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苏白荼

3、第三章 by苏白荼

　　江屿书咬了一口脏脏包后，看向徐瑾，“如果真的换不回来了的话，你不会恨我吧？”

　　徐瑾连眼睛都没睁开，他根本不知道江屿书到底怎么发现他醒了的。

　　江屿书用沾满巧克力粉的手去捏徐瑾的脸，“你回答一下呗，我超想知道答案的。”

　　徐瑾不耐烦的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屿书，“换不回来就换不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徐瑾还是没回答会不会恨他。

　　江屿书默默在徐瑾袖子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来，放到徐瑾面前。

　　徐瑾偏过头来看着他的脸，无声的质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江屿书按亮屏幕，“你读一下上面的诗。”

　　徐瑾抿了抿唇，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江屿书撅了噘嘴，“你读一下呗，就一下。”

　　这种类似撒娇的动作，徐瑾是没那么喜欢的，他觉得撒娇的男孩子娘里娘气，他是最不喜欢自己身上和“娘”这个字有任何牵扯，因为他受过的白眼已经够多了。

　　皮肤白会被嘲笑娘，头发软会被嘲笑娘，笑起来有梨涡也会被嘲笑娘，甚至连徐瑾的喉结长得不明显，也会被别人揪出来充做笑柄。

　　有时候徐瑾都会有一种，自己生下来就是个玩笑的想法。

　　但现在自己的那张脸下面藏了个陌生的男孩，就连一个眨眼的动作都不再熟悉。

　　刚刚江屿书用他的脸撅了嘴，撒娇意味十足，徐瑾却一点都没得娘，甚至感觉面前的这个男孩很适合撒娇。

　　所以徐瑾照着江屿书的要求，读出了手机上显示的那句话。

　　“岸似透春绿。”

　　徐瑾刚说完，江屿书就捂着肚子趴在床边笑的直不起腰来，徐瑾被他笑的一头雾水。

　　江屿书一边笑一边磕磕绊绊的解释，“哈哈哈，你，你是头蠢驴，哈哈哈蠢驴。”

　　原来这只是一次恶作剧。

　　徐瑾经常被人捉弄，早就习惯了。

　　可这次却不一样，徐瑾无比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孩不带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开心。

　　也是头一次，被人嘲笑，徐瑾却没有觉得尴尬。

　　江屿书一个人，却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直到他笑累了，趴在床边捂着肚子喊痛，才稍微收敛一些，只是唇边还带着隐约的浅浅笑意。

　　“笑死我了，哈哈哈你是第一个上当的。”

　　徐瑾忽然问了句，“你还让谁读了？”

　　江屿书扒拉两下头发，从床边直起身子，抻了个懒腰道，“没别人了哇，你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徐瑾不知为何，自己听到这个回答，竟然松了一口气。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独占江屿书这个玩笑的疯狂感，他想要这个男孩只和他一个人开这个玩笑。

　　徐瑾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因为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不值得的人间，已经不会有任何留恋和欲望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疯狂，却是来势汹汹，虽然不过一瞬就又沉默下去了，但徐瑾仍旧记得自己方才对江屿书那种抑制不住的疯狂感。

　　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是第一个对自己投以善意的人吧。

　　徐瑾这样想到。

　　江屿书一共买了两个脏脏包，第二个刚咬了一口，他就忽然一拍大腿，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之后他就没继续吃，而是把咬了一口的脏脏包装在盒子里，偷偷塞进了徐瑾枕头下面。

　　“你帮我保管一下，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徐瑾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想问，但默许了江屿书的请求。

　　只是江屿书刚跑出去，徐瑾挨着枕头没一会，就把江屿书的脏脏包从枕头下面拿了出来，丢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盖子被摔的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缺了一口的脏脏包。

　　徐瑾没丢到垃圾桶里，已经是看在江屿书对他还算友好的份上。

　　江屿书好久都没回来，过来打扫的护工看到桌上被咬了一口的脏脏包，盖子也没扣，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的灰尘，就问了一嘴，“这个还要吗？”

　　徐瑾伸出手做了一个维护的动作，护工就没带走那个缺了一口还沾满了灰的脏脏包，提着垃圾袋走了。

　　等屋子里只剩他自己了，徐瑾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全凭下意识。

　　下意识里，不想辜负江屿书的嘱托。

　　只是，徐瑾守住了江屿书的脏脏包，却没能等到江屿书办完事回来。

　　徐瑾的胃又开始疼了，一堆医生围住他，给他扎各种各样的针，冰冷的药液注入身体里，没过一会徐瑾就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徐瑾感觉到有谁在扯他的脸，那双手很凉，动作虽然粗鲁，却没有弄疼他，似乎目的只在叫醒他。

　　徐瑾强撑着醒过来，入眼的是，那张被江屿书的灵魂占据的脸。

　　江屿书很是兴奋的把徐瑾拽起来，“还有三分钟。”

　　徐瑾被迫着坐起来，一头雾水的看着江屿书。

　　江屿书把桌上那个落了灰的脏脏包拿过来，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小袋奶油，一点一点的抹在上面，最后用勺把在脏脏包中间捅了个洞。

　　徐瑾实在不知道江屿书从哪里弄来个蜡烛，正正好好放进脏脏包中间的洞洞里。

　　然后江屿书拿出打火机点燃蜡烛，笑着抬起头对徐瑾说道，“快，时间到了，吹灭它！”

　　徐瑾没动。

　　江屿书眼睁睁看着秒针走到十二，最后不得不自己吹灭了蜡烛。

　　徐瑾依旧面无表情。

　　江屿书把蜡烛拿下来丢进垃圾桶，“我忽然想吃蛋糕，但缺个理由，所以就当今天是你生日了。”

　　徐瑾抿了抿唇，今天的确是他的生日，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日。

　　徐瑾有些动容了，就在他伸出手打算品尝这一块第一次来自他人赠送的生日蛋糕时，江屿书把脏脏包丢进了垃圾桶。

　　徐瑾的动作一顿。

　　接着，却看到江屿书从床底下又提出来一块超大的蛋糕，模样精美，是一块真正的生日蛋糕。

　　徐瑾看着却没什么感觉，因为他更想吃垃圾桶里那个被江屿书咬过一口还破了个蜡烛洞的脏脏包，即便上面落了灰，又沾了辣油。

　　因为徐瑾不信江屿书出去忙了那么久，真的只是因为他馋了想吃蛋糕。

　　江屿书打开脸一样大的蛋糕，用勺子挖着吃，嘴边粘了一圈的白色奶油，偏偏他吃的很开心，眼睛都眯起来了。

　　徐瑾脑子里忽然冒出这块蛋糕一定很好吃的想法，他甚至咽了咽口水。

　　江屿书一边吃一边对着徐瑾笑，“你不要怪我不给你吃，你的身体实在撑不住，反正这是你的身体，我吃了等于你吃了。”

　　江屿书埋头吃了一口，发现徐瑾还在看自己，“你不会是以为我很小气吧？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好嘛？不信你吃一口看看，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话是这么说，江屿书却连勺子都没递到徐瑾手里，诚意少得可怜。

　　可徐瑾偏偏生出一种这样的江屿书很可爱的想法。

　　江屿书吃完了蛋糕，就坐在徐瑾的病床上摊着，撑得一直打嗝。

　　江屿书见徐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对他道，“不用担心，你割了那么多刀都没死，我不会把你的身体给撑死的。”

　　徐瑾:……

　　江屿书瘫在那消食，嘴也不闲着，“蛋糕我还是最喜欢王小胖家的，他家的蛋糕真的绝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江屿书还没说尽兴，一偏头才发现徐瑾已经睡着了。

　　江屿书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替徐瑾掖好被角，放轻脚步走出了病房。

　　在医院大门口，江屿书拿出手机解开屏幕，看到弹出的提示框上面写着:

　　【任务“为任务者过生日”失败，失败原因——理由拙劣，演技浮夸，惩罚将在三分钟后启动。】

　　【现在开始倒计时，180，179，178……】

　　江屿书在看到原因的时候，嘴角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一下，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一步，更是没想到这个判定系统还挺严格。

　　江屿书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搓着手走出医院。

　　管他惩罚是什么，没什么能比手机里突然出现个布置任务的系统更加荒谬。

　　江屿书往徐瑾家方向走，然而，刚拐第一个路口，马路对面几个熟悉的身影便撞进他的视线中。

　　——高三楼的那几个不良少年！

　　自从上次天台甩了脸面，这几人消停了几天，没再找过来。

　　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几个不良少年看到江屿书，齐齐露出一丝狞笑。

　　很显然，冲着他来的。

　　江屿书叹了口气，大半夜的，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打算无视这几人。

　　就在此时，身体恍若过了一阵电流，四肢开始脱离他的控制，脑子里，出现了不属于他的声音。

　　“完了完了完了！”
　　“又是他们！又来找我！”
　　“好想跑，好想跑，好想跑啊啊啊啊！！”

　　江屿书甚至还未来得及细思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的拔腿就往反方向跑，与此同时，手机屏幕变换，口袋里响起一句提示音。

　　【惩罚开始。】

　　身体控制权完全被夺取，动作，包括思想，全都不属于江屿书。他就像是一个旁观的灵魂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四五个不良少年将他围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无数负面情绪，像黑潮一般，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身上很疼，不良少年们是下了狠手的，可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任拳脚砸在他的身上。

　　眼前是一片错乱虚影。
　　灯光昏暗，人影嘈杂，他被重重摔在地上，耳边响起一阵人声。
　　听到这个声音，江屿书竟然生理性的想要呕吐。

　　那人拎起一张照片，放在他眼前。

　　光太暗了，他看不到照片上的人。

　　“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再回答我一遍，他是谁？”

　　——江屿书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他的记忆。

　　他听见他自己，或是他正在体验的记忆的主人的声音。

　　——徐瑾的声音！

　　他颤颤巍巍，说出一个名字。

　　江屿书浑身微颤。但他并没有时间细思任何可能性，一阵电流自身上涌过，每一寸肌肉，细胞都止不住的痉挛，而令他想呕吐的声音，又落下来，带着嘲讽和不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人边问，边拿起电棍，重重砸在他身上，身体又是一阵痉挛，与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起下来的，是那个人的话，猝着狠毒的三个字。

　　“这里是——戒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