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坠》醉狸

19、Chapter 18 意外惊喜

　　月玉坊的后门不似方才前门看到的那般熙攘热闹，人声沸鼎，相反，后门人烟稀少，只有寥寥行人走过，与月夜相融，清净许多。

　　他们从月玉坊的后门逃了出来，出了后门，沿着行路又拐了几个弯，不出片刻，一条游龙般蜿蜒流淌的清河映入了眼帘。

　　放眼望去，这条清河却是极为宽长，深不见底，经由云青山脚下通流百里，流水涓涓，九曲回肠，虽修于城内，但因极长的缘故，并不能一眼望尽。

　　沈尧离叫下沿边驶船的渔夫低语了几句，伸手给了几个铜板，带着莫秋琅上了船。

　　月夜秋河，渔舟缓缓地在清河上顺溪而行犹如荷叶，远处是灯红酒绿的缥缈，他们行了一段，直至行至芦苇荡深处，喧嚣尽散，才显夜半无声。

　　渔夫荡着船桨划过浅浅河溪，波纹倒影出明月，行舟上的两人，一个望着夜色秋波，一个凝着自己细嫩的手纹，各自心怀心事，相对无声。

　　良久。

　　“盯出了几文钱？” 沈尧离打破了宁静，他静静看着她，笑意盈盈道。

　　莫秋琅摇头扯了扯唇角，不想让他担心，想笑得温柔些，却不想，自己硬扯出来的笑意竟是比不笑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沈尧离无声叹了口气，他俊眼微垂，像是对女孩说，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小秋，人生在世，其实有许多事身不由己，无法两全。而我们，也只能尽所能去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

　　“嗯，我明白。” 莫秋琅抿唇点了点头，她想，也许这一切，习惯了就会好了。

　　沈尧离也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笑了笑，轻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突然，叮铃一声清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垂落在了莫秋琅的眸前。

　　她抬头去看，只在看清的一瞬，瞳孔微微睁大，似是惊讶。

　　那是一根牵着金黄色的小铃铛，点缀了几颗晶珠的细线。

　　而这根让她有些眼熟的细线，现下正随着微风摇动，轻灵地坠落在她有些雾气蒙蒙的澄澈眸珠前。

　　‘是今晨那根樱色手绳！！’

　　她的眸中闪烁，缓了缓，声音沙哑道：“师父你不是......没买吗？”

　　莫秋琅看看他又看看手绳，下巴微张。

　　沈尧离却温柔一笑，道：“看出你喜欢，偷偷买来了！”

　　闻言，她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荡漾开来，唇间不易察觉的淡淡一勾，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见她许久还愣在那里，沈尧离眉眼带笑，伸手拉过她的瑶琰右手。

　　他轻轻握住眼前的雪肤细腕，动作温柔如细雨，不一会儿，便将手绳系在了她有些冰凉的腕上。

　　而他霎那的靠近，莫秋琅却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低眸去看手腕，而是望着眼前的人，望着他的眉，他的睫，他的眸，他的鼻，他的唇，望出了神......

　　‘他可真好看，生得竟如同仙子一般。’

　　她凝着他，他却没有察觉，系好手绳，他轻拍她的玉手，道： “来，我看看。”

　　下一秒，满意地颔首浅笑：“好看，和你很配。”

　　莫秋琅抿唇不语，容色与往常淡漠无异。可无人知晓，今夜，她的心尽是欢喜。

　　夜深，密云渐散，波光潋滟。

　　渔舟还在河中漂游，莫秋琅有些摇摇欲睡，沈尧离盯着河中微弱的波纹，却是毫无困意，默然静坐。

　　从方才那人敏捷的身手，精妙的追踪术以及衣着来看，他必定出自宫中。

　　暗卫，顾名思义，是皇宫里培养的一批死士，他们自小便被挑选后送入宫中，再由东宫分配至各个王府。

　　而他们此生的职责，便是隐匿暗中替主子行事。

　　皇帝因有自己的御林军护卫，故而对宫中培养的暗卫，他从不插手过问，全权交由东宫统管。

　　自己躲避隐藏了这么久、可到头来，还是被人寻到了这里。

　　方才那暗卫虽已被杀，可他了解宫中暗卫的手段，眼下，他们的行踪很快便会暴露，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

　　......

　　微风轻拂，划过长夜，沈尧离凝眉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漠然开口。

　　“小秋，我们离开这里吧！”

　　一声不假思索，她没有丝毫犹豫： “好。”

　　沈尧离有些诧异，道：“不问问去哪儿吗？”

　　莫秋琅眸中一尘不染，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满是坚定，道：“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闻言一怔，他对望着她不移的乌眸，一时间，一股温热的暖意倏然涌上他的心尖。

　　一句无悔跟随击起心中波澜，让他恍惚良久。到底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片刻，他缓神，轻言笑笑：“你倒也真不怕我骗你。”

　　苍穹之上，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坠落江河，莫秋琅收回带着倔强冷傲的眸瞳，未再接话回应。

　　她的左手不觉间覆叠在右腕上，掌心慢摩着柔线丝绳，道：‘我信你，信你不会骗我！’

　　沈尧离自然没有听到她默忖的这句话，双手交叠环抱在颈后，伸了个懒腰，仰身躺了下去。

　　从月上看去，他那挺拔邪魅的身姿随着小舟漂荡在微波之上，邪俊风流无比。

　　今日虽与那陈酿的荷花蕊无缘，此刻却希翼自己能够醉梦其中，唯有如此，夜夜梦魇便不会再扰他了。

　　他望着满天茫茫繁星，黯然叹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百里阁内，灼烛摇曳，已入子夜。孤鹜无痕飞过长空，留下一片寒风萧条。

　　沈尧离一如往日慵懒，斜斜倚靠在门框边，看着屋内幽光：“这么晚，找我何事？”

　　“你今日带她下山去了？”屋内暗处，百里叶眸光渐暗，沉声问道。

　　沈尧离闻言轻笑一声，转过身子，遥望向寂寥远方。

　　“我当是何事呢！”继而，调侃道：“想不到堂堂百里阁阁主日理万机，竟对这等小事如此上心啊？百里阁主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百里叶深知他的顽劣性子，亦无心理会他的玩笑，道：“只是担心她的伤势罢了。”

　　沈尧离见他如此，也敛起笑肃穆起来：“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了。”

　　“明日？”他有些惊讶，这一天来得竟这样快。

　　“今日下山遭遇劫杀，我的行踪怕是已经暴露了，想必不久，他们便会寻到你这里来了。”

　　百里叶一怔，容色暗淡了不少，低眸问道：“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他微眯眸子摇头： “尚且不知。”

　　二人均静默了下来，许久，沈尧离抿唇释然地笑道：“我逍遥快活惯了，往后，能自在一日算一日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

　　“你要带她走？”

　　话一出口，百里叶微怔，其实他不开口询问也知道，沈尧离会带她走的。

　　这些年来，他看着小秋长成秋琅，看着沈尧离对她如长兄般的呵护，也看到了她瞳眸中，对沈尧离无法掩藏的仰慕，这些他都统统收入眼底。

　　显然，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可他竟还是不觉问出了口，连他自己也甚觉惊讶。

　　他这是，不希望她离开吗？

　　“怎么？有何不妥吗？”

　　沈尧离听他这么问，收起玩笑，肃然问道。

　　百里叶摇了摇头，抿唇愁然。如若秋琅跟随沈尧离身边，往后危难险境恐怕会更多。

　　以沈尧离现在的处境，各路人马都在寻他下落，秋琅跟在他身边很难不被波及。

　　百里叶微微蹙眉，停顿片刻，道：“她身世干净，性情单纯，和你，志不同道不合。”

　　好似隐忍了些什么，忍道： “跟着你，她不会快乐的......”

　　沈尧离闻言，并不生气他这样说，亦是一阵沉默。

　　百里叶说得没错，像他这样的身世，前路充满着未知险阻与艰难，如若让她跟着自己，她又怎么会快乐呢。

　　可是秋琅现在也已长大，不再是刚入百里阁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她的意愿如何，还是该问清楚之后，尊重她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沈尧离叹了口气，眸光暗淡道：“是去还是留，终归该由她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