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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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琭气结，这些话确定不是用来形容他自己的？她哪里荤素不忌了？荤素搭配不好吗？
这个年代受魏晋遗风影响，有不少人明面上都有这癖好，秦淮河确实也有男风馆，但她跟那些飘客能一样吗，她是去开眼界的，是为了支持艺术，是研究传统文化去的！
……可她确实最近找褚嬴找得频繁，萧正齐这么一挑拨，倒显得她真有那目的。
杀人诛心，他大爷……
不过那厮叭叭完跑得比兔子还快，大概真的尿急……
陆琭回头一看褚嬴，翩翩少年端坐在原地默默收拾残局，她和那几个撕逼的时候他就没说过一句话，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陆琭有微微惭愧那么三分之一秒，毕竟她为了打发闲杂人等这番也算是砸人场子了。
但她脸皮厚，毫不见外地在蒲席上坐下，打开带来的包裹递过去，脸上带着无辜的笑：
“这是我特意去坊市买来的点心，甜而不腻，清香可口，全建康桂花糕就这家做得最好吃！”
但褚嬴自顾收拾棋子，并不接她的东西。
“多谢三少爷厚爱，但褚嬴担不起，请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棋子哗啦啦落入棋盅，声音不大，不知为何陆琭听得心惊肉跳。
“你不会真的信了那厮的胡言乱语吧，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陆琭第一次后悔为了逃避娶妻把名声搞得太臭，结果得不偿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不管事实如何那都是三少爷的私事，他人无权置喙。”
陆琭感觉自己就像个在寻求谅解的渣男，简直欲哭无泪，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认真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仗势欺人过，去秦淮河就是给人捧场听听曲子，也不是断袖，对你更没有非分之想。”
褚嬴终于拿正眼看她了，眼中却带着疑惑。
“那三少爷为何三番两次来找我？我自认除了奕棋，实在别无他长，当不得三少爷如此。”
这话谦虚的，你还有腿长啊。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偶尔语调上扬处又会带出一点少年人的清亮，很是好听，让陆琭有点羡慕。
她为了扮男装刻意熬过嗓子，现在声带定型之后说话微微有些沙哑，当然，说好听点说那大概叫烟嗓？
跑题了，等等……
难道褚嬴一直以为她想泡他？！
陆琭会过意来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闪电般回想自己在对方面前有没有过猥琐时刻，那可太要命了。
底子太好，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个什么印象。
褚嬴这人修养极好，不管对什么人都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即使她名声不堪，但也从未见过他面上流露过任何厌恶之色，实在让人拿不准。
陆琭确认完自己总体表现还算正经之后，双手置于膝头，扮演着乖巧，眨着一双真诚的眼睛坦率道：
“我只是仰慕你才华，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
对啊，她的目的就是这么单纯。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暗戳戳试探过，褚嬴不是穿越者，而且肉体凡胎，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古人没错。
除了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个子高气质好有教养有才华以外，并无特别之处。
不像是能帮她回家的样子。
但陆琭不能放弃，褚嬴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她决定先和他混熟了，保持良好关系，以后慢慢再看。
于是，褚嬴成了她近期的攻略对象。
但是她虽然交游甚广但其中没有过褚嬴这样油盐不进的，她也过于爱惜纨绔人设，从未想过通过下棋来接近他。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套不适合用来攻略褚嬴，他性格本就淡泊，也没见他多与人交际，更没有走得近的朋友。
少年天才，高手的寂寞嘛，她懂。
不过，话不多不代表就真是天山雪莲一朵，说不定是个闷骚呢，对他这样的，还得死皮赖脸。
她这个人，最擅长不要脸。
但现在，好像，失败了……
“我只与人以棋会友，陆三少爷先前既然头头是道，不如和我下上一局如何？”
褚嬴将棋案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好像要送客了，却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陆琭秒懂，他这是没尽兴，无聊且手痒，人都被她赶走了，眼前就算是条猫狗，只要会拿棋，他也会想下上一局……
人设既然没那么必要了，陆琭决定接下他给的这个机会。
“那如果我和你下棋，你就和我做朋友吗？”
“如果你赢了我。”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褚嬴面上不置可否，其实还是拒人千里呢。
看来，今天非让这古人见识一下她现代职业九段的厉害不可，陆琭心中豪气冲天。
双方入座，陆琭按规矩低头和他行了一礼，难得正经，褚嬴见状多看了她一眼。
开局之前，她还是不死心试探了一次：
“褚嬴，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她放慢语速，定定看着对方，像卖安利似的开口：
“时光，会将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
褚嬴仍是神色淡淡，毫无触动：
“没想到三少爷行事不羁，说出话来却颇有哲理。”
唉，这阴阳怪气，你还不如直接上嘲讽呢。
陆琭压下心中的失望，深吸一口气。
“我们开始吧。”
“三少爷请执白子先行。”
“互先？”
褚嬴眉头轻蹙：
“一局定胜负，半个时辰后，我赢得十子以上则胜，听说三少爷不擅棋，褚嬴让这一子无碍。”
陆琭内心呵呵：小样，挺傲气啊，你为免太自信了，今天倒要叫你看看姐姐的本事。
话不多说，取棋，下子。
过了几手之后，陆琭觉得自己可能大意了，褚嬴嘴上说让，其实落子布局并不含糊，攻势凶猛，半点不留情。
陆琭略微一想，心中淡笑，猜到他的目的大概是想用这棋局杀得她胆寒，好让她知难而退，别再来痴缠他的意思。
这也未免太小看她脸皮厚度了……
开局之前挂彩头根本就没提他赢了要怎么样，他是认定了她会输喽？
这个弟弟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相当有脾气啊。
不错，她喜欢。
陆琭猜透对方心思，也不敢继续游戏心态了，虽说她这些年致力于当好一个纨绔，唯二认真对待的是习武和练琴，几乎没正经和人对弈过，但她也常常在脑海自己打谱复盘，把这个当做消遣，围棋不算荒废，计算力也在。
围棋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新世纪里尤其进化飞快，可以说得上日新月异，围棋古谱她都是小时候拿来当打基础的死活题做的。
在现代她下过上万盘棋，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战经验，她自认远超古代棋士。
但是再过得几个回合，陆琭越下越觉得惊奇，褚嬴这个人下棋非常灵活，棋风也给她一种熟悉之感，且全不像这个世界大多人那样保守。
就比如她父亲和二哥下棋，水平还行，经常下得杀气腾腾，但因围棋发展的时代局限性，还是有颇多桎梏，棋风过于板正，变化不多。
褚嬴似乎没有那样的局限，他脑子很开放，布局能力比她见过的所有古人都强，而且棋风凌厉，简直暴力美学。
她再嘴硬以及侥幸，也确实有上十年没正经下棋了，而且此时的座子围棋和她习惯的现代围棋规则是不一样的，她同样受到了限制。
至少褚嬴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个劲敌。
再这样浪下去，已经丢了先手优势的她只怕要输。
陆琭再不敢把他当古人对待，拿出了和老师对弈时那般的谨慎。
但是吧，慌归慌，陆琭这个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心态好，临危不乱，老师也因此经常夸她。
在棋力不足的时期她就能凭着极佳的心理素质和好演技生生磨死比她更强的对手。
所以她现在虽然内心戏一大筐，表面却一直风轻云淡，高深莫测。
输给一个少活一世比她还小几个月的十七岁毛头小子，她也不用回去见老师了。
陆琭慢慢冷静下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纵观全局，找出所有对方可能给她挖的坑，一边脑子高速运转，走一步算百步，她决定避开锋芒，用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的路子反坑回去。
她这边内心忐忑，却不知对面褚嬴更是心惊不已。
这陆三少爷竟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他情不自禁多次从棋局中出来重新打量对方，他觉得他在下棋时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和传闻中的那个三少爷实在相去甚远。
不管处于劣势时或者偶然下出一招妙手后，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发现自己观察他，也会回以自信一笑，波澜不惊。
他从没见过棋风棋品如此稳健的年轻人，就算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手，也未必比她老道。
诸般变化奇思妙想他甚至都没见过，一时深觉大开眼界，受益良多。同时不由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来应对，一边下一边像块海绵一般疯狂地吸收新的知识，并思考应对之法，跳出平日的既定思维，在其启迪之下他在心中试着演练更多可能的变招，一时只觉得这棋下得十分过瘾。
陆琭下棋很有大局观，不在角落和他厮杀纠缠，不动声色把战局拉大，还总能躲过他的圈套，就像是一个熟知自己棋路的人针对他在见招拆招。
他似乎能参透他的每一个想法，逼得他不得不放缓攻势……
慢慢的，陆琭也终于找回一些实战手感，渐渐占据上风。
时间差不多到了之后，褚嬴认输了。
一局结束，她把前面丢失的局面扳了回来，中盘胜了对方三个半子。
陆琭悄悄舒了口气，低头一礼露出个慈和的笑容。
“承让。”
却没想，褚嬴默默看她一眼，忽而缓缓长身而起，对着她抬手弯腰深深一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口道：
“陆三少爷高才，褚嬴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受教了。”
陆琭跪坐久了腿麻得不行，都没来得及阻止他这个大礼，踉跄一下差点趴倒在案上，索性懒得站起来了。
“褚嬴，我既赢了你，那我们是朋友了吧？”
从一个人的棋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为人，褚嬴虽不知陆三少爷为何名声那般不堪，但从他的棋里能看出他是个心性坚韧且豁达通透之人。
认可了他的棋便也认可了他的人。
褚嬴又是俯身一礼：
“能让三少爷引以为友，是褚嬴之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