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悦君》夭小天

27、迷黑洞惊现小庄村（4）

　　石南庄的客栈十分简陋，不过他们也不是专程来住客栈的，只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罢了。暖炉上有一只小茶壶，咕噜噜地煮着茶水。
　　石南庄的夜里，一片死寂，洛小乙嘬卤鸡爪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你有没有算错过？”韩让半边脸映着烛光，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辨不清神色。
　　可这点苏子越很清楚，狐邪算出的结果或许不清楚，但绝不会出错，从两百年前就是如此。

　　两百年前，苏子越对推衍之术相当好奇。在世间混迹六百年，他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过，独独那天门宗隐世而居接触不到。那时候狐邪的水晶球比现在小的多，只能算个大珠子。他不知缠着狐邪算了多少卦，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狐邪长叹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才悠悠地道：“天机不是我能掌握的。世人以为天门宗推衍天机，那便可以掌控天命。可事实上，我只是把天机预示的事情呈现出来，仅此而已。”

　　冬月晦日，见星不见月。那夜色潜伏着不知明目的东西，放佛伸出了利爪，随时准备在这样一个夜晚对石南庄的熟睡的村民动手。
　　众人神色各异，但都没人说话。

　　——今晚会死人。
　　一道冰冷呆滞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如箴言般，牵动了每个人的心绪。

　　“你说什么？”苏子越一怔。
　　洛小乙天真地望着他，直直地道：“今晚会死人。”
　　其实他想问的是，今晚会死人？可是他还不太能掌握疑问句的语调上扬。

　　狐邪听懂了，望向如浓墨般的夜色，语气沉重地道：“会。”
　　洛小乙又道：“明日会死人吗。”语气中依旧听不出丝毫起伏。

　　虽然天门宗的推衍之术并没有限制，可是频繁耗费灵力去卜算天机会损伤本源，故而狐邪一般不会过多耗费灵力去推算诸如明日如何、后日又如何。
　　不过他一路上都将视线投注在洛小乙身上，对他也很迁就。闻言将灵力注入水晶球，半晌后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不会。”

　　洛小乙痴痴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明日不会死人。”
　　狐邪温柔一笑，肯定地点头：“嗯。”
　　——只是不知，今夜这小小的石南庄又会死几人。

　　苏子越闻言一振，“清珩仙尊在整个石南庄设下禁制，限制一切非人之物行动，或许明日就捉住杀了小庄村全村的邪祟。”
　　狐邪微微摇头，神色不明道：“天意如此，非人力可改。”

　　“那能否算出邪祟如今位置？”韩让表情淡淡地，冰魄般地眸子里闪着微光。
　　狐邪再次微微摇头：“只能算出方向，算不出具体方位……”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啊啊啊——不要过来！杀人啦！我要杀了你！”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疯疯癫癫的人影紧接着跑了过去。那人头上顶着鸟窝，衣衫破破烂烂地直奔着客栈冲过来。

　　“又是那个疯子。”
　　苏子越拦住了那群持着棍棒的村民，呵斥道：“你们干嘛呢？”

　　领头的村民道：“几百年来，石南庄都是太太平平的。可自从他来了我们庄子，我们石南庄就开始死人。他是个祸害，今天下午赶出去了，可他居然又回来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众村民应和道：“没错，赶出去！”“赶出去！”

　　——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忽然想到以前他也是被玄门众人喊打的对象，看着这疯子还挺亲切。
　　若是玄门百家知道他复活了，他的下场还比不上这疯子呢，苏子越忽然有点感同身受。

　　而且最先动手的估计就是那位——执着于鬼王夺舍十六年的未婚夫——清珩仙尊。他往韩让的方向瞟去，发现对方竟然在看他。
　　最近韩让经常用这种眼神观察他……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客栈本就不大，村民一下涌进来，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石南庄的事我们知道，那明显是鬼怪干的，关这个疯子何事？即便他做错了事，疯都疯了，也算是付出代价了，为何不肯放这疯子一条生路……”苏子越道。

　　说话间，忽然闻得一阵犬吠。
　　“汪汪汪……”
　　“哪里来的狗？”
　　“好像是他从小庄村抱来的，一块儿赶出去！……”

　　那疯子怀里钻出一只皮毛光滑的小黑狗，那小东西还挺会狗仗人势，刚刚还夹着尾巴缩在疯子怀里，见有人撑腰了，居然朝众人狂吠起来。

　　苏子越明显眉毛一挑，眸底露出一丝狡黠，啪地打了个响指。
　　——呦呵，灯下黑啊，你胆子倒是不小……

　　“小黑长的还挺可爱。”苏子越笑嘻嘻道，“过来，给你点好吃的。”
　　他给了洛小乙一个眼神示意。洛小乙就从自己嘴里掰出一截鸡爪，小心地丢在地上。

　　虽生的一副娃娃脸，看起来有点好捏，但洛小乙常年练习柔术的，身材颀长单薄，也不知道他吃那么多都吃到哪里去了。

　　那疯子犹疑地把小黑放下，还不经意间鼓励般地推了一把。
　　或许是那鸡爪子实在不好吃，小黑凑过去闻了闻，非常挑剔地呜呜两声，并没有吃那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卤鸡爪。

　　隔空与韩让对视了一眼，苏子越拍着桌子笑道：“哈哈哈……狗都吃不下……洛小乙，你真是不挑食啊！”
　　韩让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村民道：“各位请回，此人我们会负责。”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若非韩让与他立场不同，二人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很多时候，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反之亦然。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即使他重生一次，也不过和那疯子一样，会被玄门众人追打。或许对他们来说，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

　　领头的村民大概是村长，上下打量了韩让一会儿，见那月华色校服上银光流转，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人，勉强面色不善地答应道：“你们是白日里飞下来的仙师吧？那我就信你一次，明日可一定要把他处理掉。”
　　“好。”韩让微微颔首。

　　“我们走！”那领头村民一招呼，满满挤了一屋子的人都呼啦散开了，临走时不忘警告：“哼，别让我再在庄子里看到你！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待那些村民都走光了，疯子也要往外跑。
　　一路上，洛小乙默不作声在狐邪身后，刚刚狐邪叮嘱他不能让疯子跑了。非常开心能帮忙的洛小乙见那疯子要溜，前一刻还在吃东西的他，后一刻纵身闪到了疯子身后拎住了他后脖子。

　　那疯子先是一怔，才挣扎起来，无非是装疯卖傻的老一套说辞。
　　“别装了，你不累吗？”苏子越笑得像只狐狸，缓缓道：“屠杀小庄村的就是你吧。”

　　那疯子双瞳蓦地变成了暗红色，如一轮红月倒映在血池里。那疯子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明明低浅，却在客栈里绕梁不绝，放佛有无数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少女的轻笑、汉子的狂笑……
　　——是幻术，苏子越心道。

　　四周灯火摇曳，疯子的双瞳更加血红，放佛有血雾顺着他的眼睛弥散开来。那血雾顺着他的眼角流出，渐渐包裹住了那一行四人，破旧的酒馆染上了一丝瑰丽……
　　“那就让你们看看……我修炼的成果……哈哈哈……”那疯子的声音已经不是他原本的声音，而是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久久回荡在客栈中。

　　那疯子见四人已经完全被包裹住，无数声音随他一起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不过如此，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道是要看看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道士与那些凡夫俗子有何不同……哈哈哈……”

　　在疯子狂妄的笑声中，忽然一道朴实无华的蓝色剑芒横斩而出，血雾霎那间消散殆尽。
　　血雾中的人别说被吸食血肉精气，连根寒毛都没掉，洛小乙甚至在血雾散开的那一刻，还吐出了一个鸡爪子……

　　苏子越不加掩饰地讥讽道：“就这样？枉我还好奇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真是失望。阵仗摆的挺足，观赏效果也还行，就是道行浅了点。还有你话真的很多……”
　　然后指了指韩让：“你学学他，人狠话不多。随便一剑，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散了……”
　　疯子：“……”

　　狐邪低眉浅笑，把韩让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虽然只有一瞬，可韩让眼底明明露出一丝笑意，那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直到嘴角眉梢，然后又被他刻意敛去。

　　那疯子不傻，见势不对立即就要逃。
　　之前韩让在石南庄设下了禁制，禁制虽然能限制一切非人之物行动，可这疯子偏偏就是人。那血雾再次弥漫开来，一时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羲和灵力涌动，剑尖直直地戳在了那疯子的咽喉。
　　“——别动！”清冷的声音自血雾中传来。

　　疯子咽了口唾液，微微一动，脖子就被剑尖刺破，一滴血珠顺着滚进了他污秽糟乱的衣服里。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