶去世后才回国。
　　堂姐江维桑已经结婚，还未生育，但她的丈夫赵梓睿来自医药巨头家族，同样有庞大的家产需要继承，堂姐有了孩子，赵家不一定愿意让他回到江家成为继承人。
　　堂兄江维梓风流浪荡，也同样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而她自己，现在离了婚，也没有了生育的兴趣。

　　一时间竟然寻不到继承人。
　　不过江家不怎么重视血缘。
　　不如……
　　领养一个孩子？

　　就算以后江家的继承人有变化，她既然不会生育，属于她的财产就会全部交给领养的孩子，不会让他受委屈。

　　领养的念头一有，便挥之不去，时时刻刻浮现在脑海中。
　　两个月前在孤儿院里见到的那个俊秀的混血男孩的模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那是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孩子啊。

　　而且……
　　和她太像了。
　　她见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

　　从首席执行官的葬礼离开后，她立即驱车前往市郊的孤儿院。

　　院长妈妈接待了她。
　　那是个来自诺里奇，有着棕色长发和湛蓝眼眸的慈爱妇人，对每一个孩子都非常温柔。

　　院长妈妈对她说：“那个漂亮孩子，小Julian，是中英混血，刚刚过了六岁生日，但已经两次被领养家庭送回来了。”

　　Julian的母亲是一位来自威尔士的中英混血画家，父亲是一位来自香港的旅英雕塑家，二人在伦敦相恋结婚。

　　在Julian四岁时，他的母亲在一次争执中用雕塑刀杀死他多情浪荡的父亲，随后割腕自杀。

　　邻居连着一周听到从管道里传出的微弱敲击声，又隐隐约约闻到了似乎从隔壁传来的腐臭气味，过来敲门也无人应答。
　　思及这一周都没有看见这一家人出门，惊恐之下报了警。

　　苏格兰场的警察匆匆赶到，撬锁开门，惊讶地发现了被锁在厨房里的小Julian。

　　彼时他隔着开放式厨房与客厅那道透明玻璃墙，和父母的尸体在同一屋檐下度过了八天八夜。
　　他饿得将冰箱里生的熟的食物全部吃光，警察敲碎玻璃墙进去时，排泄物流了一地。

　　年幼瘦小的混血男孩浑身滚烫，面色通红，蜷缩着昏迷不醒。
　　经过仔细的身体检查后，发现小Julian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身上有多处明显淤青，推断应该是被长时间虐待过。
　　长时间被虐待，父母去世，小Julian的心理毫无波动，心理医生说他情感冷漠，可能有双相情感障碍。

　　小Julian被送进孤儿院后，被领养过两次。

　　第一次是由一对本地年轻夫妇领养，小Julian长的好看，他们第一眼就决定领养这个漂亮小孩。
　　但养育一个有情感缺失的孩子需要充足的精力和耐心，这对工作繁忙的年轻夫妇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三个月后，他们把小Julian送回了孤儿院。

　　第二次是由一位年轻的时尚女郎领养，她是一位来自爱沙尼亚的著名模特，收入颇丰，定居伦敦。
　　孤儿院派去对她和小Julian进行回访的社工们都对这位女郎赞口不绝，说她将小Julian照顾的很好。

　　结果半年后，小Julian独自一人酿酿跄跄地跑出了模特的家，白色上衣红了一片，凭借记忆中曾经坐在模特车里沿路看到的街景，找到了警察报警。

　　警察进入这栋房门大敞的房子内时，惊讶地发现模特躺在血泊中。

　　警察在她的卧室内搜出大量与儿童色情相关的录像带。
　　这位年轻美丽的模特，对漂亮的小男孩小女孩情有独钟。
　　于是Julian再一次回到了孤儿院。

　　院长妈妈带着江弥去小花园找Julian。
　　一边走一边对江弥夸奖：“Julian非常非常聪明，他现在已经背完了大英百科全书，他的数学和拼写比许多成年人还要优秀。”

　　“虽然有糟糕的经历，但是这个孩子非常乖巧，非常听话，课外活动和家务活都做的很好，义工们都很喜欢他。”
　　院长妈妈紧接着长叹一声，湛蓝的眸子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惋惜：“但是领养孩子的家庭不看这些。他们看到这孩子的出身和被退回两次的档案，都打了退堂鼓。”

　　“女士，你可以看到，这里的孩子太多了，小Julian长的太漂亮，又是唯一的亚裔，个子小，总是受欺负，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太少了，我们也看顾不过来。”
　　“我们一直都非常想给他找一户不错的家庭，这个孩子真的很优秀。”

　　两人说着走进花园，就看到孩子们在追逐玩闹，而Julian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的石头凳上仔细摆弄着什么。
　　坐在花团锦簇之中，男孩柔美的五官丝毫不逊色。

　　院长妈妈扬声喊道：“Julian！”

　　男孩抬头，看到站在院长妈妈身边的中国女人，冷淡的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警惕，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院长妈妈笑着朝他招了下手，旁边曾见过一次的东方女人也露出温温柔柔的笑容，Julian敛眸，走向她们。

　　“Julian，还记得我吗？圣诞时我们见过。”江弥弯着腰，与他对视，声音和缓。
　　Julian拽着衣角，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那么，我亲爱的小绅士，可以陪同你眼前的女士散散步吗？”院长妈妈问道。
　　Julian扯了下衣服下摆，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江弥和Julian沿着石砖路离开，往修道院走去。

　　“Julian，你刚才是在玩24点扑克牌吗？”江弥低头，笑着问Julian。
　　漂亮的混血男孩点头，默不作声。

　　“你想和我玩一局吗？”江弥问。
　　Julian抬眸盯着她的面孔，眼里明晃晃的是戒备与怀疑：“玩腻了，那很乏味。”

　　他看上去对自己很抵触。
　　江弥想了下，觉得不如开诚布公。

　　这个孩子比她想象的警惕。

　　东里西里扯了几句，江弥突然问道：“你有兴趣和我前往中国吗？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国度。”

　　Julian脚步顿住，绿眼睛碌碌地滚了两圈，有些讥诮的吐出几个词。
　　“Autarchy（专制国家）？Autocracy（独裁政府）？Stalinism（斯大林主义）？”

　　“小绅士，看来你是BBC的忠实观众呀。”江弥看着男孩眼里的挑衅，不禁摇着头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男孩瞪大他翡翠般的绿眼睛，明晃晃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国女人。

　　他对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家印象极其糟糕。
　　既是因为他那对恶毒的父母，因为他令人恶心至极的养母，又是因为他到目前为止所获取的知识。
　　因为他的东方血统，因为他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带着东方特色的面孔。

　　“你和那些孩子不一样，你很聪明。我听院长妈妈说，你似乎很喜欢阅读。”
　　江弥大方任他打量，温柔地说道，“认识一件事物，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审慎判断，获取知识的渠道不同会导致认知的偏差，以偏概全。”

　　Julian踢着脚边的石子，满不在乎地问道：“那么，在那个……国家长大的您，女士，能理智判断正确与否吗？”

　　江弥说：“理智地做出判断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等你见过足够多的人和事，做过足够多的关键抉择，才能拥有理智判断的能力。”

　　Julian低头想了一下，又扬起那张稚嫩漂亮的面庞，似乎随口一问：“您为什么需要收养我？您看上去还很年轻。”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两个词：“并且富裕。”

　　“你和我很像，Julian，当我看见你时，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我。你能理解吗？就像镜子一样。”江弥停下脚步，迎上Julian探究的视线，深黑的瞳孔让他有些发麻。

　　江弥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她的脸庞美丽，皮肤很白，唇色艳丽，不笑的时候眉眼锋利，目光冷冽。

　　“我和你一样，有糟糕透顶的长辈，令人厌恶的养育之恩，我们受过同样的伤害。”江弥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定定注视着面前的Julian，满意的看着Julian脸色一变。

　　“我能够了解你的想法，因为我们的想法一致。而我们都已经付诸于实践，这更证明了我们思维逻辑相似，我们能够相互理解，顺畅沟通。”

　　我懂你，我了解你。
　　你做过的事情，我也同样做过。
　　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是同类人。

　　男孩终于认真起来，他那带着讥讽笑意的脸上表情渐渐凝固，手指紧紧拽扯衣角，后背渐渐渗出汗意。

　　他还是太小了，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变化。
　　，　　轻易受她的话影响。
　　江弥感慨。

　　“但是这些不算什么，我们不是坏孩子，没有伤害过好人，没有做错事，也并没有犯罪，只是在合理范围保护自己。你，我，我们都没有过错。”她轻轻地说道，弯起眉眼，仿佛一堵冰墙咔嚓一声出现裂痕，露出后面柔媚的春光。

　　“但随着你长大，你需要学会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在这里，你只能被限制在这几栋房子和这片花园里，你只能看到那群总是欺辱你的讨厌鬼们。你需要走出去，Julian，你可以有不同的人生。”
　　“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他是你。”

　　年轻的女人弯腰前倾，向身前与她坐着差不多高的年□□孩伸出手，“外面的天地很广阔，Julian，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见识外面广大的世界吗？”

　　Julian直愣愣盯着伸向他的那只纤弱白净的手。
　　从他有记忆以来，向他伸出手的人，都会带给他更大的痛苦。
　　虐待，抛弃，猥｜亵。

　　但是这个东方女人似乎和他从前遇到的都不太一样。

　　她说自己和她相似。
　　她说她需要一个继承人。
　　她说要带他见识更广大的世界。

　　她的话听起来很真诚。
　　她看上去那么孱弱，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富有力量。

　　她真的能改变他的世界吗？

　　江弥看着男孩波澜变换晦暗不明的神色，耐心的等待。
　　半晌，男孩犹豫的伸出手，迎向她的目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