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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剜骨剃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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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敲门进来时,菏泽刚在屋内换好衣服,对镜系着立领衫脖颈处的一颗盘扣。十分国风的水红色短衫搭着白纱裙,长发半挽披散在肩头,显得素净却又不失灵动。吴邪是这么形容这小姑娘的,面相干净的不行,看着半点攻击性没有,脑子里倒是九曲玲珑弯弯绕绕,一点都没小时候那个粉团子可爱。
其实菏泽这些年并不是很喜欢穿这身颜色,因为每每红衣着身的时候,总会有些无法挽回的事或者糟心的局面发生。譬如二爷和八爷的去世,譬如解雨臣那场假死的葬礼,也比如现在,这场解家伯叔与盘口的老人要求新立当家人的议事。
“好看”。解雨臣站在她身后,看着镜面中映出小姑娘的姣好面容与着装,抬手替她拢了拢散发。菏泽回过身来噙着笑意,心上人夸漂亮的话小姑娘当然很是受用。
他们这一行家里多少与古董生意有关的女孩们,在正式场合大多喜欢穿着一身旗袍,既庄重又能凸显出女性漂亮的曲线美。但解雨臣从没见过她穿,菏泽也从来不穿。
他们都在念着那位未曾见过面,只在二月红娓娓道来故事里的才出现过的师娘。那身青绿的旗袍的女主人曾是师傅一辈子没舍得放下的惦念,红家宅子里年年盛放的海棠花是为了她,师傅笑着长命百岁孤寂一生亦是为了她。菏泽不穿,是晚辈的一份敬意与避讳,原也是怕二月红看着睹物思人。后来逐渐习惯了短衫长裙,漂亮好看,也相对干净利落。
都言戏子无情,岂知是将这一生的深情都予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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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分针指向正点,分明已是到了约定好老宅议事的时间,两人却依旧不紧不慢散步似的往议事厅里走去。解雨臣已经戴上了另一张面具,毕竟解家的议事,齐楚的身份还是不能堂而皇之去参与的。
让那帮老家伙们等急了,这好戏才演的起来。
袈裟先行一步在议事厅中迎他们,菏泽迈过厅中门槛,如同那日葬礼上迎着所有人投来的注视目光一样往主位方向走去。她在主位旁边站定,袈裟与易容成解家人的解雨臣伴在旁边,做足了死者为大的模样给这帮人看。
“不好意识,让各位久等了。” 菏泽环视了一圈,厅中座椅列在两侧,有人气定神闲像是等着自己这名义上“代理掌事人”出面主事,也有人站在座位前面带急切,完全看不惯她哪儿来的底气摆出这么大架子。两人方才在门外就听见这议事厅中略显嘈杂交谈中的不满声,这般场景才正是他们想要的。
“一个黄毛丫头,还真把自己当解家主人了?”中间位上那人从座上站起身来面带讥讽,完全没把菏泽当一回事。菏泽并不认识他,瞧着年长,座椅排位看来该是解家盘口的人。
那是盘口里一位颇有些资历的人物,老严。解雨臣怎么会不认识呢,做了近三十年的当家人,解家的这池水在泥沙之下掩盖着些什么他心里有数。老严不会是汪家的人,他在解家盘口里经营多年,虽谈不上安分,但这么些年来在面上看着也没这么的冒进过激,这回多半是让人给当木仓使了。
“我也确实没什么能耐,管不好解家这乌烟瘴气的一摊子事,说到底也还是要各位伯叔做主的。既然这样,谁觉得有能力坐上这当家人的位子,不如毛遂自荐一下。”
菏泽话音方落,坎肩罗雀推搡着被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从门外进来,节点掐的很巧,连给这站起来的几人自荐的时间都没留下。
“这又是什么意思?”显然已经有人失了惊色,伸手指着站在厅中的两人向菏泽质问。
菏泽往前走了两步,长纱裙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个好看的弧度,淡淡出问:“解家有人看不惯我这小丫头代行管事可以理解。可有人一心不想我活着,究竟是为了摆在眼前的利,还是也希望我这红家的当家人死在解家老宅,好把这九门一池水搅得更乱呢?”
“你还以为现在的九门还和原来一样吗?就凭着你们几个娃娃,还真以为能把规矩重新立起来?”
老严在这一行里混久了,自认对九门当下的处境很是了解。有身边的汪家提供给他的消息,九门这一代唯一能够做出些大事的解雨臣死在了去往巴丹吉林的火车上,吴邪在墨脱的千里冰封中亦是生死未明。他也不认为凭着突然出现的菏泽齐楚,就算加上一个霍秀秀还能改变些什么。
“确实不一样了。但解家还有解家的规矩,谋杀当家人应当是个什么罪名,想必各位都清楚吧。”菏泽想要引着人站出来说话。
汪家的做派很奇怪,每个人都是从严苛的训练与同伴厮杀搏命中活下来的,因而他们的家族必不会让这利刃没有发挥该有的效用就没了命。这也是为什么汪家外围的那位领队,愿意冒着风险带着那么多人出动,只为了去救一个汪灿。
张海客的身份与在莲花池旁那场打斗的消息,两日来已经被有意的传遍了整个解家老宅,甚至被放到各个盘口里去。张家这位大伯的存在于隐藏在解家内部的汪家人来讲,就像是看到了坐在棋盘另一方的执棋者。他们并不在意菏泽这个小姑娘,可面对和张家族长幼时同伴受训,各方面几乎与其比肩的张海客,纵然他们很是了解张家人的行事作风,却不得不也有几分忌惮。
张海客的存在让汪家不敢轻举妄动,封闭的暗房寂静了两日也没有任何动静。若说此时这么好的机会下,再没人为了厅中跪着的汪家男人脱身做些什么,这才是说不通。
“解雨臣现在可就是个死人,哪来的什么当家人?自家兄弟不懂事冒犯了红二姑娘,也该交给我们解家自己处置才是。”老严复又开口,句句话是不认可菏泽掌事,要把她与解家的关系撇清。
“自家兄弟?”菏泽轻笑了声:“汪家的人,九门可不认。再者几位如何就能这么确定,解当家是真的出事了呢?”
菏泽回身在主位旁边站定,座下的片刻安然寂静中,人们都在猜想她这句话究竟是何意。解雨臣的死亡从没经过任何人证实,凭着空穴来风的短信消息与操办起来的一场葬礼,似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事实。
现如今菏泽的话将这个问题重新推回了人们心里。
解雨臣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短暂的寂静过后渐渐响起一阵私语,一时竟没几个人注意到站在菏泽身边的那人径直坐在了议事厅主位的梨花木椅上。
“这位子也是你想座就能座的?还把不把当家人放在眼里了!”方才指着厅中两人质问菏泽的解家堂叔,义正辞严拧眉训斥这小辈逾矩的行径,却是在看见他揭开面具的下一秒哑口无声,讪讪闭嘴坐回椅上。
满座的不可置信与个别的胆战心惊,没一人再敢说话了。
解雨臣将面具撂在桌案,两指指背试了试盖碗温度继而端起杯来慢条斯理饮了几口,像是在给这一屋子的人一个接受事实的缓冲:“严伯,您今天来,不是早准备好了一番说辞的么,接着说啊。”
谁还看不出来,解雨臣的假死就是一个用来钓他们的圈套。权与利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果真就有人上钩了。
“既然您不说了,那我来说。”瓷杯触到桌案的清脆声响仿佛惊堂木般让人听来心底一颤。
“只要我活着一日,解家这当家人就还是我。覆巢之下无完卵,不管你们现在暗地里生着什么心思,最好还是先藏好掖好了。”解雨臣收敛起面上的表情,纵使再如何不想,坐在这把椅子上,他就必须像当年的九爷一般,做回众人眼里那个手段狠厉、不近人情的解当家。
解雨臣语声缓缓,屡经险局练就的一副从容不迫里透着夺命般狠厉:“既然您都和汪家把这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就也把自己的命垫上吧。”
解雨臣抬腕打了个手势。袈裟会意,两下按住还要还要再争辩什么的老严就往外走。
处理好这档子事,解雨臣继而把注意放在了端坐在厅下的那位堂叔身上。他冷眼扫过跪在厅中的女人:“堂叔也最好是把我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别自己管不好,手底下的人也管不好了。”
“这次,我就代您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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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假死的戏码至此算了掀过一个篇章,在解家并不了解九门与汪家纠葛的大多数人眼里,其实看着一头雾水。大多以为解当家这出杀鸡儆猴的戏,只是让本家人能安安分分少想些有的没的那样一场恐吓。
但在解雨臣看来,牵扯出一个盘口的老严和站在他背后汪家人,已经是这场变局里不小的收获了。至于那位和老严蛇鼠一窝,共同谋算着要杀齐楚与菏泽的堂叔,解雨臣是念着本家的关系才没去过多追究的。
小亭刺杀的女人他曾看着眼熟,怪就怪在这位堂叔偏偏派出的这个断定能杀掉“齐楚”的心腹,解雨臣原是见过的。
这几年里解雨臣在当家人的位子上坐的极稳,解家本家的人反倒不再像前些年一样生出那么多的念头去打他的主意。因为他们渐渐知道,解家这个摊子不是谁都能扛得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菏泽在葬礼上出面说要暂时接管解家时,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根本所在。
这场变局是菏泽的出现带来的。依照原本的布局,他现在合该待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留出更多的时间,等待着解家乃至整个九门生出更大的乱象来迷惑汪家,但是这段时间里,他只能等着吴邪在远方的消息,什么都做不了。
老严手底下的盘口会彻底换水,他身边出谋划策的汪家人虽然没有能够揪出来,但至少已经没了能借来打靶的那杆木仓。潜伏在深处有能力去变动现状的汪家人已经算是拔除,剩下的喽啰可以慢慢一个一个地做掉。
在墨脱的封山大雪化开之前,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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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一度卡文,写到头秃。其实参考了剧版怒海潜沙里小花霸气到我的那一段镜头。
阴谋阳谋的算计到此为止了,也没有那么大的脑洞和笔力让他们算计下去(…)接下来的走向就甜起来吧,毕竟开文的初衷是篇bg来着。
十二章的剧情其实一直在走了剧版沙海线,个别的桥段也掺杂着书线和自己的改动来填补下故事里的这一段空白。这些剧情线的存在,是觉得他们该有一些共同经历,在经历里去了解阔别九年带来的所有成长和变化。我是希望我的故事有逻辑在的,也许单薄,但尽量的不那么别扭和违和。
沙海篇还有几章应该就能结束了,甜一阵子考虑接重启线。毕竟雷城里的美强惨花儿我肖想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