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凯吉城》戎九

13、第 13 章

　　琳娜打出□□中最后的子弹，将一只跳跃起来企图扑脸的小蜘蛛打碎，然后把沉重的枪械狠狠地砸向另一只跟着爬上来的蜘蛛身上，那东西毛茸茸的脑袋被砸进腹部爆开来，就像一颗腐烂的猕猴桃。
　　琳娜转身就跑，同时对自己刚才脑子里浮现出的的形容方式感到了一点不解，但那群蜘蛛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它们被背对的猎物激发本能，放松了当初的戒备，开始迅速行动。
　　耳机里传来布莱莎的指示：“切割点在我身后，在越过我之前，不要停。”
　　布莱莎耳边的终端亮着莹莹的蓝光，她看着琳娜的身影，眼神专注，布莱莎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出一种有着强烈反差的严肃，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型的原因，甚至会令人觉得怪异，但这种怪异在某些时候很招观众喜欢，比如现在。
　　布莱莎的左手点在粒子刀刃的开启键上，右手握紧手 枪随时准备支援，一副非常灵敏，伺机而动的样子。
　　实际上她枪法不太好，体能也算不上上等，但在这种时候，你总会觉得她值得依靠，是一个永远不会放弃队友的人。
　　很多选手在游戏里总会有“演”的成分，但布莱莎和琳娜看起来很自然，虽然有游戏难度有被刻意调整到一定危险阈值的成分在，但她们两个的表现可以说是令人惊喜——主要是令迷城娱乐惊喜，他们的营销理念实际上跟方格斯投资部门的预想背道而驰，并坚持认为自己才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琳娜的速度很快，一边跑，一边把走廊两边能看到挪动的所有零碎东西往后砸，为蜘蛛表演出一副弹尽粮绝的样子，等到蜘蛛都快黏上她的脚后跟，才会珍而重之地从手中无限子弹供应的小手 枪里射出几枚子弹。
　　很快就看到前面布莱莎半蹲的身影，走廊光线很暗，但琳娜也能看出布莱莎身体紧绷，蓄势待发，于是琳娜对着终端通讯说了一句：“你往后退，我能搞定。”
　　终端那头的人没有说话，琳娜只觉得自己在这庞杂的声音信息里，也能听到布莱莎呼吸的声音。
　　布莱莎相信她能搞定，但布莱莎只是不想退而已，某种从往事里挣脱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执拗缠上了她，让她不愿意躲在琳娜的保护下——她总是过于习惯这样的保护，但偶尔能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值得。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布莱莎偶尔扣动的扳机为琳娜减轻了不少压力，蜘蛛依然追得很紧，在两人一起通过切割点的时候，有一批速度很快的蜘蛛追了上来。
　　但随着一声细微的嗡鸣声，粒子刀刃展开，连成了一道网，通过的蜘蛛一瞬间就变成了零碎的肢体残片，那些肢体依然带着之前的速度，继续往前滑行了一段，最后铺成一地脏污的碎片。
　　很大一批蜘蛛难以刹住脚步，或者被后面的同类挤上了切割网，那些黏腻的切割的声音有些令人恶心，但布莱莎和琳娜顾不上那么多，在她们清理了漏网的几只小蜘蛛之后，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就已经听到她们想要去的安全通道里传来了熟悉的昆虫脚步声。
　　“哒，哒，哒……”
　　慢条斯理，胜券在握的脚步声。
　　琳娜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一个昆虫的脚步声里听出这样的情绪，但她确确实实是感觉到了：“会不会是某种基因病毒？比如……给蜘蛛混杂了一些人类的基因。”
　　“不像，至少不是每一个都是。它们的智商表现在群体上，□□按其职能的方向进化，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总觉得它们会跟蚁群一样，蚁群有蚁后，它们可能也有一个蛛后。”布莱莎观察着切割网的参数，有些担心电力供应的问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蚁后蛛后什么的倒有可能是跟人的混种。”
　　基因混种，以五年前的基因净化行动为界，在那之前是凯吉城里最热门的研究项目，而在那之后成为了最为禁忌的课题，这种科技带来的道德困扰触及了民众的心理底线，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终于造成了一些无可挽回的后果，以至于到今天，人们提起这个话题时，都好像是在触及什么最肮脏恶心的东西。
　　但可笑的是，人们的猎奇心理永远大于厌恶，关于基因混种和基因污染的题材的电影电视，出一部火一部，相关的游戏只要做得足够哗众取宠，也永远不愁卖不出去。
　　“谜城”怎么会错过这样精彩的题材？
　　但“谜城”不会像那些三流低成本小作坊产物那样，把哗众取宠四个字打在招牌上，如果要在一款剧情游戏里做这个，一定会安排一个足够华丽又厚实的包装，让玩家们历经艰险地一层一层地拆开。
　　布莱莎的猜测不无道理，琳娜看了一眼在切割点对面已经停下脚步严阵以待的小蜘蛛，说：“我们必须要干掉那个大的。”
　　从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开始，她们其实就知道必须要干掉它，但即使布莱莎对这场战斗有着再多的热忱，她都在尽量推迟正面与这个东西交战的时间——她们或许没法在不产生伤亡的情况下干掉这个怪物。
　　“没错，这下没得跑了。”布莱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跃跃欲试，“我有一个计划。”

　　等到那只巨型蜘蛛从安全通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布莱莎和琳娜已经安排好了计划。
　　这个计划异常简单粗暴，有着看起来可行的成功率，就是想办法把那玩意引到切割网上去。
　　鉴于她们手上只有一颗闪光弹和系统赠送的匕首和枪，这个计划也只是看起来可行而已，并且建立在这个昆虫有一定智商，但又没那么聪明的情况下。
　　“我得呆在这十米的控制范围内。”布莱莎又重复了一句。
　　她有点紧张。琳娜想，但琳娜没有说出来。这个死宅程序员一定是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即使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看起来再漫不经心，都抵挡不住这么多怪物如此真实地围在身边伺机而动的压迫感。
　　琳娜把闪光弹放到布莱莎手里，说：“先拔掉保险，拿住，等它快冲过来再丢出去，五秒之后会爆闪，范围挺大，记得打开终端的视线遮蔽。”
　　布莱莎手指冰凉，无意识的连着琳娜的手一起握紧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咧开嘴笑了笑，说：“好的好的，知道了，琳娜教官！”
　　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琳娜抽走了手，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她总是这样，即使接受了再多的社会化训练，学会了再多的场面话，到面对布莱莎的时候，依然总是不知道说什么。
　　巨型蜘蛛已经走到了她们预计的迎战距离，这时候已经能看到那东西跟刀刃一样锋利的长颚，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战损的前肢已经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不少，恢复的速度令人咋舌。
　　这东西越走越近，甚至能看清肢足上的绒毛，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毛了，那是如同钢针一样的凶器，它抬起两条前肢，八只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面前的猎物，张开颚足，发出了一声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的嘶吼。
　　布莱莎强忍住没有捂住耳朵，而琳娜已经冲出去了。
　　这个巨型蜘蛛抬起前足立起来时几乎能有一人高，八肢细长，尖端锋锐，看起来几乎有金属的质感，显然不是能用那把小匕首能穿透的护甲。
　　只有肢足之间关节连接的地方是弱点。
　　琳娜上前，躲过了第一对前肢的攻击，就地打了个滚，钻到了蜘蛛的腹下，用枪抵住蜘蛛腹腔和胸腔的连接处，不断地扣动扳机，后座力震得她手腕发麻，但是看起来一点都没奏效，那东西只是被蹭破点皮，依然极为灵巧地错身抖动了身体，用刀锋一般的足向琳娜削了过来。
　　这种时候根本就来不及思考，所有的行动都来自本能，琳娜险险躲过了划向腹部的“刀锋”，伸手攀住了那条比成人大腿还粗的肢足，近寸长的“绒毛”刺穿了她的手掌，但她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整个人挂在这条腿上，将匕首狠狠用力扎在这东西腿和身体的连接处，这个地方果然更加脆弱，随着甲壳破碎的声音，琳娜用这柄小小的匕首固定住了自己，并开始向伤口的周围开枪。
　　巨蛛感觉到了疼痛，嘶叫着原地打转，想要甩掉这个烦人的猎物。
　　但无济于事，枪声还在响，然后随着一声脆响，那条腿竟然被硬生生地掰断，只留下一点连接的地方，无力地挂在那里随着巨蛛的行动晃动。
　　巨蛛被激怒了，作为一种昆虫产生愤怒的情绪显然不大正常，但琳娜管不了那么多。
　　琳娜的任务除了让这东西受伤愤怒之外，还要让它觉得自己不好惹。
　　现在显然愤怒够了。
　　琳娜还得面临愤怒的巨蛛接下来的一波攻势，再给这东西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已经从巨蛛身上掉了下来，躲避这剩下那七条腿的戳刺。
　　场面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琳娜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高效，她甚至在躲闪的间隙还不忘开上几枪，每一枪都精准地打在那条受伤的腿的创面内。
　　相持了一阵，那只巨蛛竟然发现自己不但不能把这个讨厌的人类怎么样，甚至伤势变得更重，深绿色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来一次次企图愈合伤口，但每次都被这个人类的子弹破坏。
　　它开始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将目光转向了缩在前方一角的另一个人类。
　　布莱莎瑟缩着躲在角落，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才是理想的猎物。
　　布莱莎身后就是切割网，那边有着成群的小蜘蛛守着，看不见的粒子刀刃能切碎所有东西，小蜘蛛们过不来，那布莱莎也逃不了。
　　在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和一个难缠的对手之间，选择显而易见。
　　巨蛛果断地抛下了琳娜，向着布莱莎冲了过去。
　　琳娜试图阻挡，但是被巨蛛用巨大又坚硬的尾部撞开，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绕上前。
　　剩下布莱莎一个人面对这只巨蛛了，被八只眼睛同时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厌恶来自于人类对昆虫长久以来的恐惧，其实它的身体甚至没有一头棕熊大，但作为一个融合了昆虫的结构和机械的质感的巨型生物，此时就显出一种冰冷的恐怖来。
　　布莱莎已经拔掉了闪光弹的保险，数着巨蛛接近的距离。
　　最后几秒，她放开了闪光弹。
　　五秒后，一阵强光亮起，布莱莎关闭了粒子切割网，退到那些小蜘蛛面前。
　　这些喜欢阴暗的生物厌恶强光，最前排的小蜘蛛甚至已经痛苦地抽搐翻滚，茫然地四处乱爬，顾不上攻击突然闯过来的人类，而那只巨蛛只经历了短暂的眩晕，紧接着便凭着本能继续锁定了布莱莎，晃了晃脑袋向前突进。
　　它没有注意到琳娜并没有趁它眩晕的时候做出攻击，也没有注意到布莱莎的位置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只是凭着本能和仅存的一些视力继续行动。
　　于是它一头撞在了重新开启的粒子切割网上。
　　昆虫肢体破碎的场面比之前壮观多了，巨蛛速度更快，甚至在它冲过那道网的时候，还在举起长颚，企图咬住布莱莎的脖子。
　　随即都破碎了。
　　那些眼睛前一秒还排列得整整齐齐，冒着令人胆寒的光，下一秒突然就沿着极为平滑的刀口开始四分五裂，滑落坠地。
　　紧随着是昆虫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喷溅出来，布莱莎来不及躲开，手臂上被溅到不少，方格斯医疗部们引以为傲的通风系统都挡不住的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最后那些肢体的碎片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响。
　　布莱莎在小蜘蛛还在到处乱窜的时候，再次关开了粒子刀刃网，回到了琳娜这边。她嫌恶地甩这脏污的衣袖，转头就看见琳娜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低着头，看不清在做什么。
　　“真不敢想象我曾经养过白额高脚蛛用来捉蚊子，”布莱莎走向琳娜，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八只脚的生物了。”
　　“生物灭蚊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养在自己家里。”琳娜的声音有一点虚弱。
　　“原来你还是好奇的，我以为……那你当时怎么不问我？”布莱莎走到琳娜面前，看着琳娜微微皱着眉头，一根根地从手上和身体把那些尖刺拔下来——其中有两根刺穿了手掌，但琳娜仅仅是微微皱着眉头。
　　“作为保镖，不应该有太多的好奇心。”琳娜拔出了大概是最后的一根刺——那只巨蛛的“绒毛”，表情冷淡。
　　布莱莎看着觉得疼，于是拿出匕首，掀开自己的衣服，从现在已经是色彩斑斓的“无菌”服内衬上割出了一块干净的布料，拉过琳娜的手，将被刺穿的手掌仔细地包了几圈。

　　迷城娱乐剧情总监海莉安娜高兴极了，这个月全组的奖金恐怕都不用愁了，投资部总算是给他们挖出了潜力股，她喜欢这样的演员，表现真实，自带一些往事，而且不得不说，外形也非常赏心悦目。
　　那个粉蓝头发女孩掀衣服的场景一定要给个特写，身材真好。
　　还有刚才的战斗，非常精彩，那个琳娜——她记住了这个选手的名字，身手出奇的好，干净利落，刚才她说什么来着？职业是保镖？怪不得，保镖和她的前雇主的谜城之约，不错不错，还有点背景需要挖掘，但方向可以往那边靠。
　　海莉安娜在光屏上潦草地写下了剪辑方向，并画了几个分镜作为示意，发了个邮件，丢给手下的人处理后续。
　　现在只希望“谜城”不要不识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