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之越

4、初霁

　　初霁才不管陆霖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情一事上，她总是占了上风。

　　在陆霖面前，不必刻意伪装自己，不必把在陆家人的面具戴上，强忍说喜欢或好。

　　陆霖亦是。

　　天还蒙蒙亮，陆霖和初霁早早醒来。在初霁这里洗完漱，陆霖最后在初霁额上留下一吻，心满意足地离开。

　　二楼不算高，这边又没有监控，陆霖此举，已是习惯。

　　初霁关上窗户，联系班主任，调取自己的成绩单和在校证明，以申请学校使用。

　　陆霖走后，初霁开始收拾房间，清除他所有来过的痕迹。昨晚赶上家人忌日，他又浑身是伤，两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相拥而眠到天亮。

　　初霁坐在床边，细细把想要申请学校的研究生招生简介看了一遍。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离老太太起床还有一个小时，初霁了无睡意，拿出电脑，开始整理作品集。

　　如果真的申请成功，租房子还需下一番功夫。初霁曾经找过英国的学生公寓，价格不低。学校又位于伦敦，物价也高。

　　初霁时刻记得自己陆家的外人，花的钱太多，没把握以后能还得清。

　　陆霖知道她的顾虑，昨晚跟她交代，好友Noah刚好在学校附近，有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如果她愿意，可以直接搬进去住。

　　所有的事情，都有陆霖帮她解决。初霁把电脑里个人和商用的作品集准备好，合上电脑的那一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到老太太起床的时间，初霁梳洗完毕，出了卧室。

　　姚姨已经扶着老太太坐在了饭桌前，看着初霁出来，老太太笑眯眯朝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接着说道：“昨晚睡得好吗？”

　　初霁不动声色低头看了眼全部扣好的衬衫扣子，点头说很好。

　　“我就喜欢看我们家初霁穿红色，什么红色都喜欢，你那条大红的裙子，还有今天的珊瑚红的衬衫，我家的小孙女就是漂亮。”

　　一旁的姚姨也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吗，初霁性子好，长得美，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了呢。”

　　初霁喝着粥，闻言勾唇笑：“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
　　她边说，边又给老太太盛了碗红豆莲子羹，“我今天这么好看，奶奶不多吃点？”

　　老太太喜笑颜开：“吃吃吃。”

　　大四已经没有学校课程，初霁早上和班主任联系好，待会儿要去拿申请研究生学校的文件，老太太听完十分欢喜，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得出，心情不错。

　　吃完饭，老太太要去公司，顺道把初霁放在学校，嘱咐她，等事情办完，司机会过来接。

　　初霁笑：“谢谢奶奶，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学校离家不远。”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不安全。”

　　初霁默了声。她原本想着，回家前，要去商场给老太太买寿礼，下周是她的八十大寿，礼物要提前准备。

　　偷偷准备礼物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寿星知道。

　　初霁又是撒娇又是哄，好容易才劝动老太太松口，她举起手，发誓一样，认真又孩子气：“我一定在天黑之前回家，您放心！”

　　老太太手指点在初霁额上，宠溺地笑：“你啊！”

　　车子停在初霁学校门口，和老太太打完招呼，初霁才转身进了学校。

　　班主任办事效率太高，往常别的专业可能要等三天甚至更久，他一上午就全部办完，该打印的打印，该盖章的盖章，交到初霁手上，正好中午。

　　班主任做事非常认真，抬起手表看眼时间。先是送上祝福，希望初霁一定能申请上心仪院校，随后才说，他十分钟之后有个会，现在得去会议室。

　　初霁抱着那堆材料，愣愣跟班主任说了再见，还没缓过神。

　　每次都会被班主任的办事效率惊到。

　　这是初霁大学以来少有几次能在食堂吃饭，她虽是寄养在陆家的孩子，但老太太担心她会遇到各种意外。

　　高中时期车接车送，大学时期也是走读生，跟学校的交集实在不多。因此，同学们也只知道同班有个设计很厉害的女孩，但了解并不多。

　　饭刚拿在手里，初霁收到实习工作室老板的消息。

　　上个月，她找到一家小众品牌设计工作室的工作。原本，她只打算当做暑期实习，谁知老板太喜欢她的设计风格，硬是想让她留在这里工作，薪资待遇都好的没话说。

　　后来得知初霁有出国读研的想法，老板更是开口，说可以给她出学费，条件是毕业回国后，依旧要回他这里。

　　这边收到老板消息，那边给陆霖打字：[虽然很心动，但是这样会不会太局限？]

　　陆霖：[是。]

　　初霁：[你有建议吗？]

　　陆霖：[一切看你，怎么选我都支持。]

　　初霁：[？]

　　初霁：[你完了，你开始敷衍我了？]

　　消息发出去足足两分钟，陆霖都没再给她回话。

　　初霁在界面上愤恨地戳了他两下头像，把手机丢在一边，开始吃饭。

　　初霁往嘴里塞了口饭，陆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初霁接通电话，对面先是笑笑，随后问道：“正在吃饭？”

　　初霁皮笑肉不笑：“您明儿去街边支个摊，算命能赚不少钱。”

　　陆霖解释：“刚刚在开会，现在跟你具体说。”

　　初霁没吱声，继续吃饭。

　　陆霖：“先谢谢那个老板对你设计的肯定，等你回国，他给你的待遇也不会差，再说，工作地点就在天津，不用担心我们以后两地分居。”
　　“但如果，你打算毕业后自己创业，就没必要纠结。”

　　初霁哼了一声：“不愧是陆大师。”

　　陆霖语气轻松，带着掌控的得意：“你心里想什么，我当然知道。”

　　门铃被人摁响，陆霖边往门走，边跟初霁说话：“回去再跟你说……Noah来了，要找我聊事情。来，叫声哥哥听听？”

　　初霁咬着牙，勺子尖戳着盘子里的饭：“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陆霖轻笑了声：“行，那先欠着吧，哥哥给你赚学费去了。”

　　挂掉电话，初霁抬眼看到上次在学校活动里认识的小学弟。文学专业，看起来温和安静。看到初霁时，只是简单朝她点了下头，随后端着盘子就要走。

　　初霁朝他招招手，小学弟愣住，先是用手指指自己，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说他，得到初霁肯定后，才走过来。

　　小学弟很有礼貌，拘谨地站在初霁对面：“学姐好，好久不见。”

　　初霁示意他坐下：“嗯嗯，好久不见。”

　　面对面坐着，学弟简单问了问大四学生的近况，初霁才说：“我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多，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打听一下。”

　　“学姐尽管说。”

　　“你认不认识明年九月去英国读硕的女生？给我介绍介绍？”

　　学弟先是愣了愣，随后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红了。

　　初霁一眼看出他那些小九九，笑起来：“看来我是问对人了？不错，心上人吧？”

　　小学弟笑笑，当即拿出手机，询问对面人的意愿后，将好友名片推给初霁。

　　初霁吃好饭，朝他点头，真心祝愿：“谢谢，那就祝你早日追到心上人。”

　　办完学校的事，初霁心满意足，抱着包就往商场走。

　　在商场里逛了好半天，初霁都拿不定主意要送什么，她逛累了，坐在一家黄金店门口吃冰淇淋。

　　家中衣服有裁缝定制，初霁若买，未必符合老太太的喜好。若是首饰，老太太早早有了一柜子。

　　送东西什么的，太让人头疼。

　　初霁想到去年，奶奶那会儿喜欢看书，但视力越来越差，她就直接买了个智能机器人，只要奶奶喊它，小东西就立刻会给出回应，并且为她朗读想看书的内容。

　　但是今年……老太太最想要的，大概是，初霁的录取通知书。

　　初霁慢吞吞吃完冰淇淋，想了好久，还是没想出个结果。

　　她抬眼，刚巧和对面店里的营业员对视。大约是透过她的眼睛，看出她买东西的欲望，五秒后，导购居然走了出来。

　　直到这人走到她面前，初霁都是愣的。

　　导购先是友好询问初霁是否需要帮助，原是初霁在这里等了太久，眉眼疲倦。得知初霁一切安好后，才放心回店里。

　　初霁喊住她，起身：“我想给奶奶买件生日礼物，可以帮我推荐一下吗？”

　　导购笑起来：“当然。”

　　二十分钟后，初霁从商场里走出，手里拎着包装好的珍珠项链。她来之前，已经查到附近的地铁站，不用转线，一条线直接回家。

　　去地铁站路上，需要经过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走到路口，有辆车子要从里面开出。初霁停下脚步，低头给陆霖回消息，随后听到一阵车子鸣笛声。

　　初霁原本就站在人行道上，车主的鸣笛实在无理，她皱皱眉，抬眼看过去——
　　“大哥？”

　　降下车窗，陆啸朝她点了下头：“上车。”

　　初霁顿住，时刻记得陆霖跟她说过的话，见到陆啸，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陆啸嘴边笑意僵住，随后无奈地说：“我要回老宅，一起吗？”

　　初霁刚想说不用，老太太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老太太知道陆家大哥要来这边办事，让她跟着陆啸的车，一起回家。

　　老太太有命令；陆啸又把车停在停车场出口。大概是担心堵住门口，他发动车子，停在离初霁更近的路上。

　　初霁暗暗叹气，却也没办法，攥着手机，硬着头皮拉开后座车门，碍于不能影响其他车辆行车，速度坐了进去。

　　她把车窗留了条缝，转而准备给陆霖发消息。余光扫到前排正在开车的人，突然停住了打字的手。

　　陆霖要是知道她跟陆啸此刻在一起，估计要被气死。

　　陆啸没问初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接到老太太的指令，准备去学校接她一起回家，他问道：“听说，你准备去英国读书？”

　　“是。”

　　“不错，你也是我们这辈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个出国念书的孩子。”

　　初霁礼貌地笑笑，不再接他的话。

　　陆家老大一家是个神奇的家庭，陆啸是陆家这代的长子，和他爸爸一样，做事果断，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但亲妹妹陆慕笙，刁蛮任性，只在老太太面前装得乖巧。背地里，常常讽刺陆霖，是个二婚的上不了台面的孩子。

　　因为陆慕笙，初霁对陆家老大一家人都没什么好感。总归他们对她好，大部分原因来源于老太太对她的偏爱。之前几次，还拜托初霁在老太太面前说好话，初霁权衡后，觉得不是影响家中关系的事，劝也就劝了。

　　陆家老大一家的人情，以后也是要还的。

　　至于陆啸这个大哥，他负责的是家里的外贸生意，全年无休，经常世界各地来回飞，一年到头，初霁见到他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见的面少，交流的也不多，初霁对他实在没什么感情。

　　陆啸是个聪明人，从后视镜看到初霁把手里的首饰盒子往包里装，并未多言，只在刚上车时，问了初霁近况。其余时间，都在听财经广播。

　　很快就到了老宅，陆啸去停车，让初霁先进去。初霁先和管家打了招呼，随后抱着包，跑进门，想要迅速把手里的东西藏进柜子里，不要让奶奶发现才好。

　　一进门，室内安静得让人发怵。

　　初霁慢吞吞抬头，发现客厅中央，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陆家的人都在，还有一家，是初霁没见过的。

　　见到初霁回来，老太太笑着朝她招手：“初霁，快来，这是你孙爷爷一家。”

　　孙？

　　初霁立刻想起，老太太上次说的话——“这个不行我们再换，还有孙家那个小孙子。”

　　今天是，相亲局？？？

　　站在玄关换鞋的初霁僵住，她想迅速转身，找个理由逃离现场，理由就用……
　　担心去停车的陆啸找不到车位！

　　老太太再次催促：“初霁，快来，门口太热，进来凉快会儿。”又对孙爷爷说，“我这个孙女啊，跟你家孙子，刚好，是同岁……”

　　初霁低垂下眼，慢吞吞脱鞋。

　　下一秒，背对着她坐的人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说话无比清晰：“我大哥呢？”

　　初霁没敢抬头，一只手扶着柜子，温吞道：“在，停车场。”

　　“有空吗？劳烦带个路？”陆霖背对一众长辈，微微弯腰，凑近，“或者，你急着跟那个孙子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