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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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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优确实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点从她接受“谜城”的邀约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在这个世界,谁都需要钱,大部分人都背着债务活着,她也不例外,如果还不上,一样要服从所有的安排——而她知道这种事情“谜城”背后的东家做得到。
但她还是不喜欢有人在她的游戏里用钱开挂,但也仅限于不喜欢,也没有什么故意为难选手的意思,只是……不是随便哪个选手都走得了她的主线的。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还在喘着粗气收拾伤口的布莱莎和琳娜,继续在手边记录仪上写了点什么。
路线是井上优安排的,给了足够的提示和预警,谁也不能说她为难了这队姐妹花——一点小小的给主角安排的考验而已,她们俩的“金主”说不定还得谢谢她,赌场那些家伙不可能错过这个。
井上优又调出了其他队伍的战斗记录。
目前为止,大部分的队伍都经历了两到三场战斗,由于起点不同,难度稍有区别,也如她预想的那样,淘汰了几个一看就是只能浑水摸鱼的队伍,剧情推进速度勉强达到预期。
比起井上优就职“谜城”之前的制作,这次的剧情任务充其量只能算个中型副本,没办法,为了提高游戏可看性和竞技性,再宏大的游戏世界也要被拆得七零八碎,或许以后有一天,她能把这些副本再拼出一个她想要的世界。
但不是现在。
井上优神情冷漠,这份工作让她还上之前游戏发行失败欠下的债,她应该心怀感恩——按方格斯人事部那些人的说法是这样。
井上优再次调整了几项参数,平衡了一下各条支线的进度,然后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几个日常运营人员,像这样的副本完成度已经很高,其实已经不再需要她一直坐镇在场。
但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责任感,在“谜城”里,有责任感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能决定的事情非常有限,很多人都能越过她向实时运营的策划下达指令。
她只是个做游戏的,她懂什么游戏运营?
井上优捏了捏眉心,想到自己要连加三天班,就觉得有些心情不愉快,之前自己做老板的时候不觉得,到了做员工的时候才知道,一个愿意没日没夜熬死在工作岗位上的老板有多么令人深恶痛绝。
她今年32岁,有过一个家庭,也算是有过爱情,像她这样有着过于躁动的青春期的人总会有不管不顾选择爱情的时候,但到了后来,她脑子里全都是工作,设计,游戏,想象力和她的整个世界。
当爱情不再重要的时候,家庭也就变得不再重要,她的前夫还为了维系这段做出过努力,为两人领养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原谅她一直没有记住那个孩子确切的年纪——一切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于是现在她还多了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要养,好在以现在的科技水准,她只需要提供住处和金钱,这么大的孩子就能把自己养活。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现在她能给的也只有这些。
当她是独立游戏制作人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她想做的那些东西,当她是“谜城”员工制作人的时候,她也只能专注于这些她需要做的东西。
或者有些人在同一时间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对于她来说,当年是爱情,现在是……姑且算是事业。
这么看来,前夫在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些关于“她变了,变得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这类的话倒也没有错,她已经失去了为人类付出情感和精力的能力,她忙于构建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比现实的人类有趣太多。
井上优再次确认了一下剧情进度发展曲线,确定进入了平稳发展期,于是打开自己的私人终端,开启屏蔽模式,在屏幕上开始继续勾勒起下一个副本的雏形。
何诗远和杨景走的是主线,自从成了某些人的摇钱树之后,这点就变得毫无疑问,当然这也归功于两人的实力出众。
在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剧情任务里,所有人的任务都是一致的,但在刚进地图的时候,何诗远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任务信息一反常态的啰嗦,完全不是之前那种简明扼要或是晦涩难懂的风格。
不过也没有必要抗拒这个命令,根据这些信息,看得出来这场剧情游戏是生化相关的内容,既然需要选手来帮忙“扩散”,就说明这个任务指向的剧情人物武力值或者势力有限,她们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
一路上也碰到了另一支队伍,做了点友好的沟通,然后很有默契地分道扬镳。
那支队伍很识趣地告诉她们,自己只是路过去送点东西,无意与她们起冲突——谁都不想跟当红明星选手起冲突。
“继续按这个路线走的话,我们会是反派。”何诗远下了结论,接下来在德斯帕尔接见她们的那个传说中的德纳姆医生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于是现在两人的境遇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因为在后续剧情中,她们很可能要与其他所有队伍为敌,而这“反派”身份,很快就会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在直播画面里的何诗远看起来闲庭信步,杨景则习惯性地走在何诗远身后两步,没有什么表情——他向来如此。
以两人目前的权限,几乎在地面大楼一半的区域内畅通无阻,加上一点黑客技术,就接近是全部了。
所以进入限制行动人群居住区域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其实跟监禁也没什么区别,走廊左右那一个个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关着一个个看起来精神都不大对劲的人,何诗远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口一个个看过去,在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阿景,你觉得会被关在这种地方的选手,存活到最后的几率是多少?”何诗远语气有些嘲讽,“我要是他们的金主,现在已经在想给他们安排个什么退场方法最后捞一笔了。”
“根据以往剧情模式的展开来看,金主对游戏后半程的结果影响有限,如果他们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而被关在这里的话,存活率会有百分之八十。”杨景认真地回答了何诗远的问题,表情冷酷。
“你算出这百分之八十的时候,是不是把我们俩的影响也算进去了。”何诗远又从窗口看了一间房,里面那个人正把自己的脚埋进被子里,然后往被子上浇水,把自己当成一棵树来种,“也不是这个。”
何诗远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已经是看到的第四还是五个以为自己是植物的受控者了,不得不让人多分出一点心注意。
“是的,不应该算吗?”杨景在终端操控面板中的地图里把这个房间标了个红色的记号,“第五个植物妄想。”
“该算该算。”何诗远随口说着,继续往后走去。
杨景总是仅凭她的反应就能了解到一些信息,而何诗远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应该是这个。”何诗远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很乱,所有角落都被翻过了,墙角的一盏应急灯也不知怎么的被拆了下来,竟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里面的人应该是看不到外面的,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躲在门边所谓死角里,手里攥着一根电线紧张的样子其实在门口的监控画面里一览无余。
“很警觉,也有点能力,虽然有点傻。”何诗远下了评语,“应该是玩家没错,把门打开吧。”
杨景走上前,把何诗远挡在身后,用自己的通行证在门锁上刷了一下,门锁发出“滴”的一声,杨景的终端跳出一条信息:“是否确认打开病房1213号”。
杨景回头朝着何诗远说了一句:“小心。”
然后选择了确认。
这是一间负压病房,大概是这种医学研究场所的标准配置,随着几声气体流通的声音,病房的门向一边滑开了,一个人影飞速地窜了出来,然后又被杨景飞快地一脚踹了回去。
这一脚干净利落,踹得这个人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新人?”何诗远靠在门边,懒懒地问。
杨景站在那人身边,一副他只要多一点动作就会补上一脚的样子。
“我只是个雇佣兵!”那人忍痛出声,“没完成任务不收钱就是了,把我关在这种地方算什么?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雇员的?”
“别装了。”何诗远确定这是个玩家,这张地图里的NPC里可没有雇佣兵这个身份。
那人缓过气来,总算看清了眼前这个问话的人。
“何诗远!”
然后转头看向身边那个极具压迫力的身影:“杨景!”
明星选手的效应展露无遗,没有几个人在认出这两人之后还会选择负隅顽抗——即使是对战型游戏模式。
由于是剧情游戏,这名新人显得更加热情和放松,和之前躲在房间里紧张兮兮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算让我看到人了,你们不知道,那些NPC就跟傻子一样,我都解释过多少遍了,他们就给我扫描了一下,所有东西都搜走了,然后一句话不吭就把我塞进胶囊舱运到这里了,还说什么真实,就这哑巴NPC?”这人显然有一肚子牢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这都设计的什么奇怪的任务线……对了,我叫杰森,很荣幸见到你们!”
何诗远没有去握杰森伸出来的手,只冷淡地接着问:“你的队友呢?”
杰森倒也没有生气,抬头看了一眼杨景,放弃了握手的念头,收回手,将那根没有用上的电线展示给两人看了看,示意自己确实没有反抗的意图,然后团了团捏在手上回答:“不知道,应该就在附近吧,我们一起被运进来的,他被送到后面的病房了”
杰森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似乎真把这里当游戏场了——也只有那些没吃过苦头的新人会这么想。
“你的任务物品呢?”
“哦,你说那个黑色箱子啊,掉了。”杰森笑起来完全不着调,“路上碰到一群大得要命的甲壳虫,我们本来想避开的,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发现了,跑的路上掉了。”
“两个人的都掉了?”
“对啊,都我背着呢,都掉了。”杰森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眼神闪躲着看着何诗远的反应。
但何诗远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说:“我们再去问问你队友。”
随后招呼杨景转身就走了。
“哦,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
没有人应他。
杰森回头往自己待了几个小时的地方看了看,想找点什么带上,但房间里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最后也只是攥紧了那根电线,磨蹭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何诗远听到杰森匆忙跟过来的脚步声,清冷的脸上露出了点得逞的笑容,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恢复了之前冷漠的样子,回头对杨景示意了一下,告诉他注意杰森的动向。
这个人之前的表现和说的话,以及表现的样子,显得有些矛盾,似乎是个新人,但他又能在变异昆虫群的攻击下抵达这里;看起来对队友毫不在意,但是会一个人带着两份不轻的任务物品,也会在没有被限制行动的情况下跟着他们寻找队友。
有一点奇怪,但并不构成威胁。
何诗远继续一间间房间地寻找类似玩家的人物,这里简直是一个大型的精神疾病展示中心,每一个房间都隔音极好,她仿佛在看着房里在演着一幕幕哑剧,越往深处的病房走,这种不适感越是强烈。
这些人在这些干净的、明亮的、设施齐全的病房里,把自己扮演成各种除了人以外的东西,或许看起来正常地沉默着的那些病人扮演的是石头,但更多的,看起来在想方设法地“扎根”和“生长”。
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游戏设定,里面不过是些NPC,“谜城”创造的真实感依然在这里营造了一些恶心的气氛。
这里更像是一种疾病的病程博物馆,从感染,到恶化,再往前走,或许就能看到最后的崩溃。
但这位刚被她们从感染区病房放出来的选手没有让她们往前走得更远,他停了下来,站在一个病房门前叫住了她们:“喂,是这个。”
何诗远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回去,再次仔细看了看病房里的人。
她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人的玩家身份了。
这个病房里的人又瘦又小,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肘弯里,只留出一撮乱蓬蓬的棕色头发,看起来是那种活不过一轮的炮灰。
“你确定?”何诗远语声中带着一点怀疑。
她倒也不担心杰森指了个NPC当队友,这人虽然实力有限,但看起来还算机灵,应该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又得罪她的事情,只是……病房里这人看起来确实太弱了。
“这种废物队友我怎么可能认错?”杰森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又变得理直气壮。
“知道是废物还跟他搭档?”
何诗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杰森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嘿嘿,没办法,缺钱嘛,就报名了,谁知道谜城随机给我匹配了个这样的队友。”杰森接着回答。
“那你想让他出来吗?”
杰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是你们要找他吗?”
“这不是找到了吗?”
“那不如就放他出来吧。”杰森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何诗远没有笑,但杰森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戏弄。
何诗远却好像没有那么多情绪,只是平静地接着说道:“听着,我不在乎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我知道你想救他,而且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会帮你救他。”
“你可别小看我!”杰森显然已经在气急败坏的边缘,说着一些没有条理的话,“我可是高级程序员,我要破解这个病房控制系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
何诗远没有揭穿他现在甚至连个终端都拿不到手这件事,只是接着他的话应着说:“哦,那么如果说现在我就在这里把你淘汰了呢?”
“不可能,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剧情模式,你不能随便对玩家下手,影响了剧情谁都通不了关!”杰森装作镇定地讲着规则,但谁都能看见他的手在抖。
何诗远只是微微笑了笑:“你知道的,这种威胁对我来说没有用。”
杰森泄了气:“那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放他出来。”
“很简单,喝下这个,带着你的废物队友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