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之越

11、初霁

　　返校日一如既往地愉快。

　　在陆霖陪同下，初霁买了一大份鱼香肉丝，刚入座，就收到申请学校发来[已收到，等待处理]的邮件。

　　初霁松了一口气，抬眼看陆霖，说道：“上次跟你说，我想找个室友合租Noah那套房子，Noah同意了。”

　　陆霖：“嗯。”

　　初霁：“我已经找到了室友，学文学的一个姐妹，超有气质。”

　　陆霖给她夹了片蔬菜：“好。”

　　对初霁的决定，陆霖没说过一个不字，但这次的顺从，总让初霁觉得不安。

　　陆霖垂着眼，很认真地吃饭。和初霁在一起，他很少碰手机，有时工作上的电话，也是当着初霁的面，迅速处理完，绝不会让她等太久。

　　像是久在沙漠的人，抓到了水源，不愿、也舍不得放开。

　　而这次，伴随她笑着说，学校那边收到申请，这种莫名不安的情绪才突然被放大。

　　涨得眼睛心里都酸涩难忍。

　　知道她会有更好的发展，不愿意做她路上的绊脚石，一边又承受可能会失去她的痛苦。

　　是的，失去。

　　直至现在，陆霖都无法相信，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这样优秀、闪闪发光的人。

　　“哎，愣什么呢？”初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头往前凑了凑，小声问，“你看到没有呀？”

　　陆霖眼中疑惑，初霁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方向：“那个就是数学系的小学弟，和他正在追的女生。”

　　小学弟倒是乖巧，站在女生边上，耐心等着，还主动过去端餐盘，长得白白净净，倒还挺高。

　　初霁和陆霖在一起两年，恋爱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应该还没在一起。

　　初霁接着说：“那个长头发的漂亮妹妹，就是我找的第二年室友。”

　　陆霖这次回头，看到女生的一头到腰的黑色直发，裙子到脚踝，站在数学系小学弟面前，还矮了他半个头。

　　他转过头：“合住要找个性情相投的。”

　　“放心，我都打听好了，从小奖状拿到手软的三好学生，大学还是文学社的社长，超超超超——乖巧的妹子。”

　　陆霖一顿：“……”

　　“你这是什么表情？”初霁皱眉，“你放心吧，我跟她聊的可好了。”

　　“不是。”

　　陆霖又看了眼初霁面前的肉，给她夹了两片白菜，“你别给人家带坏了。”

　　初霁：“……”

　　有陆霖在身边，初霁省去了很多麻烦，之后，只需耐心等待学校通知就好。

　　英国申请学校，先申请，再提交语言考试成绩。

　　十月中旬，初霁报名雅思考试，又一次遇见了这个女孩子。

　　这次她是学校组织雅思考试的志愿者，见到初霁，她弯着唇笑了笑。头发找个根皮筋随手一扎，温温柔柔绑在脑后，她走过来，拍拍初霁肩膀：“加油啊。”

　　初霁把随身东西锁进柜子里，淡定撩了下头发：“随随便便考个7吧？”

　　周一诺拍拍她肩：“那我等你好消息。”

　　有陆霖这个常年跑外贸生意的人在，初霁这两年英语迅速提高，加上前段时间，Noah又主动提出可以带她练口语，一个月的集训下来，初霁什么都不怕了。

　　十月末，初霁收到满意的语言测试成绩，以及心仪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所有忧心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尘埃落定。

　　剩下的时间，初霁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比如跟实习的工作室老板聊聊未来，聊聊理想。

　　谢老板非常欣赏初霁，又一次提出想让她留下的想法。

　　初霁只说现在想全心全意学习。

　　回到家，老太太看见初霁，招手让她坐过来，又拉着她的手，带进卧室，从大衣柜抽屉里捧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一张保险单。

　　“银行卡，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你们家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

　　初霁看着小小的盒子，眼眶一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这笔钱，应该在你十八岁就交到你手里的，但是初霁，”老太太单手揽住她哭到颤抖的肩，“奶奶知道，你花家里的钱畏手畏脚。这些……你爷爷奶奶、爸妈留给你的，不能当做你的日常开销来用。”

　　“我原本想着，这笔钱要等你出嫁，我再给你添一笔，给你当嫁妆用。”

　　老太太看她哭，也终于忍不住去抹眼泪，“可我的初霁这么有出息，不能在国外还委屈自己。”

　　初霁哭得鼻尖发红，愣是一点声都没发出，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一只手死死捏着银行卡，另一只手去抱老太太。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谢谢……谢谢奶奶。”

　　老太太用力抱了抱初霁，接过她手里的抽纸擦眼泪：“一家人，别说这种话。来，看看奶奶给你准备的。”

　　老太太把那沓白色的纸打开，说道：“从你进陆家的第一年，我就给你准备了这个，本来也准备给你当嫁妆，但现在，都交给你。”

　　初霁颤颤巍巍打开，看到里面的被保金额呆住，一时间，她眼泪都挂在眼睛里，晃晃悠悠不肯落下，只凝视着老太太。

　　“奶奶……这是不是，太多了……”

　　老太太推了把老花镜：“要不是我那些都给老大搞理财，我还嫌少了。”

　　初霁又哭又笑，眼泪又往下掉，最后扑在老太太怀里哭。

　　“奶奶，我会好好念书，你相信我，我以后会给你做好多漂亮衣服。”

　　老太太抚着乖乖小孙女后背，亲亲她耳朵：“奶奶等你。”

　　剩下的半年里，初霁帮助实习工作室做出一场服装走秀，设计的一套连衣裙被老板器重，放在了最后做压轴，成了当月全网销量第一。

　　临走前，老太太组织家里人，给初霁办了场升学宴。

　　按照老太太对初霁的满意程度，这场升学宴应当办的越大越好，最好跟她上次寿宴一个排场，最后被初霁以“不爱热闹”的理由劝下来，改成了家宴。

　　陆慕笙一进门，给初霁塞上一个大红包，笑了笑：“恭喜啊。”

　　初霁：“谢谢。”

　　“奶奶真够疼你的，早知道我也考个研究生了。”

　　初霁心里已经盘算着该如何回礼：“只要你想念，随时可以申请学校回来念书。”

　　“算了吧，”陆慕笙垂头开始给人回消息，“我呢，尝到赚钱的甜头，没有再回去念书的耐心了。”

　　紧接着，陆慕笙转而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刚好陆啸进来。

　　初霁笑容一僵，朝他点了下头：“大哥。”

　　陆啸轻笑了声：“这么怕我？”

　　初霁想起之前在购物商城停车场门口遇见他，下意识往后退的一步。这次虽然表面上平静，眼里还是止不住流露慌乱。

　　陆啸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是给奶奶的礼物和初霁的贺礼：“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初霁客客气气道谢。

　　跟陆啸一起回到茶厅，里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只剩陆家老大笑吟吟看着初霁，和老太太说：“妈，您看啊，他们刚才一起进来，多好的一对孩子。”

　　初霁听得心都一抖。

　　老太太扫了眼陆啸，收回视线时瞥一眼另一边坐着的陆霖，端起茶抿了一口：“初霁还小。”

　　“可以先订下来，明年等初霁回来——”

　　陆霖起身打断：“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老太太点了下头。

　　对上陆家大伯有意撮合的眼神，初霁只觉气氛不太对。她手上还拎着陆啸送的东西，举起来，吃力地朝老太太晃：“我把东西先送到储藏室。”

　　不等茶厅所有人有反应，初霁已然走远。身后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响起，初霁随即冲上二楼去拿手机，想要联系陆霖，询问刚才在茶厅里，他们都在聊些什么。

　　刚拉开门，就看见坐在她房间里的陆霖。

　　伴随着的，还有烟草的味道。

　　陆霖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每次都会避开她，还会在室外站一会儿，让身上的烟味散了，再进去。

　　他坐在沙发上，见初霁进来，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是抬眼盯着她，随手把抽了四五口的烟，丢在装满水的一次性水杯里，熄灭。

　　初霁愣了愣：“怎么上来了？”

　　陆霖声音很低，像是要把自己埋进极深的地底：“你怕被他们知道？”

　　“你认识我到现在，看见我怕过什么吗？”

　　“行，”陆霖点了下头，极有侵略感地起身到初霁面前，扶着她的腰，让她后背靠在门上，唇顺着她额角，一点一点往下吻，每次初霁想亲上他唇，都会被他躲开，一路往下，吻到锁骨轻吮。

　　初霁双手环着他脖颈，此刻都不忘交代：“别……留印。”

　　下一秒，牙齿重重咬上她锁骨。

　　初霁被咬疼，敏锐地察觉到陆霖的不安，她没反抗，甚至纵容他到仰起修长的脖子让他咬。

　　如她所说，没什么怕的。

　　留印也不怕。

　　公开也不怕。

　　大半年里，两人亲密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里，陆霖在外忙工作，初霁窝在工作室修设计稿，经常画到半夜，再由陆霖送回家。

　　看她辛苦，陆霖再不会主动提出亲密的请求，几次都是初霁主动，他才克制压抑地进行，最后被初霁勾着，到理智沦陷放纵。

　　随着出国的时间越来越近，陆霖的情绪波动越大。

　　陆霖总是在她熟睡时握紧她的手，初霁早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陆霖清明的眼睛。醒了很久，看了她很久，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

　　而现在的放肆举动，初霁从未在陆霖身上见过。

　　初夏晚上，薄薄外套落地，肩膀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滚热覆在胸前，初霁抱着陆霖的力度加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人在意识沉沦时，对所有事情的包容度都高到离谱，初霁也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发展到这一步。膝盖被陆霖握着往上，能够站立，全靠倚着后背的门，以及另一只脚。

　　初霁额头和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陆霖咬着她耳朵，动作缓慢磨人，小声喊她的名字，又问她有没有听到刚才长辈的谈话。

　　初霁深吸一口气，把完整的话说出口：“听到了。”

　　“陆啸，是比我好，”陆霖力气更大，死死把她抵在门板，“你呢，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

　　初霁很想大声问他是不是疯了。

　　任何人，跟你都没有可比性啊！！！

　　陆霖把下巴放在初霁肩头，声音又轻又软：“我会努力，以后也一定比陆啸好，你能不能，别分手？”

　　初霁疑惑：“分手？”

　　她什么时候说过分手？她上学都恨不能把陆霖带着一起去，又怎么会想要分手。

　　初霁没再回答，只是按着陆霖的肩把自己往前送，昏暗房间里，只剩门边空气热度惊人。

　　突然，身后靠着的门被人敲响，初霁吓得一抖，随后是头顶陆霖倒吸凉气的声音，他抬手，拇指抹掉初霁脸颊的泪水，又亲亲她唇：“现在怕吗？”

　　初霁高傲地昂起头，从他怀里侧头，朝向门的方向，问：“谁？”

　　“我，陆啸。”

　　陆霖笑了一声，接着把初霁抱起来，仰头时，鼻尖和眼中被窗外照进来的路灯灯光映的亮晶晶，在得知门外是陆啸时，动作更猛，他凑到初霁耳边，一字一句问：
　　“选择题，选他，还是选我？”

　　初霁咬着唇，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张嘴就是不成调的音，实在没办法说话。

　　“说话，选谁？”

　　门外渐渐没什么动静了，初霁慢慢挪开手，在陆霖侧颈咬了一口，恹恹趴在他肩头：“你好没良心。”

　　“我一直选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