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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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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人是她字面意义上的衣食父母，陆琭见这老父亲时自又是另一幅面孔。
“爹，您和二哥这么早就下棋呢？”
陆大人头都没抬，正捏着棋思索往何处下子。
“你二哥难得休沐，我试试他的棋力有没有进步。”
陆琭套过近乎之后瞅两眼棋盘，搁一旁低眉顺眼地站着，没有半点纨绔样子，也不急着问有什么事。
“爹，我这天天在家的，您想下棋也可以找我嘛，我可厉害了。”
陆大人哼了一声，
“得了吧，你个臭棋篓子，打小我就见识过你的功力了。”
陆琭摸了摸鼻子，人设立得好说实话都没人信。
陆大人落下棋子回过神来又吐槽：
“天天在家……我三天里头能见着你一回影都算不错了。”
陆琭呵呵干笑，她那丰神俊朗的二哥也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补了一刀：
“听下人说你昨晚又彻夜不归？”
陆琭还没来得及应声她爹接话了：
“这小子倒是本事。”
陆琭感觉有点不妙，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里面有事。
果然，她爹接下来的话顿时把她小心肝惊得抖了一抖。
“说起来三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哎不是！”陆琭淡定不了了，忙拒绝道：“爹，我还小呢！二哥比我大了三岁去，他不也没成婚吗！”
“但你哥他定亲了。”
“那我也不着急啊，再说了，就我这名声，也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我吧……”
“嘿，名声怕什么，你小子没少往那勾栏画舫里钻，想必挺讨姑娘喜欢，再说就你这皮相，拉出去有的是小姑娘抢着要。”
老子吐槽，最为致命，她要这纨绔名声有何用！
陆琭额头冒汗，苦着一张脸。
“……爹，你就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陆琭了解她父亲这老狐狸，如果真的是要他成家直接就让夫人安排上了，能和她费这些口舌，那真实目的还藏在这些弯弯后头。
陆大人见她上道，也不遛着人玩了。
“这几日你去太学报道，以后老老实实上学，学出点样子来，之后我给你安排个差事。”
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选官仍是沿袭先时的举孝廉以及九品中正制，门阀子弟官宦后代天然就能当官，而太学就是他们混学历镀金的地方。
陆琭一张脸彻底垮了，太学里去玩玩没什么，但真要规规矩矩去上学受老夫子管束，那可真是要命……
“爹我不想入仕，咱们家还不够扎眼么……”
陆大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下没好气地连珠带炮：
“那你也得有那本事……”
“你这么胡闹下去一样扎眼，外人只道是我教子无方，偏了心眼！”
“你也要成年了，待你二十加冠，便起家登仕，没得商量。”
“放心，只是挂个闲职，要么去礼部混混日子，要么去你大哥那边打打下手。”
陆琭心中嗤之以鼻，她这样子去礼部挂职，老爹你是想嘲讽谁？至于她大哥，他是跟着太子做事的，听说最近在辅助太子编书，有才是有才，但傲气得很，没什么兄弟爱，向来都看不起她这个纨绔弟弟……
而她二哥就可亲多了。
她正想着，亲亲二哥便无情地在她伤口上又补了一刀：
“要不是你嫌军中苦，规矩又多，我还能把你调到我那去，倒也不用去那太学里磋磨，唉。”
陆二公子装模作样地叹息，陆琭心中呕血，她说错了，这世上真没好人……
陆琭只觉得自己这半生最晦暗的时期要来临了，她还找不到理由和借口蒙混过去。
“二哥，我那些个兄弟在你那怎么样了？”
“比你有长进多了。说起来，几年前的你对那些匪寇尚能忍辱负重费尽心思去教化，想必现在太学里你也能很快适应了。”
我那是教化吗，我那是忽悠……
当年她混进的匪窝，那里的人也说不上穷凶极恶，虽说是穷打劫的，里面几个头目确实有些武艺，还特别讲义气，不欺凌弱小，不过目不识丁确实好忽悠。
当时她引导这些人劫过几次贪官污吏的的贿金，赚得盆满钵满，因她门阀出身，眼界之高信息来源之广是这些山匪无法比拟的，扫尾工作做得干净，神不知鬼不觉，那些官商只能吃闷亏……由此陆琭英明神武的形象就立起来了，当时就被寨子里的兄弟奉为小军师，小小年纪当上了三当家。
于是，她一边在山中习武，一边又教土匪们认字学点文化，吆五喝六的，过得相当刺激且逍遥。
不过后来他二哥查出她下落，杀上山来，她只能引导这些人被招了安……
“和山匪称兄道弟……哼！”提起她当年的荒唐事，陆大人吹胡子瞪眼，“玩心该收一收了，还有成家的事我也没和你说着玩，不过咱们家的规矩，立业放在前头，想先成家也可以，你自己选。”
她是不想去上学，但是‘娶妻’更不可能……她爹太狠了，放养了这么多年，缰绳说收就收。
这些都还不算大事，她一个假男身以后真要入仕，这要算欺君呢还是欺君呢，偏偏她进退两难没办法坦白。
而陆大人军伍出身，杀伐果断，向来说一不二。
陆琭别无选择，只能点头。
见她应下了，陆大人又着意吩咐：
“太学不比家里，没人惯着你，尊师重道是首要的，别害我在同僚面前丢脸。”
……
陆琭浑浑噩噩出了府，心情好一阵郁闷，但是一想到她要去找的人，她又振奋了起来。
也不用‘这几日’了，她现在就去报道！
无他，褚嬴，就在太学里。
当今皇帝立国之后休养生息，极为注重人才培养，南梁建康的太学占地极大，师资配置也是举国之最。
太学里规矩甚严，能进这里的都是宗亲以及高门士族、官宦子弟，但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是学生，到了这里都得乖乖被管着。
褚嬴父亲是新任的太学祭酒，相当于后世的清北校长或者说教育局长，他自己也在太学上课，不过他很多时候都扎根在棋院里，今日没有课，更不会例外。
陆琭去太学之前先去就近的坊市转了一圈，然后直奔褚嬴所在的棋室。
果不其然，陆琭到达时褚嬴正在与人对弈，静室中青衣墨发的少年，端正地跪坐在蒲席上，如松竹般清俊，气质拔群。
与他对弈的是临川王爷家的六子，周围还围坐了好几个学生观战。
陆琭抱臂倚在门边看了好一会，渐渐耐心告罄。
“萧正齐，认输吧。”
她先头杵在那就够让人难以忽视了，不过都专注棋局，没有搭理她。
这一出声，大家都回过头来行注目礼，被她点名的那位更是拧着眉头怒目而视。
陆琭抬抬下巴，懒洋洋地回瞅，挑衅般看向对方。
“陆三，不懂就别说话，观棋不语的规矩你没听过吗？”
“再下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已啊，浪费别人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你不知道吗？”
陆琭很嚣张。
她和萧正齐有些过节，很不对付，就如她大哥看不上她一般，她也看不惯许多宗亲子弟，尤其是临川王这一家子。
老子做官贪鄙刻薄，当年兴兵北伐却没本事兜着，贪功冒进打了败仗还得陆家父子来给他们擦屁股。
小的们就更不行了，一个个外表锦绣，内里草包，这萧正齐也不大聪明，平日里不干好事就爱附庸风雅，也就是现代俗称的装逼犯。
在陆琭看来，大多皇室宗亲就是一堆蛀虫，偏偏皇帝待他们亲厚，封侯拜相养着不说，还给他们治理实权。
不过也没办法，南北朝时期门阀士族势大，根基深厚，皇帝要巩固政权只能拉拢宗亲。
但是虽说宗亲地位高贵，可陆琭家世也不差啊，对方即使是个世子也不妨碍她怼人。
“也许我不懂看棋，但我懂看人啊，你这抓嘴挠腮样子一看早就黔驴技穷了，才下多久茶水都喝了两壶，焦头烂额吧？不如赶紧认输去如厕，别硬憋着了，憋坏了——对身体不好呢。”
陆琭自认好心好意地劝，却没想到萧正齐这厮不识好歹，还腾地站了起来，人都没立稳，面红耳赤地指着她怒斥：
“你…你你简直有辱斯文！竟陵公怎地生了你这么个破落户！”
骂不赢就牵扯她爹，陆琭笑了：
“哦，棋臭还不承认？”
这个时代下棋是全民风尚，但不是人人都能下得好，附庸风雅者被当面揭穿嘲讽，那比打脸还难忍。
旁边观战的学生们与萧正齐一共情，纷纷觉得难堪起来，一人义正言辞道：
“三少爷，太学是治学的圣地，不是大街上你耍泼的地方，你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这样啊，想必你们是治出什么名堂来了，那褚嬴最后那步棋，你们看懂了吗？”
能附和萧正齐的人，棋力连他都不如，确实无人能想得到破解之法。
这盘棋表面上看似棋逢对手战况焦灼，但在陆琭一个内行看来，这是褚嬴让了至少九子的结果。
就像是武林高手过招，强的那方自缚一手，陆琭猜测大概是褚嬴这个棋痴怕没人和他下棋，便用这一招来磨练棋力挑战自我吧，毕竟这太学里那些博士教授们都不一定能赢他，更别说这些普通学生了。
被连番嘲讽的几人挂不住脸，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萧正齐走之前还在口不择言：
“也不知因厘姑娘看上你哪点，若叫我知道你小子仗势逼迫于人，定要叫你好看！”
放了狠话之后又阴阳怪气地挑拨离间：
“褚公子，我棋艺不精甘心认输，但有一良言忠告与你，别信这陆三，不遵礼法不学无术不说，经常在秦淮河厮混，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是个荤素不忌的，不知招惹了多少男男女女，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