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萧浅书

9、第 9 章

　　“晨意，这就是那个富二代的，你看。”他把时间往前调了调，指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示意江晨意。
　　“他前几天刚回国，所以摄像头也是刚打开。——你看，这就是那个女人。”屏幕上的女人穿着白衣，头发散乱，但她步伐稳固，动作流利行云流水，很难看出疯癫。

　　江晨意仔细辨认了一下，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他问：“富二代呢？”
　　“走了。我查了一下，他之前确实在国外，被家里盯得紧，前些日子才回国，没有嫌疑。”

　　江晨意反复看着拍到嫌疑人的那一段，女人的头发披着，挡住了大半张脸，身形有些消瘦，脸上布满了伤痕，似乎是烧伤的，很难辩出原来的模样，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可怖。

　　他陷入沉思：“赵笙你看她的脸。”

　　“是烧伤吧，面部坑坑洼洼的，应该没错。”赵笙仔细看了看，“这个伤疤...似乎有些嫩？”

　　“对！看着是新伤！”江晨意按下暂停键，拍了张照片，给林落书发过去。
　　林落书很快就回了消息：“新伤，一个月左右。”

　　江晨意得了回信，立刻起身：“把照片发给情报组，看看能不能查出来。最近一个月内叶城有没有火灾？”
　　赵笙仔细想了想，说：“有，前段时间新闻上那个，有个女生在家焚火自杀。”
　　江晨意瞬间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翻出新闻给他看：“是这个吗？我记起来了，最后怎么样了？”
　　赵笙看了眼新闻，点了点头，解释道：“死了。这个案子当时是凌晨转到局里，二组组长张修凡当时就赶了过去，那个时候死者已经没气了，因为判定是自杀，所以后来局里也没多说，你那几天生病了，不知道这件事是局里处理的也正常。”

　　江晨意哪怕是有神论者，也不会相信人死能复生，更何况他还是个无神论者。
　　“除了这个，叶城还有那其他类似案件吗？”
　　赵笙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了，叶城焚火的事件本来就少。”

　　林落书来到办公室，换好医护服后坐着看了一会资料，正打算起身去查房，办公室门就被推开。
　　姜玉玉身着黑色直筒裤，灰色的卫衣和同色系的风衣相得益彰，背着一个帆布包，黑长直的头发披散着，牛仔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挡住了眼睛，不见那个夜晚的阴霾与孤独。

　　“哥，早上好啊！”看见林落书，姜玉玉摘下帽子，明媚开朗的笑了。
　　看见姜玉玉，林落书有些惊讶：“早，你来办出院手续？”
　　“对呀!”她张望了一下，只看见林落书，问，“你这是去查房？”
　　林落书点了点头说：“等一下再检查一下你伤口，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姜玉玉奇怪道：“好。今天不是唐医生查房吗？”

　　林落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有点事，我帮他代一下班，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姜玉玉“呵呵”的笑了笑：“我不是也记得你查房的时间吗？”
　　听见这个，林落书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怪不得不去门诊部来住院部啊，原来是都记住我们查房的时间了。”姜玉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套出了话。

　　眼见姜玉玉逐渐害羞的红了脸，林落书也不再逗她，起身关上门：“我看看伤口？还是你要等唐医生。”林落书想了想，补充，“惊云上午有点事，下午应该就在了。”
　　姜玉玉羞涩一笑：“嘿嘿，那我下午再办吧。”

　　林落书拿着资料起身：“我就知道，那我去查房了。”姜玉玉立马跟上他的脚步，“哥，你知道唐医生有女朋友吗？”

　　“没，哪有时间有。”到了病房门口，他看着还在他身边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姜玉玉，问，“你跟我进去，是要物色病人的美色吗？”
　　姜玉玉回过神，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他们哪有你好看啊。”说着就跟林落书道别。
　　“别贫，你要是喜欢人，就用心追，别玩。”林落书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姜玉玉吐了吐舌头。

　　善良可爱的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想有个帅气的她喜欢的男朋友而已。

　　林落书推开房门：“您好，有些手术须知要跟您说明一下……”
　　胃穿孔的手术很快就做好了，林落书跟着护士医生把麻醉还没过的病人推进病房，出来的时候，看着护士站那黑板上的手术安排，感到一阵肌无力。

　　“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他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吃了点面包垫肚子。
　　途中看了下手机，发现有个陌生人给他发消息：林医生你好，我是季怜伊。
　　这个开头真是让林落书意想不到，他粗略的看了一眼，发现就是问他今天有时间吗，要过来复查。只认识林落书，觉得和认识的医生看病比较好。

　　林落书公事公办地告诉她今天不是他坐诊，要去门诊部看别的医生。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可以等你空闲时间。
　　林落书急着做下一场手术，就立马回“明天”也就没有再管手机了。
　　等到完成一天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林落书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他强打精神，回到办公室换了便衣，收拾好之后准备回家。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季怜伊自那以后没有回过消息，唐惊云感谢他的代班，姜玉玉贿赂他看破不要说破，尤其是对唐惊云，除此之外，就是垃圾消息。
　　林落书一一回过消息，正要关上手机，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江晨意问：“你忙完了吗？”
　　“刚忙完，马上要下班了。”林落书刚发完消息，江晨意就打来了电话。
　　“喂？怎么了？”林落书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办公室，路过大厅，护士站值班的护士跟他打招呼，他笑了笑，说，“明天见。”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江晨意听见从话筒里传来的轻笑声，感觉耳朵有些热热的：“没事，快回来吧。”
　　林落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

　　医院玻璃门外的路灯还在亮着，出了医院大门的不远处就是广场，商城的LED灯光四射，吵闹的人声传到了医院门口；一楼冷冷清清的大厅里有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老人，也有在旁边玩着玩具的小孩，还有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玩手机的大人。护士路过，催促道：“诶!快回病房了，要查房了。”

　　林落书被昏暗的灯笼罩着，也被疲惫的心情笼罩着。他跨步走出感应门，一离开温暖的大厅，就有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真是锥心的冷。

　　一扇门，两个世界。

　　广场上有不少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大人，也有不少私自偷跑出来的青少年，在滑板上肆意张扬的笑着，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江晨意手里提着草莓牛轧糖，用一部分的糖果换来了滑板试用权，他用自己高超的滑板技术赢了在场所有滑滑板的小朋友，骄傲的哈哈大笑。

　　小朋友不服，转头抱团指责他：“叔叔坏人！就知道欺负我们!”
　　江晨意心想自己而立之年都没到，穿的青春帅气，脸上连胡子都没蓄，你喊我叔叔磕碜谁呢？当即不干了，硬是跟个小孩似的要求加赛。

　　小赖皮鬼们虽然对外指责外人有一套，可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当然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遮遮掩掩的抱起自己的滑板，转头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江晨意见了，撇了撇嘴：“小兔崽子。”长腿一迈跨步朝对面走去，坐在医院门口百无聊赖的玩着还没化掉的雪。

　　他今天在局里待了一天，看着那少得可怜的线索发呆，距离见到嫌疑人已经四天了，他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四天还毫无头绪，实在是不应该。
　　他们查了往前一个月进入叶城的外来客，既然城内发生火灾的只有一起，那就从城外查，可是仔细比对了外来者中经历过火灾的，以及调了医院档案，发现符合摄像身形和外貌的人数为，0。
　　他对着录像看到眼睛都疼了，又看着那些烧伤程度烧伤部位不一的患者，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
　　他不信有什么人可以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可是仅有的线索已经死了，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等到换班的张修凡提醒自己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江晨意收好东西，到白果街再去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不出所料的毫无收获。

　　他回到林落书的房子，洗完澡做好饭后发现林落书还没回来，想起他早上的话，突发奇想的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对着镜子照了照，由衷地发出感慨：“真是个令人沉醉的帅小伙儿。”

　　呸，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江晨意慢慢散步在人声鼎沸的广场中，看见一家卖甜品的店，想起来林落书似乎特别喜欢吃草莓，他笑了笑，买了一袋草莓牛轧糖，又回到广场上买了一盒草莓。
　　他来到医院，上了林落书所在的楼层，去了他的办公室发现不见人影，问了之后才知道人还在做手术，大概要十点才结束。

　　江晨意见才七点，又在办公室待不住，他就回到了刚刚的广场，想到那群小朋友脚下的滑板，热血上头，拿着牛轧糖和他们交换。
　　等到九点，江晨意才回到医院门口。

　　都说相遇这件事吧，都是命，能遇到是缘，不能遇到就是有缘无分。偏偏江晨意从不信什么命，他怕林落书提前出来，于是他就九点在门口等，等看见林落书的办公室熄了灯，他才拿出手机给林落书发了消息。

　　江晨意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就看见林落书戴着帽子双手插兜走了出来。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朝他走过去。

　　刚刚还在颓废的感慨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的林落书看见穿着休闲装，头发细细碎碎的散在额前朝他走来的江晨意，停在了原地。

　　江晨意摘下暖和的围巾，自然的挂在林落书的脖子上，然后递上牛轧糖。

　　林落书慌神了一会，觉得自己大概累出幻觉了，等伸手接牛轧糖时碰到江晨意冰冷的手，才被惊醒。

　　他围好围巾，拿出牛轧糖给了江晨意一颗，笑着问道：“怎么来了？外面不冷吗？”

　　江晨意剥开糖纸：“在家闲得无聊，反正散步散着散着就到这里了。”

　　林落书撇了撇嘴，明显不信他。

　　二人并肩朝车子走去，江晨意拿着钥匙，坐上了驾驶位。
　　林落书抬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后不信任道：“你的脚怎么样了？我把命交给你没问题吧？”
　　江晨意斜了他一眼：“比你疲劳驾驶好。”

　　听了这话林落书没有回答，他已经累的睁不开眼了。

　　江晨意车子开的很稳，等到了家，他还没叫林落书，林落书就醒了。他睡眼惺忪，看着大门口的灯，惊讶道：“我给忙忘了——你找人修的？”

　　江晨意把屋内的大灯打开后才说到：“对。灯的开关在这。”
　　林落书皱了皱眉：“怎么不安感应的？那方便。”

　　“钱不够。”迎着林落书不信任的目光，江晨意也面不改色的扯谎。

　　林落书却也没精力去猜测江晨意为什么没安感应灯，他立马上了床，倒头就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林落书感到重新活过来了，昨天晚上犹如行尸走肉的他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论前一天晚上有多累，睡了一觉总能精力满满。

　　江晨意很快做好了早饭，经历过潜心苦练，一个月前那个做早饭不堪入目的江晨意已经不见了，现在虽然不至于到摆摊的地步，却也拿得出手了。他又洗好了草莓，等准备好后，才招呼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的林落书：“两个大老爷们的，随便吃点吧。”

　　“唉，有个人一起住就是好啊，要是放以前我肯定更累，没人接送也没人烧早饭，什么都得自己来啊。”林落书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感慨道。

　　江晨意听了，不正经的笑了笑：“那不如我们俩凑合凑合？”

　　“得了吧，少拿我打趣。”

　　饭桌上，林落书想到了江晨意昨天白天发的消息，问道：“你们案子有进展了吗？”
　　江晨意摇了摇头，说：“我们查了所有烧伤的人，也把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
　　林落书皱了皱眉，想了一下：“我昨天顺口问了一下，我们医院烧伤科这个月就接到了一个患者，就是那个说是为爱自杀的，你知道的。”

　　“没事，我们加把劲，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保证不会让人民群众的财产受损。”江晨意安慰着他。
　　林落书却思考着，机械的吃着早餐，没有搭理江晨意。

　　良久，他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根本没死？”
　　江晨意皱了皱眉，他觉得林落书的想法太大胆了：“不会吧，死亡通知书是医院下的，听说人一送来就宣布死亡了。”

　　林落书苦笑了一番：“你还真相信医院也是干干净净的啊，没有哪个行业能没有黑点的。”在这个社会，有钱有权什么不能干。
　　江晨意不在医院工作不知道，他可是在医院呆了几年了，这几年该看见的他全看见了，不该知道的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江晨意放下手中的碗，立马打通了赵笙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赵笙，你知道前些日子叶城那个自焚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吗？”

　　赵笙早早地到了警局，他快速翻着档案，很快给了答复。

　　“顾双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