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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5 初见昀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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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琅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了。
她以为自己应是化作梦中的白瓣风铃,随着尘埃一同飘散而去了。
可是再度睁开双眸,映入莫秋琅眼帘的不是净白纯粹的弥漫云雾,亦不是森然可怖的血色阴世。
寝殿内,一炷檀香盈盈缭绕,云顶檀木作梁,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凤纹络,精雕细琢的红檀木阔床榻边,青纱罗帐随风飘飘摇摇。
海棠花朵朵绽放于眼前的屏风,光亮透过青色琉璃瓦浮窗照洒进来,映出淡淡暖意。
“砰!”
似是何物掉落,突然打破了一室宁静。
昀灵清脆的声音有些急促的响起。
“姑娘你醒了!” 她眼眸略带湿润,轻轻拭了拭:“奴婢这就去唤太医来!”
来不及拾起地上摔落的青花碎片,她便急急跑出了门。
莫秋琅挺了挺麻木僵硬的腰身,欲支手坐起身来,不想稍一用力便牵动了伤口,胸前疼痛蔓延全身。
她缩回扇枕温衾之中,平躺在精雕木榻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金碧寝殿。
这里金碧辉煌,桂殿兰宫内尽是富丽堂皇,举世无双。
是谁救了她?
刚才那姑娘自称奴婢......
难道是......顾烨丞?
莫秋琅仰望悬梁明珠,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绞尽脑汁试图想起些什么,却都是徒劳。
然而待那妙龄宫女再赶回来时,已是半盏茶的功夫。
莫秋琅向门扉看去,一位鬓白老先生身着蓝袍素衫踏入金殿内。
他先是隔着屏风微微俯了俯身,而后提着他的四方医箱步入青帐前。
一帐之隔,老先生颤颤巍巍地从箱中取出一块儿方巾,轻柔地覆于莫秋琅纤纤左腕,低声说道:“姑娘,老夫叨扰了!”
须臾,他将右指搭按于莫秋琅的左腕脉搏,布满苍茧的手指因年老而有些颤抖,侧耳静心听去。
良久,道:“姑娘已无大碍,只是伤口过深,剑毒又蚀至筋骨,老夫开副方子,不足半月方可下地。”
莫秋琅张了张有些苍涩的裂唇,欲要开口道谢,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一旁,那轻灵宫女见状,立即斟茶递了过来。
她轻轻将她扶起,噙着微微泪花,心疼道:“姑娘昏迷两月之久自然是道不出声的,先饮些温茶润一润吧。”
莫秋琅点了点头,接过精致的青瓷茶碗,抬头尽数饮下。
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医开了副方子递到了宫女手上,吩咐她好生照顾,切莫忘了熬煮时辰。
宫女应声接过药方,替莫秋琅道了谢后,便送太医离去了。
莫秋琅细细打量起眼前娇小玲珑的背影。
只见,这宫女一袭淡粉对襟素裙裹身,身披云纹纱衣,淡雅脱俗的紫玉簪绾发,绯红脸颊透着稚嫩青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身行装莫秋琅是见过的,被刺那夜的回身一瞥,松娜身侧亦是这样一位妙龄女子俯首伺候着,约莫着是宫中婢子的打扮。
然而她却并不觉得宽心,苏醒后的一切仿佛都在明示着她此刻的处境。
自己果真是在宫里......?
许是看出了莫秋琅眉目流转间闪过的疑虑,昀灵目送老太医离去后,转身间不及幽思,直直伏地跪在了榻前。
“奴婢昀灵见过姑娘!”
“为何救我?你是何居心?” 莫秋琅凝眉肃容,沙哑低沉冷声问道。
可当她再回眸一瞥之时,却见昀灵跪在自己眼前,柔弱无骨,丝毫不像是习武之人。
她叹了口气,又换言道:“谁派你来的?”
昀灵闻声却有些不明所以,单纯轻巧地歪了歪脑袋,透着浓浓的疑惑。
谁派她来的?她不过是个伺候主子的贴身婢子,莫姑娘竟这般可爱,说得她昀灵倒像是个刺客暗卫。
她忍不住清甜一笑,道:“回姑娘,奴婢本在东宫当差,姑娘重伤那日太子殿下特派奴婢来伺候服侍姑娘的。” 她顿了顿:“姑娘若问谁派奴婢来的,那应当是太子殿下。” 昀灵恭敬地答道。
“太子?” 莫秋琅蹙眉凝神,愈发疑惑不解。
果然是顾烨丞搞得鬼!
只不过他顾烨丞会如此好心?她可不信!
薄情帝君千古恒长,他若真这般好心,自己也便不会如现在这般卧榻不起了。
“是呀是呀,是太子殿下抱姑娘回来的!那一日姑娘鲜血淋漓,躺在太子殿下怀中毫无血色,真真像是去了,好生骇人,是太子殿下吩咐方才那位太医,定要找到法子救活姑娘的。”
一旁的昀灵会错了意,错以为莫秋琅是未听清自己的话,她带着些许仰慕之情侃侃道。
片刻,似是再度忆起了那夜,昀灵眸光煽动着湿润光芒,缓缓抬颌仰头对上莫秋琅黯淡的眸子。
“只是谁知姑娘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两月之久,奴婢、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姑娘再也不会醒来了……”
莫秋琅不语地望向喃喃自语的娇小倩影,她微微颤动的双肩犹如蝴蝶,煽动起她的心底。
她与这婢子明明素不相识,她却没头没脑的关心着自己的安危,让她不免有些动容。
昀灵拭去泪珠,破涕为笑:“看我!净说些丧气话!好在姑娘是醒了,奴婢这才有幸一睹姑娘貌美芳容。”
莫秋琅闻言,冷媚唇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浮,一股道不明的暖意漂落于心。
倒不是因为她夸她貌美如花,而是刀光剑影嗜血如麻的日子过惯了,这样久违的人情,真的是太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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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这深宫里住了下来。
只是这进宫数月,她都未再见过顾烨丞,亦不曾听闻他半点消息。
他未踏足半步,她未能踏出半尺。
不止是顾烨丞,除昀灵和偶尔前来问诊把脉的老太医外,其他宫人奴才莫秋琅均未曾见过。
她每日的吃食都由相貌各异的奴才如数送来,而这些人见到她却都当她是厉鬼一般,各个低眸面露恐慌之色,不曾行礼亦漠然相对,只将饭菜送至门阈前便匆匆退下。
她只觉疑惑,却并不怎么在意。
伤病好转方能下榻走动的翌日,她也曾试图攀越高墙厚壁,逃脱这座皇天宫笼,却不想皇城内外竟是严关把守,羽林卫奉命重兵驻守,竟是将整座皇宫围堵得水泄不通。
与其说顾烨丞将她安置在此调养身子,倒不如说是将她囚禁圈固至此。
如若未曾中剑,莫秋琅兴许还可一搏,可现如今毒侵肺腑五脏,握剑之力都已尽数消散,她的功力早已尽失。
现如今的莫秋琅竟是比那娇娘儿更要柔弱不堪,更别提与羽林卫一决高下了。
自醒来之后她只终日将自己困于殿内虚度年华,心中诸多疑虑未解。
幸亏昀灵是个生性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姑娘,总是如初晨的鸟儿一样唧唧喳喳地相伴在她身侧,得以让日子不那么苦涩难捱。
百无聊赖中韶华飞絮,红枫殆尽,召来落雪纷扬漫天,一方庭院粉妆玉砌,戚戚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