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2 风起云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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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小秋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亦梦亦醒间，轻巧的身子虽使不上一丝力气，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犹如一朵软绵的云朵，随拂面的柔风轻轻起落飘荡。
那个紧紧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淡淡杉木之香萦绕于鼻间，不似浓郁，亦不似芬芳，却胜似一味勾人心魄的迷药使她格外贪恋。好暖和啊......不觉地，她又倾身向里靠了靠，带着满足地甜甜一笑，安心地睡去了......
终于，不知翻越了多少座孤山野岭，穿过了多少条河川溪流，几日颠沛流离过后，沈尧离横抱着小秋踏入了云青林。
云雾缭绕于漫山之中，好似给云青林披上了一身轻薄的纱裙，如梦如幻。
“百里叶！出来救人！”
沈尧离焦急的声音回荡在渺无人烟的树林，却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眸光渐渐转深，低眸看向被自己紧紧攥抱在怀中的女孩，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依旧是烫如山芋！
迟迟不见那抹白影，他紧蹙骏眉，声中已有威胁之意再度开口：“你若再不滚出来，我便把你这满地仙草药草砍成碎渣！”
话音刚落，果然，云青林之中似有响声沙沙，下一秒，沉寂暗夜中飞闪过一个极快地白色影子，未待定神细瞧，便已在沈尧离面前稳稳落定。
只见那白衣男子不慌不忙，好似见惯了此等情形，只淡淡斜睨了一眼他怀中之人，悠悠道：“沈兄，我百里阁的规矩你是知晓的，百里阁世代为帝王御用，并不是谁人都医。”
沈尧离乜了他一眼，探足划掉眼前满地落叶，缓缓半蹲下身子，极其轻柔地将昏迷不醒的女孩放至地上。
“我不管你们百里阁从前医人医仙，今天这人你不救也得救！”
说话间，他目光突然转冷，冷箭般投向眼前之人，不给百里叶半分商榷余地。
百里叶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唇角扯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戏谑地眯了眯眼：“我若不呢？”
“沈某倒不介意深夜进京......”沈尧离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稳步行至百里叶身旁，侧了侧身轻语道：“知者不报亦是死罪，沈某一介茶商草民可不敢欺瞒圣上，百里兄说是不是？”
果然话一出口，百里叶收起了玩味敛起容抬眸看向他。
自皇上抄了沈府满门将沈尧离流放之后，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皇上虽已下旨将沈尧离流放朝堂之上给沈府留下了这最后一条血脉，可他毕竟是站在刀尖上的君王，又怎会放心叛臣之子不再掌控于自己掌中呢。
他不禁蹙了蹙眉，看来沈尧离已经知道皇帝虽明已放手，可暗里仍还在搜寻他的去向……
还欲张口说些什么，话还未至唇边，只听身下响起嘤嘤呢喃之声，稚嫩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二人纷纷向地上看去，百里叶也不再言语，俯下身子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女孩。
一番查探，突然，他清瘦姣好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搭在脉上的素手轻微一颤。
“怎么样？她中了什么毒？”沈尧离见他如此，率先开口道。
百里叶闻言并未抬眸，把脉的素手也未从小秋腕上拿开，只是低眉深深望着小秋早已毫无血色的脸颊，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
许久，才深叹了一口气，随后不觉周身一紧锁起了眉头。
这世间万分巧合，究竟几分命数几分是孽缘，如若让静坐于身后内阁暗格之人知晓眼前女孩的存在……
“这毒可解却不易解，她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我只能试试。”百里叶沉默思量许久后，缓缓开口道。
“没有十足把握？”沈尧离反问道。
“中毒时年岁尚小且没有得到医治，再加之常年累月不温不饱，现在毒性已侵蚀肺腑，血毒交错，想要如数渡出恐怕难上加难。”
他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叫人一时看不清情绪。
沈尧离：“那怎么办？”
“现在需要几株沾有初晨露水的半边莲和一条白唇竹叶青蛇的剧毒蛇胆来做药引。”
他背对着沈尧离，缕缕墨丝散落于肩前，挡住了他如玉般的侧颜，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身后之人发现端倪。
继而沉声道：“云青林现下并无这两样药材，若两日内无法让她服下，怕是无力回天了。”
言毕，百里叶只闻身后风声簌簌，却再也没有听到沈尧离的回应。
他知道，此刻回头身后便不会寻得沈尧离的踪影，他已起身去找寻药引了。
而他这番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眼前这个孩子中的毒并不是什么万年奇毒，这毒就出自他的百里阁，也出自他之手，名为千鸦。
千鸦之毒与断肠草的毒性有异曲同工之处，却也不尽相同。
中千鸦者，十日之内必会泛起红疹，疫热不退，半月之内会因肺喘受阻，胸闷呕血而不治身亡。
而他没记错的话，这女孩中毒应有七年之久了。
他原以为，她早已命丧黄泉……
见沈尧离没有折返的迹象，事不宜迟，百里叶速速将她横抱至百里阁深处静谧的冰云苑内，安置于冰榻之上，重新为其施针号脉。
他方才对沈尧离说的那番话，并不全无真言。
千鸦毒确实已侵嗜这孩子的全身，而这孩子中了千鸦还得以活到现在，怕是当年他的药剂用得少了些，才会如此反反复复，直至近日再度发作。
此毒若解无需药引，服毒三日内饮下毒蟒胆熬制的毒丸便能以毒攻毒。
但现下这女孩服毒超过时限太久，他全无把握，只能姑且一试。
他寻来搁置万味药草的药箱，将放置于暗格中的一粒小如指尖的药丸轻取出来，动作极为轻缓入微，慢慢拖起小秋，喂她服下。
不知过了多久，待小秋脉象有所平稳面色回温，百里叶这才起身在冰塌旁的石桌前坐下。
他低眉远望着她肉嘟嘟的娇黄小脸，细长的睫毛微垂，若有所思。
百里阁建阁已有百年，是隐匿于山林之中唯医皇宫贵胄的御医阁，他自六岁起便跟随师父习医行医，师父退隐于世之后百里阁便由他接管打理，经由他手医治过的人绝不在少数，可却唯独忘不了她。
那一夜，他们将襁褓之中奄奄一息的她抛之荒野，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免不了命运捉弄，一场牵扯丝连。
七年，怕是老天也不忍收你吧......
他托着腮扶着额，望着躺在冰塌上娇小柔弱的她，一时间望出了神，过往的一幕幕恍如隔世，将他扯入那段深陷愧疚的回忆之中......
“哥哥......阿司...哥哥！”
突然，虚弱无力地音色在百里阁的酷寒冰窖中显得格外虚无刺耳。
百里叶陷入沉思的思绪被一声“阿司哥哥”牵动了回来。
他神乱的视线再次落在晶莹透亮的冰榻之上。
小秋圆滚滚的小肉手握成了两个一样大的拳头，小巧的指尖范着白，狠狠地发着力。
只见她小小的瑟缩成了一团，虽然被冷意冻得微微打着颤却也能看出她的克制，佝偻着的身体呈着保护势，眼角噙着泪，好像在做一个很悲伤的梦。
百里叶见状忙起身走到冰榻前，突如其来自冰塌传来的凉风冷意让他自己也不觉一颤。
他低下清眸颔首打量着眼前的小秋，眸光流转闪过一丝疼惜。
他半身蹲了下来，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衾，一手附在她的小手之上，一手轻轻拍哄着。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她气息慢慢平缓又睡着了，他才轻声吩咐下人后，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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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阁内阁。
炙人的烈焰烛灯魅亮撩人，摇曳生姿。
静静端坐于楠木茶案前的男子一袭素雅蓝衫，一手执着青花瓷杯轻轻摩挲，纸窗中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冷峻侧颜。
虽看不清他的容貌，透过窗子却仍能感受到那份冷厉凛然，令人望而却步。
百里叶轻推开内阁木窗，左足刚刚抬起，听得一声饶有玩味地感叹在内阁响起，传入耳中。
“真是云青林中独酌酒，举头望月愁不散呐。”
闻言，百里叶唇角含着笑意微微上扬，知道男子是在‘指桑骂槐’，扬了扬手，回应道：“那可真是辜负了你的惬意，我这儿唯有鹤顶红伺候，尝尝？”
顾烨丞也勾扬起唇角，轻笑了然，随即疑惑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故友造访，陪着叙了叙旧。”百里叶手里重沏茶叶，漫不经心地答道。
顾烨丞闻言轻轻敲起案沿，打趣道：“噢？你百里叶也有故友？”
“怎么？在你眼中我们行医之人只配得上毒患尸首？”
顾烨丞未再言语，百里叶心照不宣。他清楚，顾烨丞夜里到访医阁，绝非只为单纯叙旧。
不出片刻，百里叶便将沏好滚烫的茶水递于他的面前，顺势坐于桌前等待他开口。
顾烨丞接过茶盏轻轻闻了闻青茶香气，低头抿了一口，微眯的眸中闪过一丝冷色，正色直言。
“东宫有所动作了。”
百里叶闻言也收起了方才的顽劣不恭，攥着茶盏的手在不经意间稍用了力，眉尖蹙起：“朝中大臣如何？”
“右相已联同吏部尚书等人暗投东宫。”
“左相灭门之后，右相手中一直独揽重权且得皇上器重，他若投靠东宫，日后我们再想要推翻太子，恐怕难上加难......”
顾烨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沈氏败落之后左相之位始终悬空未定，朝中若再没有人与之相互权衡，加上东宫势力相辅相成，日后确实难办。”
“沈府嫡公子，找到了么？”顾烨丞问道。
百里叶眉间稍有一愣，转瞬即逝间，脱口而出道：“尚还在探。”
顾烨丞并未看清百里叶眸间闪过的疑虑，搓了搓尚还温热的盏托，微眯着冷眸，阴戾一闪而过，继而颔首，道：“此人如若能为我所用，再好不过。”
送走顾烨丞后，百里叶独自在林中游走了良久，直至暗月消逝，下起了沥沥绵雨，犹如此刻他的心绪，优柔不宁。
晶莹的雨水渐渐倾泄，打湿了他垂落着的缕缕细丝与温润的容颜，水珠顺着面颊滴落于地。
他缓缓撑起一把油纸伞，半掩住被细雨浸湿的半身，往冰云苑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2 风起云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