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之越

12、初霁

　　再次回到饭桌上，初霁不太敢看老太太，只低头给她一个劲儿夹菜。直到最后，老太太实在吃不下，抬手打断。

　　又过了十分钟，装作接电话回来的陆霖才坐回桌前。刚落座，就听陆大伯开口：“接了这么久电话，不该给长辈说一声吗，这么不知礼数？”

　　陆霖今天心情不错，难得没跟大伯呛声，只端起杯子站起来，给在座长辈“请罪”：“对不住，刚进公司，对业务还没这么熟练，有个项目耽误了点儿时间。”

　　陆家大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那天你奶奶寿辰，我看你跟北京顾氏走的挺近？怎么？你们认识？”

　　陆霖对他和顾洵的私交闭口不谈，只看了眼陆啸：“多亏大哥上次组织的饭局，不然我也没机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老太太是人精，她等初霁吃好，才站出来说道：“走吧，去茶厅。”

　　初霁不像往常一下，立刻起身扶着老太太前往侧厅，只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在众人视线都凝在老太太身上时，狠狠瞪了陆霖一眼。

　　陆霖和她走在最后，轻声笑了笑。

　　初霁气得直想打他，气音恨道：“还笑！都是你！”

　　陆霖笑意更深，落在初霁身上的视线更温柔。

　　他左手空空，来时戴在中指的一个银色戒指消失。一个小时前，曾经陷入最幽深的柔软，首饰也是在那时遗落。

　　有意或无意，都不是这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别人无端觊觎她时，却不知她从里到外都沾着他的味道。

　　他的烙印早被深深刻入她的身体。

　　隐秘又旖旎。

　　东西落在里面，初霁稍稍动一下，光滑的棱就会蹭到，然后忍不住轻轻抽气。她只记得罪魁祸首覆在耳边，鼻尖上细小汗珠沾到她的耳垂，又顺着耳骨向上：
　　“做人不能忘本，戒指送你了，你就是我的。”

　　初霁咬牙，努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也……太草率了，我才……才、不要。”

　　陆霖扶着她的腰，细密的吻落上莹润：“货物送出，概不退货，再说了——”
　　他使坏地摁了下，“你洗的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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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霁在老太太面前蹲下，给她斟茶。

　　“一眨眼，初霁都二十二了，”陆家大伯伸手拍拍陆啸的肩膀，满满都是长辈对孩子辈的疼爱，“你刚来那会儿，你大哥天天带你出去外面小吃摊儿买东西，回来就被你奶奶骂，还记得吗？”

　　初霁弯弯唇：“是啊，嘴瘾是过了，回来就被奶奶罚站，可忘不了。”

　　一家人哈哈大笑。

　　陆家大伯看眼儿子，又看看正在吃茶点的老太太，完全不顾刚才老太太的话，当面问初霁：“初霁啊，你一走就是一年。大伯看着你长大，我们一家都了解你，要是你嫁进来，肯定不会亏待你……”

　　初霁眼神一黯，下意识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神色不变，吃完手中那块绿豆糕。

　　“你大哥这人，不善言语，今天大伯帮他说这话，”陆家大伯憨憨笑了笑，“你要是愿意，就在走之前把事情定了。等你学上完，回来就能领证儿办婚礼，再过两年生个孩子，给你奶奶来个三代同堂，多好！”

　　陆家大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初霁得老太太喜欢，若是嫁进来，一定能得到老太太更多支持。他们对初霁知根知底，知晓以她的心性，掀不起大风大浪。之后一定家宅安宁。

　　真是好笑。
　　短短几句话，把初霁往后十年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家人的目光落在初霁身上，她妆容艳丽，神色却淡，抬手给老太太把杯子加满，只听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按大伯这样说，只要嫁进陆家就不算流到外人田，那我是不是也能算一个？”

　　初霁有些诧异，疑惑地看向陆霖。
　　两人隐瞒家人这么久，大可在她出国后两人在国外亲昵，不必在她出国前跟家人袒露此事。

　　老太太倒是多看了陆霖一眼。

　　陆大伯皱眉：“你凑什么热闹？！”
　　陆家大伯手中握的资源和股份最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极少有被顶撞的时候。陆霖今天像是跟他杠上似的，哪儿哪儿都要掺和。

　　陆慕笙摇摇头，准备站在一边看他们神仙打架。她盯着奶奶盒子的茶点好久了，挪到老太太身边，想伸手拿一个，被老太太“啪”地一声打在手背：“不学好！敢从奶奶手里抢食了？”

　　陆慕笙撇撇嘴：“上次您从我手里拿饼干的时候，说的是‘奶奶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也给你吃’！老人家，不能说话不算话！”

　　老太太：“今非昔比，能一样吗。”
　　陆慕笙小声道：“……为老不尊。”

　　另一边火药味越来越浓，陆啸全程没说一句话，最后陆霖笑笑，看向初霁，深情款款：“那我话也放这儿了，我喜欢初霁很久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一辈子是这样用的吗！你才多大！”

　　“是，比不过大伯待人真诚做事儿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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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言我一语，吵的老太太直皱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老太太终于站出来：“都闭嘴，当我初霁是什么？物件吗？”
　　“你让来我让去，没一个人问问她的意见。还有，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看上她，她未必看得上你们。”

　　一大家人安安静静，初霁将杯子递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接过，轻轻吹了口气，慢慢饮茶。
　　沉默了会儿，陆家大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初霁，你……”

　　初霁乖乖巧巧给每个杯子都斟上茶：“大伯，我这次去，不一定只念硕士。”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屏息。陆家老二只字不言，陆霖勾勾唇，将她刚刚倒的茶一饮而尽，杯子轻轻放在桌上。
　　初霁灿烂一笑：“大哥前途似锦，不必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老太太也在此时开了口，她吃完手里最后一个精致茶点，眼神默不作声扫过陆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事儿我听初霁的。”
　　初霁讨巧地朝奶奶笑。

　　这个家里的长辈，唯独老太太，会考虑她的感受，照顾她的情绪。
　　不论最后落在哪里，陆家老太太永远都是她此生最尊敬的人。

　　-

　　为了和周一诺一起走，初霁选择先从天津飞上海，两人先在上海玩一圈，再乘同一班从浦东直飞伦敦的飞机。到希斯罗机场时，是早上七点。
　　九月伦敦的早上，天气还有些冷。两人拉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等待Noah派来的司机。

　　初霁穿着个背带裤，侧坐在行李箱上。一旁的周一诺笔直站着，单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另一只手正在打字。
　　卡其色长风衣直直到腿弯，妆容也淡，一双娇俏杏眼，笑起来时下眼睑一弯。为了方便，长到腰的黑色直发被她剪短到肩部，风衣袖子卷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整个人知性又干练。

　　初霁打量她一圈，啧啧感叹：“好美。”

　　周一诺给家中报完平安，抬起眼，耳边头发随着她抬头，从耳后跑出，又被她别至耳后，她看向初霁：“什么？”
　　初霁俏皮地笑：“说你啊，好美。”

　　周一诺看着初霁浓艳五官，不化妆的都过分漂亮，忍不住捏了把她脸颊的肉：“明明我们俩出去，你的回头率更高好吧？”

　　初霁跟她耍横：“我不管，就是你更好看！”
　　说完又叹气，“未来一年一定很有意思，跟美女合住，我真的太幸运了啊！”

　　周一诺淡定看了她一眼：“谁不是呢。”
　　你来我往，互吹互捧。

　　初霁想到什么，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问：“我们都落地了，你有给男朋友报平安吗？”
　　周一诺：“嗯，给他发了个消息。”

　　“你有男朋友了？！”初霁从行李箱上弹起来，惊讶道，“真的假的？谁啊，我认识吗？”
　　提到男朋友，周一诺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抿抿唇，声音小了些：“你认识。”

　　初霁八卦地凑过来：“是段煜吗？”
　　“嗯。”

　　初霁逗她：“周一诺看不出来啊，不谈则已，一谈就来了段姐弟恋？！”
　　周一诺无奈：“只差一岁。”
　　初霁兴奋道：“差一岁也是姐弟！怎么样，跟弟弟谈恋爱的感觉还不错吧？”

　　周一诺脑中竟无端涌出他昨晚哑着嗓一声声喊姐姐的场景，一时之间双颊发烫，看到远处开来的车子，对上车牌号，拉着初霁走：“车来了，快走快走。”

　　初霁从这反应就脑补出了一整部学姐vs学弟的长篇小说，又看着周一诺欲言又止的样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行李被司机搬上车，两人并排坐在车子后座，初霁忍不住问：“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姐妹在一起能聊什么，当然是先聊情感生活啊！

　　周一诺无奈：“不到一周。”

　　“牵手了吗？”
　　“……牵了。”

　　“抱了吗！”
　　“……嗯。”

　　“亲了吗！！”
　　“……”

　　“上c……”
　　周一诺忍无可忍，抬手捂住初霁的嘴：“你给我消停点吧！！”

　　原来把文静漂亮姐姐逼到最后，会这么可爱。
　　若是周一诺能看到初霁心中所想，一定会看到满屏的“爱了爱了爱了”。

　　初霁无所谓地说：“怕什么，反正司机也听不懂中文。”
　　说完这句话，两人分别把头转向窗外。

　　司机听不懂中文，只知道身后两个打打闹闹的小姑娘突然沉默。于是开□□跃气氛，礼貌询问两人是否是亲姐妹。
　　周一诺客气地回话，一旁的初霁乐得清闲，盯着窗外。

　　全英文环境，完全不熟悉的路标，和国内完全不同的车道行驶方向，还有热情司机给两人科普英国本地人会去的餐厅。
　　所有的一切落实，初霁此时才有身处地球另一端的真实感。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定位软件。
　　看到熟悉版图某一处陆霖的定位。

　　才意识到。
　　他们真的要异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