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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下山压马路 ...


  •   街市,熙熙攘攘,毂击肩摩。

      尽管是白日,如流水般喧闹嘈杂的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叫卖声延绵不断,引人驻足。

      莫秋琅扮作随从的模样走在沈尧离的身后,跟着他稳着的步子一前一后的观望着。

      今晨,沈尧离来苑中寻她,本以为他是像往日一样来寻她去练剑的,却不想,他一改往日严格,竟说要带她下山散散心。

      莫秋琅自然是欢喜,毕竟这一晃几载,沈尧离从未带她下过云青山。

      平日里她都是待在变幻莫测的山林中练习,一待便是一整日,见的闻的,也都是蟒蛇毒鼠,或是些百里飘香的药草。

      不过要说无聊却也不怎么无聊,毕竟即使一尘不变,这样的日子也都是每日无闲的。难得清闲下来的时候,百里叶会带她去深山幽谷里寻药摘叶寻些不一样的乐子,日子虽闷了点,但却沉静不浮。

      前些日子,云青山突降瓢泼大雨,不知怎的,旧疾有复起之迹,第二日她便陷入了沉沉昏迷。

      后来百里叶同她说,是因着雨水沾湿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热病才会有复发之像,不过不碍事,被他给压制了下去。

      这不今晨一大早,许是怕她几日来卧床太过烦闷,沈尧离说要带她下山游逛,她匆匆收拾了一番,便随着一同下山了。

      说起来,自从进了百里阁之后,她从未想过下山这件事,早已不再是贪玩的孩童了,于她而言,下不下山并不是多么重要。

      可若能和师父一同下山游逛,心里还是忻悦的,毕竟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倍感心安。

      这皇城边的街市路摊果然是不一样,酒香巷深,玩意稀奇,车水马龙,连同着小二的声音笑貌都格外嘹亮清脆。

      莫秋琅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滑溜着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嵌着笑意,喜闻乐见。

      “哟,这位公子,看看?”

      瞧见沈尧离在自家摊子前停下,一个小贩眯着笑眼,凑身迎来:“全是京城里运来的最尖儿的饰样,簪,钗,玉镯什么都有,公子是赠予夫人还是姑娘?”

      沈尧离并未回应小贩,只是点头应了一下,继而转身向莫秋琅柔声说道:“瞧瞧,有没有称心的?”

      莫秋琅闻言一怔,有些受之若惊,她没有抬眸去看,片刻,压低了声音微微颔首回道:“小的,不适合。”

      “有何不合适,身上总要戴点什么的,空落落的不好看。”

      沈尧离说着,便从花样繁多的首饰中随手拾起了一条桃色手绳,招呼她过来些:“凑近了瞧,这手绳如何?”

      她站定犹豫了须臾,最后还是动了动身子挪了几步,靠近了一些。

      凑近一瞧,才发现沈尧离挑选的这条手绳确实很是精致。手绳细长如丝,不失丝毫淡雅风韵,静静躺在沈尧离白皙如霜的肌肤上,更是犹如冰中润玉,晶莹高贵。

      莫秋琅心里是喜欢的。

      今晨一路,她瞧见闺阁姑娘们都系了一根手绳,虽粗细样式不同,却尽显少女俏皮。

      可她知道,即使自己再喜欢,这些也只是些不可亵玩的闺阁之物。

      挥刀之手,如何戴这女子的娇柔之物呢,丁零当啷的,也戴不住,今后恐怕只会误事。

      身旁,小贩的眸珠溜着二人的神色面容,将这些尽数看在了眼里,他微张着嘴,黑溜转动的眼珠子却是差点儿没掉了出来。

      他用余光打量着扫了莫秋琅两眼,兀自暗忖道:

      ‘这侍从虽生的俊俏貌美,可看这行头装束,再怎么瞧也是位爷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侍从和主子?’

      ‘难不成,这二位爷是.......断袖?’

      ‘这怕是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他可真是白瞎长了这么双眼睛!这都没看出来!刚才竟然还问人家有没有夫人或是心悦的姑娘!’

      小贩心里嘀咕,嘴上忙道:“啊...啊...这手绳长携于身,亦可作辟邪之用。”

      震惊之余,他依然陪着笑,心里却无奈地拍脑暗忖:‘再怎么说也送人家把剑啊玉佩啊,这女子的饰物男子可如何佩戴啊,也难怪人家要拒绝。’

      小贩正准备给他们再推荐个合适的玉佩,那边沈尧离见莫秋琅迟迟不语,已举起叮铃作响的手绳,在她眼前晃了晃:“系上试试?”

      小贩:“......”

      莫秋琅摆了摆手,眉梢佯装着嗔意与漫不经心,敛颜口是心非的低声道:“样式不合心意。”

      沈尧离:“那咱们再去别处瞧瞧?”

      她轻轻点了点头,跟随着沈尧离离去了。

      高束的束发没能掩住莫秋琅颊上泛起浅浅樱色,她低下头,虽没有系上那根手绳,可心里却胜似装了个蜜罐儿一般,蜜甜如饯。

      小贩望着二人远去的罗衣身影,不禁啧啧一声,感慨惋惜道: “生得这般俊秀,竟真是一对断袖,姑娘们可是没这福份咯!”

      入夜,夜扮红妆,巷深酒香。

      熙攘人群好似比晨时更多了些,拥挤在各个酒肆青楼,沸反盈天。

      “糖葫芦!又甜又香的糖葫芦!”六旬老人拄着一根插满糖葫芦的木棍,步履蹒跚,吆喝着朝沈尧离二人走来。

      沈尧离仰头望天看了眼暮色,估摸着已至戌时,转身看向秋琅,问道:“想不想吃根糖葫芦?”

      莫秋琅缩了缩鼻尖,无声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叫苦道,她都快累死了,也不晓得师父怎么如此能逛,一逛竟是一整天。

      “哟,小家伙儿这是累了呀!”沈尧离见她有些僵直了的双腿,挑眉打趣了一句,又说道:“难得下山一次,下次出来可就又不知道是何时了,好好逛逛!”

      她是好好逛了,这一日下来,她跟着师父仿佛步行了万里,舞狮比武,招亲卖艺,该凑的热闹一样没少,该歇的脚也是一步未歇,沿街可作小憩的茶坊,饼铺,更是半步未踏。

      莫秋琅不太想理他,只是努了努嘴,颇有些怨气地看着他,道:“师父,你不饿吗?”

      沈尧离:“饿了?早说呀!走!为师带你去吃好的!”

      “......”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她不只是饿了!她都渴了一整日了!

      — 酒肆内

      灯烛辉映,宾客如云。

      “二位客官,里边儿请!”店小二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说着,边热络地招呼着他们进屋。

      打眼看去,店内灯笼悬挂,红烛交融,宾客声如锣鼓喧天。在戏台中央处,一位素裙女子用轻纱半遮着玉容,端坐在竹椅上,凝玉纤脂抚弦撩拨,弹一曲琵琶,思一方故土。

      小二边领着他们上了阁楼雅座,斟了壶热气萦绕的茶水来:“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沈尧离提起青花瓷茶壶,倒了盏玫瑰香茶递与莫秋琅,说道:“这便是闻名遐迩的月玉坊,手艺是从宫里御厨那儿传的,在坊间颇有名气。”

      小二闻言,笑眼褶皱陷得更深了些,这来得是个明白的主儿,嘿嘿笑了两下,说道:“不瞒公子,今儿个刚酿好的荷花蕊,品个鲜儿?”

      忽然,暖融烛光轻轻摇曳了两下,一道身影犹如孤魂一般悄无声地一晃而过,令人察觉不到。

      沈尧离眸光倏地阴冷暗沉下来,斜斜扫过木雕悬梁。

      他面不改色的摆手回绝小二,道:“今日不便饮酒,把你们这儿上好的菜品都端上来罢。” 随后,小二应声退了出去。

      待小二退出去后,沈尧离方从袖中拿出两个方孔铜板。

      他瞳眸语气稍有回暖,柔声道:“小秋,为师突然想食冰糖葫芦了,你出去寻一下方才那位老先生,向他买一支回来,想必他还未曾走远。”

      秋琅并未察觉到沈尧离的异样神情,她未多想,点了点头,匆匆端起茶盏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拿起铜板起身出了雅间。

      屋内一时间空气凝结,静谧得只听得见楼下美人一曲悠扬,凄美绝尘。

      “跟我一整日了,何时动手?”待莫秋琅走远,良久,他并未抬起的眸光突然一闪冷厉,冷声低沉开口。

      静默片刻,屋子上方传来一声讥笑,接着,一个黑影身披黑袍,从悬梁高处飞跃而下。

      来人动作极快仿如疾风闪电,显现出隐匿已久身形的同时人还未待站定,手握冷刀已唰地一声,从后架至沈尧离纤长的脖颈处。

      黑衣人半面身姿聚成一道缩影投射在寒光利刃之上,冷笑一声:“沈公子不愧是沈相之子,果然了得!”

      沈尧离只是淡漠地斜睨了一眼剑刃上那抹黑影,好似颈处无物一般,未曾回眸去看,细眸微眯,对来者视若无睹。

      风从窗棂缝吹了起来,厢外一曲琵琶曲终。

      许久,沈尧离轻笑一声:“很好!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那你我便不必废话了!”

      他眸垂茶皿,端起来放于鼻尖前缓缓嗅着茶香气,茶雾凝在了他的睫羽,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危险,不过一瞬,判若两人。

      他幽然启唇,道:“谁派你来的?”

      “看来沈公子的仇家不止一位啊!”那人却答非所问,冷笑着嘲讽。

      夜幕昏暗,凛冽寒风刺骨吹过来人的黑漆连帽,屋梁阴影遮挡着他尽数容颜,看不清容貌与情绪。

      他道:“我既受命于人取你性命,自是不能告诉你雇主身份,你只需知晓,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说着,他的手稍一用力,利剑狠狠地横在沈尧离的颈处刻下了一道细长红印,虽未割破,印下的乌青淤血却已然触目惊心。

      沈尧离不顾肩头上的微痛,迎着刀刃,依然静坐前方,细细抿了口清茶,道:“皇帝既已经下令要赦免我,宫中却依然对我穷追不舍,赶尽杀绝,究竟是做贼心虚亦还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黑衣人有些烦燥地皱眉,不想再同他废话下去,冷哼道:“这些话,你恐怕要去问阎王老子了!”

      “就凭你吗?” 冷笑与不屑划破空气。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擦刀横割下去的瞬间,沈尧离手中的青瓷茶盏砰地一声烟花般炸碎于空,同时间,他手指的力道夹住了愤然而下的尖刀,停在了仅离脉络还有一毫的地方。

      沈尧离用力一推,黑衣人持剑向后仰去,将他推出一尺之远,转身间,砰地一声,案几青瓷尽数砸落于地,碎如繁星。

      他心里并未有把握,仅方才交手,便可探知此人功夫了得,应是暗卫。

      下山前并未预料到会有暗卫深夜行刺,离开云青山时没有携剑,如若徒手打斗,他绝非此人对手。

      “那就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手快了!”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黑衣人唇露冷笑。

      说罢,黑衣人平持剑柄奋力向沈尧离奔了过去,沈尧离暗道不好,未来得及闪躲,剑锋已至胸口。

      就在这时,只闻嘶地一声尖锐震彻月玉坊。

      黑衣人瞠着目,惊异地定在了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却再也道不出半句话语。

      剑身自黑衣人宽厚的胸膛深又狠地穿透,顷刻间,血液顺着剑刃一滴滴滑落,发出摄魂的嘀嗒声,黑袍与血色完美相融,让人看不清血迹。

      良久,他睁着惶恐不明的利眸,缓缓倒地于血泊之中。

      而立于他身后的人,亦是一脸惊恐,瞪大了瞳眸,久久不能平复。

      她,第二次,杀了人……

      那剑穿肉躯的真实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浓血腥气,令她突然回想起阿司死去的那个晚上,大宝家中四人的惨状。

      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被她亲手杀死了!

      方才她进来就看到了情急的一幕,几乎不假思索,她拔剑就向那人而去,一剑毙命。

      莫秋琅直直盯着那伤口处还在涌着鲜红的黑衣人,竖剑支地,胸口有些激动地起伏着。

      他这是......死了吧?

      莫秋琅看着那男人直至死前还不可置信的黑眸,忍着微抖,暗暗握紧了剑柄。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拔剑杀了他。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如若方才她没一剑杀了他,此刻倒在刺目血泊中的,就是师父了。’

      莫秋琅收回放在那人身上有些骇人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凝眉闭上了眸子,‘若想保护师父,只怕今后诸如此类的事情只会更多,她要学着去习惯,习惯刺破肉身的触感,刺鼻的腥气,以及......惨死在她刀下之人的恨意。’

      “小秋,你还好吗?”沈尧离看出了她的恍惚,忙朝她快步走来。

      莫秋琅强忍着发颤的身体,不过抬眸之间,已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冲他甜美一笑,摇摇头,道:“只可惜,糖葫芦不能吃了。”

      沈尧离顺着她摆动着的玉手看去,那串剔透晶莹的冰糖葫芦不知何时已经被溅满了腥血。

      他方才让她去买糖葫芦,不过是他随口用来支走她的借口罢了,可她即便是拔剑杀人,也依然不忘紧握在手里......

      沈尧离看着她的神情,心上一揪,暗自道,这傻丫头,还笑呢!

      “不吃了!咱们再买新的!”

      他从她手上夺下那染了血的糖葫芦,顺手扔在了身旁的木案上。

      她飘落下的碎发被他轻轻撩到耳后,宠溺地揉了揉她苍白的脸颊。

      忽然想到了什么,沈尧离肃然低声道: “他应该还有同伙,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莫秋琅轻轻点点头,随着他悄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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