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1 血染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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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再见到阿司之时，竟已是阴阳相隔，各自一方了。
暗夜残烛下，阿司本就尖削的脸庞此时更显枯瘦苍白，他犹如一潭平静的死水安静地躺在那片冰冷的地上，却是再也惊不起片刻微澜了。
方才是沈尧离背着阿司回来的，他淤泥不染的雪白衣衫不知何时早已被阿司的鲜血化作了如火红袍。
阿司回来时面容白如皑雪，早已断了气。
沈尧离生怕磕碰了他，动作轻缓地将阿司冷彻入骨的躯体缓缓放置在小秋身侧。
小秋只是虚弱无力地侧眸望着他，她细细地凝着他的面容，明明苍若枯骨的一张面皮，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怖。
她以为她会哭的，可她没有，干涸的眸眶中甚至连一丝酸涩湿润也没有，她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收回了在阿司身上留恋轻柔的目光，头倚靠在内墙壁边，仰望着吊顶悬梁，尽是空洞。
她如何也想不到，阿司竟就这样离开了。人命竟轻如一手散沙，她越是想要牢牢抓住的，越会流逝消散。
“今夜你起了热病迟迟未退又一直昏睡不醒，阿司见状实在无法子便寻来客栈找我，我令他去寻药引来，可作清瘟败毒散为你驱毒，他去求药引时......”他略有停顿，又轻道：“不幸被村头的大宝活活打死了……”
沈尧离声音越说越低，飘入小秋耳中的话语轻如鸿毛。他低眸望着阿司的尸身，亦有些惋惜之色。
他与阿司也不过今日点头之交罢了自然没什么情谊可言，只是这里远离皇城纷乱，不过一个贫苦村落，终还是躲不过以强凌弱，罔顾人命。
小秋没有看向他，只是静静倚靠在内墙壁边听沈尧离道与今夜原委。
良久，她轻轻勾唇一抿。
她的阿司哥哥，这世上她仅剩的牵挂已去，她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大宝是吗，是大宝杀的是吗。
“公子，小秋......小秋有一事相求。”
她紧握起双拳支起已无余力的身子，强撑着自己滚烫似烛火的娇小身体，虚弱无力地对他说道。
“说吧。” 沈尧离轻轻扶过她，放柔了声音。
“小秋可否请公子扶...扶小秋去趟...大宝家中？”她眸中无神，言语却掺了些恳求。
沈尧离闻言一怔，凝望着她涨红的脸颊许久，最后也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应下了。
他没有问她为何，他初见小秋时便看出眼前这女孩一身傲骨，娇柔的身体下虽稍显稚嫩却有着不可小觑的倔强。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接下来所要发生之事，他亦心如明镜。
沈尧离轻轻扶过她的身子，顺势欲将她腾空抱起。
只见小秋身稍有抗拒，闭目摇了摇头，下一秒，她搀扶着沈尧离的左臂，独自站起身来。
温病还未消退，她的身子颤颤悠悠，沈尧离不觉回环住她的身子，忧心她一个不稳摔落下去。
小秋借力站稳了一些，她抬眸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含着谢意。之后，踏着歪歪扭扭的步子，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大宝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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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住处门扉前。
一声狂笑响彻整间草屋：
“阿司那小子与他妹妹都是贱命一条，死到临头竟还惦念着，你们是没瞧见他死时瞪大了眼珠子，右手却还紧握着宝弟施予他的假玄参，似是那饿极了的地洞老鼠，可笑至极！”
另一声轻笑嘲讽随即应道：
“你是不知，那小子临死前还如同个婆娘一般低声啰嗦让我施予他一点玄参，好让他归家救妹妹，让小爷救人？小爷去调戏他妹妹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就是！等过个几年，那小蹄子再出落的亭亭玉立些，哥几个一起去尝尝鲜！”
“不知道到那时他阿司泉下有知，会不会让阎王老子也来救救他妹妹啊！哈哈哈哈哈哈！”
纤纤小手还未触及门锁，这零零散散的话语和一声声鄙夷直直刺入小秋耳中。
那字句犹如足链一般阻挡住了她赤足前行的步子，如钝器般锋利，深深扎进了小秋的心底。
之后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却是如何也听不真切了。
原来阿司哥哥的死在他们眼中竟如同踩死一只过街老鼠，她本想质问他们为何如此残忍，为何要打死阿司哥哥，她本想替哥哥讨回一个公道！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一双乌瞳衬满了血丝，乌云依旧笼罩着弯月，好似如何也挥散不去......
小秋再也强忍不住红了眼眸，她的双手颤抖着握成拳，如同一只饥饿嗜血的小狼遇到了一心所求的猎物般，蓄势待发。
现在，她只想杀了他们给哥哥陪葬！！
不过须臾，她浑身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一般，冷汗淋漓。
沈尧离在不远处看着她，她本就旧疾复发，高烧未退，现下全身颤抖着，强忍着泪水，平日里透亮似水的双眸顷刻间变得涣散无神。
沈尧离不觉凝眉暗觉出她的不对劲，不行，再这样下去这小妮子非出事不可！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欲带她离开。
突然，也不知这未及六岁的总角哪里讨来的力气，趁沈尧离不备，轻飘回旋，轻巧地逃离了他的身边，顺手扯断了他腰间的碧玉般绿翠的丝绦，夺走了他的鞘匕。
她用尽浑身力气推开木棕门阀，奋力冲进屋内，黝黑的柔丝凌乱于风中散落，烛光摇曳，却映不暖小秋阴郁的眸底。
屋内四人皆面露诧异，还未等四人回过神去，她已站立在布满杂草的木桌之上，紧握住那把尖锐锋利的银光利匕，渗透着凶煞。
小秋如同春日的桃花瓣，风起刀落，飞舞激扬，利匕掠过每个人的颈处，未待惊呼，匕尖已及其喉，划出一道干净的弧线，所到之处利落干练。
温热的血渍喷涌飞溅在小秋面如桃瓣的脸颊，这本应与她稚嫩的面庞相差甚远，此刻却完美契合。
仿佛她就是为杀戮而生的！
沈尧离站在屋外蹙眉凝视着这一切，神情略显严肃，却并没有上前阻止小秋，只静静待她完成心中所愿。
满地红腥洒落，如同秋日最末的晚霞，红得艳丽夺目，却又让人心生怯意......
沈尧离上前察看，四人鼻息全无，斜目望天，颈部伤处呈紫青色，如苍雪般的面容下还存着不信与哀怨。
他抬眸凝望小秋，诧异于这个未及髫年的孩童初次出剑会如此准确利落，亦惊讶于她的天赋异禀。
这一幕若非亲眼目睹，他如何也是不能相信的......
他自认行走江湖近十载，阅历无数，可像小秋这般天资聪慧的，真真是难得一见。
而此时的她，缓缓踱着步，赤足走过被她亲手了断了的尸身身侧，满地血迹染红了她的凝脂玉足，带着温热。
先前冷戾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余下的，是杀戮后的恐惧，是温疾未退后的虚弱。
她用尽全力，倾尽所能，为哥哥报了仇......
她轻轻阖了阖眼眸，眼角似有泪痕。
她，杀人了……
一步步踏出茅草小屋，如柔荑般的小手如同手握珍宝，仍紧紧攥着那把属于白衫男子的淡色匕首。
小秋径直行至沈尧离足前，双腿一曲，扑通一声便跪下身去请罪，只是身无余力，摇摇欲坠。
“小秋...愿受...责...罚！”
说着。她双手高举起鞘匕，眸光空洞，声音轻如羽毛，如若不细细听去，听不真切。
沈尧离还未等出语，便见那小小身躯忽地瘫软昏厥了过去。
眼看娇容欲要朝着石地而去，沈尧离一个腾空，箭步如风，冲上前去，及时轻托住了女孩的下颚，将她靠在自己怀中。
沈尧离低眉，抬手轻拭起女孩的右侧渗着乌血的额角，那是今晨磕头所致。
他俯下身去探，女孩鼻息微弱，脸色犹如苍雪，身子却是如焰火般灼热。
他抿住双唇，蹙起锋眉，从袖管中探出手去试她的右脉。
刚触及纤手，瞳眸中即刻闪过一丝惊异。
这绝非热病之毒！
毒性猛烈，来势汹涌，毒气已侵入小秋的内脏六腑，如若再晚一些......
不待他迟疑，快步奔回了客栈。
“不悔！备马！” 刚一踏入厢房，他高声吩咐身后的随从。
“公子，现是丑时三刻，启程漠北会不会......”随从不悔甚是不解，揉搓着惺忪的睡眸，不明公子为何面露焦灼之色。
沈尧离收了收抱紧小秋的双手，轻搂着的双臂更用力了些。
“不！不去漠北！你快马加鞭告知义父，我去去就回！”
语毕，他身如巧剑，轻便自如的英俊身姿随风起落奔走。
今夜阿司急急来寻他，他竟真的以为她只是得了热病！
此事事不宜迟，沈尧离拥着昏迷不醒的小秋骑上汗血骏马，晃动起马驹缰绳，向着西北的相反之向，南下。
“公子！你要去哪啊？！”身后的不悔抻着脑袋扯嗓问道。
“去云青山！”
云青山？？
不悔暗自低喃，那不正是传闻天下第一，弹指一挥间便可妙手回春的神医——百里叶的独居之所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1 血染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