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凯吉城》戎九

10、第 10 章

　　光线幽暗的主监控室里，许多个游戏画面摆在一起，环绕了整个房间包括屋顶的五面墙壁，此时本场游戏主策划井上优正瘫在一张舒适的旋转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一副被放大的监控画面的场景。
　　屏幕里的布莱莎弯了眼睛，咧开嘴笑着说：“说明我猜对了。”
　　井上优说不上喜不喜欢这个场景，不过芬尼提交的这组姐妹花的死亡设定——“沙漠之花”场景设定是她批的。
　　她只是习惯在一开始就安排好所有结局，只是这个习惯在进入“谜城”之后被打破了很多次，所以井上优现在对于姐妹花活到现在这件事并没有很大的意见，说不定她还有点喜欢，毕竟粉蓝色跟这个白色的场景很配。
　　“迷城”是五年前那场基因净化行动衍生的产物，被科技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们突然好奇起了“人类的极限”这种事。
　　但把人类丢进斗兽场决斗早就已经是一件不合法的事情了，那些非法地下黑赛无法满足广大民众对这些东西的好奇，加上现在已经没有几个真正未经改造的“旧人类”了，于是方格斯成立了“谜城”，宣传核心就是展现真实的人类。
　　这是一个用神经接驳系统实现的计划，但是这玩意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泛滥，只是在经过了一系列大规模的“意外事故”之后，谁都知道了“越真实越危险”的事实，政府也出了点聊胜于无的禁令，所以直到五年前，使用神经接驳系统的游戏也都只敢于“轻度使用”，玩家在那些游戏世界里面只能获得“虚假的快乐”，它们大都只能捕捉玩家的指令，去操控那个游戏世界里被捏造出来的角色。
　　但“谜城”不一样，它几乎百分百地接入玩家所有身体机能，你大脑的想法传递给每一个神经元的过程，你血管里每一滴血的流向，都真实地反应到“谜城”世界里的你的身上，你就是游戏里的那个人。
　　所以本质上来说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电子斗兽场。
　　但那时候神经接驳系统的“意外事故”早就脱离了现代人类的注意力，时间总是能淡化记忆，曾经重要的东西在日复一日的新的信息冲击下还没有一张纸上的几个字牢靠。
　　于是又经历了一些沉迷“谜城”游戏导致伤亡的事件，因为测试阶段注册和申请设备的要求非常宽松，许多那些凑热闹的疯子和无所畏惧的年轻人加入了进去，紧接着就是那些流程：意外，受伤，失去意识，加上几例死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新闻谴责，政府勒令整改，于是“谜城”开始增加审核流程……
　　反正方格斯总能搞定一切，“违背法律”或是“不道德”，这都不是问题，“谜城”还是按时上线了，只是从一个游戏场，堂而皇之地变成了“竞技场”。
　　直到现在，“谜城”玩家——也可以说是选手——的选拔标准依然有一部分是未公开的，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如今的选手都是合格的斗兽场战士——勇敢，机敏，以及对加入游戏所可能造成的所有后果自负全责。
　　“谜城”从此与承担起古罗马斗兽场同样的职责——吸引眼球，制造噱头，供人们发泄疯狂。
　　这变成了一个大的产业，有完整的赛事规划，正规的直播平台，还有些二次创作的周边之类的，久而久之这一切变得一团乱，游戏业和娱乐业混在一起，哪里有钱赚，大家就蜂拥去哪里，现在再加个□□业。
　　井上优在加入“谜城”之前就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游戏制作人，擅长做一些关于人类末日的生存游戏，她一直都很喜欢游戏，但一点都不喜欢那些附庸而来的别的东西。
　　只是“谜城”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井上优低头在手边的屏幕上把某几条路线做了个标记，然后继续瘫坐着，将视野里最大的画面切换到了现在人气最高的那对选手——何诗远和杨景——身上。

　　杨景与何诗远正在德斯帕尔那栋令人惊叹的一体式城镇的地面大楼里，面对着一个完全符合所有刻板反派印象的疯狂教授。
　　德纳姆教授将两瓶泛着绿光的药剂推到两名东方面孔的雇佣兵面前：“考虑一下，喝下它，你们将会是第一批最强的新的，更高级的人类。”
　　那人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掩盖的疯狂和期待：“想象一下，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其它人类在你们眼里，都只是卑微的爬虫，而你们，将会是新世界的起点。”
　　何诗远是一名漂亮的女性，脸部线条柔和，眉眼却是带着点凌厉的浓艳，鼻梁小巧，唇色很淡，看起来带着点冷漠和自矜，是完全符合人们神秘东方文化的意象想象，但熟悉她的观众都知道，这些都只是她外表的假象而已。此时这位人气选手正懒散地靠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靠在扶手上，只微微抬了抬手指，清清冷冷地笑了一下，回答：“我拒绝。”
　　德纳姆教授显然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有一定的欠缺，何诗远的态度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的狂热上，他那张制作组精心捏制的刻薄面孔神经质一般地扭曲了一下，然后强行恢复了正常：“你要想清楚，这可是人类的又一次进化的脚步。”
　　“你应该没有忘记，是我们把你说的这个东西铺到外面那片沙漠里的吧。”何诗远面不改色。
　　她正坐在一个武装到每一块砖的密闭实验室中间，任何一个机关开启都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但她看起来就像在自家客厅一样悠闲，而对面的反派在她面前也只是登门拜访的保险推销员。
　　“那些，那些只是给低等生物的催化剂，这个，这个才是全人类进化的钥匙。”德纳姆教授挥舞着手臂，陷入某中臆想的幻境，拿起那个小小的瓶子，着迷地看着。
　　何诗远有些不耐烦，但是这里没有剧情CG跳过功能，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反派表演结束，那人口中模糊不清地在说着让人听不明白的专业术语，幻想自己会是新世界的创世神。
　　杨景站在何诗远身后，不引人注意地观察着整个实验室，注意着反派的动作，不时低头地在手边的虚拟键盘上敲打一下，耳边挂着的终端闪烁着蓝光。
　　他微微皱着眉，像是一直习惯了这样，眉心有一条浅浅的痕迹，他的肤色比一般东方人种更深，轮廓也更深一些，在沉默着看人的时候会像伺机而动的某种掠食动物。
　　整个房间的布局，那些武器系统状态，这时候都在杨景眼前终端投射出来的虚拟屏幕上，如果德纳姆教授能看得到，那他会发现自己才是这个房间里受到威胁的那个。
　　杨景不是一个专业的黑客，但这位教授在网络安全方面掉以轻心得厉害，就算是他用着来访者标配终端也成功黑进了这间实验室的网络，获得了一些小小的权限，其中就有墙角那两架激光武器的操控权。
　　很奇怪的是，武器操控权拿到得如此轻易，反而一般游戏中作为背景资料毫无用处的研究资料却被保管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入侵探寻的漏洞。
　　杨景在刚拿到的德斯帕尔地图边为这件事打了个小小的注解。
　　教授的表演到了尾声，他停止了嘟囔，将两瓶药水继续推回了何诗远面前。
　　“我继续雇佣你们，帮我找到最合适的实验品。”反派下达了下一条指令，还意犹未尽地接了一句，“本来你们才是最合适的，我的亚当和夏娃。”
　　何诗远直起身子，伸手用两根手指拿起一瓶药水，随口说着：“谢谢赏识，受用不起，我们可是亲眼见过碰了这东西的虫子是怎样变成怪物的。”
　　手腕上的表盘轻微震动了一下，何诗远微微垂下眼眸，看到表盘上的任务目标闪烁了一下，变成了“搜寻实验体：德纳姆教授等你的好消息。”下面一样有个进度条，完全空白，不知道要多少实验体才能填满。
　　任务确认，何诗远抬眸看着德纳姆教授：“活我们接了，你是不是需要有点表示？”
　　常规的谈任务奖励时间，“扩散”任务完成的时候，她们获得了来访者终端和两套合身的高级生化防护服，但是之前带进来的往期冠军福利装备——那辆车——被拦在了德斯帕尔之外，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武器。
　　“哦哦，当然！”德纳姆教授热切地往自己的终端里输入了什么，“现在你们可以去3721号休息室了。”

　　挣扎在德斯帕尔地下城的布莱莎和琳娜就没有第一热门夺冠组合的悠闲了。
　　在那个尖锐的金属撕裂声之后，整个走廊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两边的广告投影在几秒钟花屏混乱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吵闹，这让布莱莎没有再能听见后面那个东西的声音。
　　即使是琳娜也只有在广告声音减小的时候才能听到，从而确认：“正在接近，但是现在很慢，像在探查。”
　　“这里只有我们走的这条路是通的，不管这东西是从哪跑出来的，最后肯定会追上我们。”布莱莎跟着琳娜的步伐，仔细观察着路过的每一道门的标识牌。
　　这个走廊就像一个巨大的传声筒，为了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引起后面那东西的注意，她们没法跑得太快，这种时候，布莱莎又开始感谢起这永无休止的方格斯宣传片广告了。
　　“脚步声很……清脆。”在又一次广告间隙，琳娜仔细听了听，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形容词。
　　“变异昆虫，我知道了。”布莱莎叹了口气，“希望不是蟑螂吧。”
　　“蟑螂虽然咬合力强，但口器相对蚁类来说不算大，而且身体扁平，不容易咬中要害。”琳娜说，“如果能选，选蟑螂存活率应该比螳螂蜈蚣什么的高。”
　　“就是有点恶心。”布莱莎抽空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过也没蚯蚓之类的恶心，这么说来蟑螂也可以接受。”
　　说着她们又拐过了一道弯。
　　面前是死路了。
　　拐角距离紧闭的隔离门不远，走廊两边各有三个房间，布莱莎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六次机会。”
　　好在离隔离门最近的房间就是个监控室，已经是跟安全保卫科最有关系的房间了，布莱莎有些急切地刷上自己的通行证，门禁“滴”了一声，门弹动了一下，颤巍巍打开了一点。
　　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但这条缝不足以让她们看到里面的情景。
　　“有东西。”琳娜握着那把匕首在一旁警戒——如果可以，她不想开枪惊动后面那个不明实力的怪物。
　　布莱莎研究了一下这扇门：“我可以……从这里撬开，但是没法确认是只能撬开一点还是会让门整个打开。”
　　琳娜点了点头说：“打开吧，我能应付。”
　　布莱莎活动了一下手腕，掏出自己的那把匕首，将薄薄的刀尖伸进门缝，一点点撬开被卡住的卡簧，同时尽量不发出区别于整个环境的声音。
　　随着轻微的“咔擦”一声，门缓慢地打开了。
　　一道伺机已久的黑影窜了出来，布莱莎没有看清是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低头矮身闪躲，然后听到身后撞击的声响，回头时已经看到琳娜的匕首卡在那只蜘蛛的头部胸部的节肢之间，那个蜘蛛有半个人那么长，八个肢足左右交错着盘在琳娜背上，琳娜用膝盖死死压住蜘蛛的腹部，将匕首用力旋转，刀刃一点点碾碎薄弱连接处的甲壳，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战斗不过十几秒就结束了，蜘蛛抽搐着弹动了几下肢足，然后无力地放松下来，蜷缩卷曲着倒在琳娜身上。
　　与此同时是几声枪响。
　　琳娜回过头，布莱莎的枪口还冒着青烟，地上倒着两只稍小一些的蜘蛛尸体，而隧道的深处，他们来的方向，那个撕裂了金属隔离门的怪物显然已经听到了声响，加快了脚步。
　　布莱莎却好像已经毫不担心，她看着房间里桌子上闪着蓝光的终端，和角落里被蛛网缠绕的那些显然是枪的长条形物品，舔了舔嘴唇，咧嘴笑着说：“琳娜，战斗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