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乘云》朝雪瑞

2、山边的色彩

　　“曾经以为，伤心是会流很多眼泪的：原来真正的伤心，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的……”
　　望着手中曾经抄写在笔记本的语段，莫小小突然想知道张小娴长什么样子，她为何会知晓得如何深刻。
　　“小小，你真的要转学吗？不要嘛，只有几个月就高考了，高考完，我们就可以一起去远方，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好不好？”
　　“你是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啊，我们可以去找王老师，她那么喜欢你，她一定会同意的，我们请几天假，玩玩再回来。”
　　“小小……”。
　　“曹月，对不起，我想好了”
　　“那好吧好吧，没事的。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不然我会跟你没完的，你知道吗？”
　　“嗯。”
　　“那我不送你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哭，我可不想到时还哭个没完没了，丑死了。那你去吧。咱们一定会再次重聚的，是不是？”
　　“嘻嘻，抱一个，再见。”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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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来送莫小小的是王系，李小华的现任丈夫。他其实长得非常好，即使现在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身材依旧伟岸，肤色是古铜色，无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眼睛，即使老了，也充满了邪魅性感，他是配李小华的。
　　“小小，你去那边读弯长中学。你外公他们已经给你打理好了，你要好好读，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也可以跟外公外婆他们讲，好好照顾外公外婆，他们年龄大了。”
　　“嗯。”
　　“嗯，你妈妈原本是要来送你的，可你知道的，她那人话太多了，舍不得你，我就让她留在家里了。”
　　“……”
　　这时莫小小突然感觉好冷，她习惯性的将衣领向上提了提。莫小小不想理他们那些事，她，是没法来吧。难受，莫小小突然觉得心里堵，哪怕车行走在郊外，也感到闷死了。莫小小把车窗开到最大，又把耳机开到最大，王菲的致青春萦绕耳旁--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
　　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
　　从楠城到海城是六个小时的车程，但一路上莫小小都是醒着的。她不习惯在有人的地方睡着，实际上她也睡不着，那样，她会感到很浓很浓的失控。
　　海城，有着广阔而起伏的田野，放眼望去，没有了春的盎然生机，没有了夏的郁郁葱葱，也没有了秋得硕果累累。田间小路和田埂仿佛骨瘦嶙峋人身上的青筋，是那样的分明，干旱的麦田盼着上帝盖上恩赐的雪被。谁家地头胡乱堆着的玉米秸秆中窜出一只野兔向田野深处跑去。
　　真好，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
　　到了海城，王系就回去了，走时给了莫小小一个红包，莫小小收了，不是想要这些钱，只是突然不想再伤了他们的心，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心硬。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对她很好的，她只有通过这样，对其做出反应，但也只会这样了，多的也没有了。
　　莫小小选择了住校，回绝了外公外婆的好意。李爷爷李奶奶都是退休教师，他们有着超出许多同龄人的通达，知理。莫小小这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乖顺，其实骨子里特坚硬 ，像她爸爸一样。
　　到了学校，莫小小就遇到了她的班主任，很意外，她们的班主任兼教导主任竟然才29岁，很是年轻。他姓邓，容貌俊杰，可依旧逃不过，啤酒肚的疯狂生长。
　　因为莫小小外婆外公的那层关系，莫小小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位置，而同桌是一个胖胖的男生，叫谢哲。
　　即使换了一座城市，换了一个学校，高三的压力气氛依旧不变。可再槽糕的地方也会有精彩，同样再好的人际圈，也有着那么几个令人不适的人。
　　“你好，我叫谢哲，是你接下来几个月的同桌 ，邓老师让我们以后相互关照。”小男孩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莫小小转头望了望这个带有一股乡绅气息的笑容男孩。而在这时后座传来的一阵喧闹——
　　“凭什么她一来就坐第一排，好气派哦~”
　　“你别说，还真的有气派，听说她是从楠城一中转下来的，她爸妈好像很有钱，而她外婆外公以前都是弯长中学的老师。”
　　“切，我看准时犯了什么错，才被转到我们这个破地方的。不过没有她外婆外公，咱们邓老师也会怜香惜玉的，哈哈哈。”
　　“你小声点，叫老师听到就惨了。”
　　“怕什么，还怕她告状，哼，她敢嘛。”
　　说这话的，一个是万事通--杨欢，一个是老鼠屎--和折。
　　“你不用理她们，她们就是嫉妒，女人都是善妒的。额，不过你不是。额，不是，是你不会嫉妒。”谢哲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似在人背后说坏话的人是他。
　　莫小小望着他微微发红的脸有些好笑，缓缓说道：“没有。你好，我叫莫梅。谢谢。”
　　“不谢，不谢。” 谢哲迅速回道，傻傻的笑着。
　　莫小小看着他那地主家傻儿子的笑容，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谢哲说得没错，和折那些人就是嫉妒，也没什么坏心眼，这让莫小小感到轻松了不少。也不是她们的那些话伤着她的心，实际上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有些心烦而已，心情一直都不好的她，最苦恼的就是心烦，那样她会感觉闷得出不了气。
　　弯长中学的宿舍环境相比楠城一中，差得不是一点两点。没有独立卫生间，也不能洗澡，洗漱什么都是一层人共同一起。这让莫小小有些无措，最后莫小小决定早起30分钟，这样就不用和大家一起洗漱了。
　　“work today,for you know not how much you may be hindered tomorrow.”
　　“今朝有事今朝做，明朝可能阻碍多。”
　　时间对于高三君来说永远是不够用的。一模二模接踵而至，时间也从8、90天到现在的10多天。
　　“莫梅，你想考哪所大学，你要去那座城市读大学啊。”谢哲笑着问道。
　　莫小小望着这个笑嘻嘻的男孩，有些失神。谢哲是这所学校的尖子生，中考失误才来到这所中学的。莫小小来之前他一直是以超出第二名几十分的成绩稳居第一。所以老师都认为他会打破弯长中学的高考记录。
　　“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哦，好吧，那你想去沙市读书吗？哪里有好多好多全国知名学府。”
　　莫小小的心突的一跳，他，好像就是在沙市读大学吧！
　　“莫梅，下课到老师办公室一趟。”邓老师走进莫小小位置和蔼地说道。
　　“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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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梅，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准备好了吗？”
　　这时，莫小小才近距离的看清邓老师的容颜。不要怪她，来这里都读书几个月了，都还没有认清班主任的脸。实在是，除了转学时他把她迎进教室，就没有什么交际了。虽然他每隔一到两天会来教室巡视一下，可每次莫小小不是在听听力，就是在刷题，根本就没有机遇记住这个班主任的脸。
　　“嗯，有的。”
　　“莫梅，你底子好，剩下的10多天，摆正心态，放轻松，去沙市读大学完全没有问题。”
　　“谢谢老师。”
　　“嗯，那你回教室吧。加油。”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莫小小从教导办公室出来后，没有迅速回教室。而是向学校后面的假山走去。
　　这次班主任找她谈话，让莫小小想起了，王悦老师，还有曹月。自从上次离开，莫小小就换了手机号码，也没有再登那个□□。
　　其实离开根本不是勇气，李永驻说得对，她就是一个懦夫，遇到事，只会缩进被子里，任泪珠打湿布料。但现在的她更可悲，连哭泣都是无水的。
　　过了今天就要回家备考了，教室不再像以前那样肃静，热哄哄的。人们像着了魔一样，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情绪高涨。莫小小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经历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是的，那种为了一个目标用尽所有力气的执着，那种为了多记几个单词奋力奔跑食堂、教室的速度，那种因为一个数字在半夜痛哭的崩溃，是不到高三的学子感受不到的。
　　“莫梅，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回家了。”谢哲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嗯。”莫小小也不确定，其实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明天很多人都要走，她也会走的吧。
　　“我给你看张照片。”谢哲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
　　莫小小接过。太吃惊了，就像她那么有艺术经验的人，都不得不佩服这张照片拍得太美了。
　　那好像是在一个山顶，只见底色是湛蓝色，一轮红日像柜姐手中光芒四射的宝石。周围有着以红日为核心交织着的六条白线，像飞机轨迹那般，在湛蓝色中显得那样的洁白。其下是重排多种色彩的云带，不禁让莫小小想起阅兵仪式上的飞机彩，不过这是天然的。
　　“你明天先不要回家，我带你去这个地方，哪里的落日更美。”
　　莫小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照片。谢哲以为她答应了，嘴角微微上扬，转过了身。
　　最终莫小小还是没去。她站在操场上望着远处的山，谢哲现在可能就在哪里吧。
　　莫小小看到临近傍晚的天空，由湛蓝变成了淡蓝。而山边是黄色的，是梦幻的色彩。
　　莫小小重来都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因为不管结果如何，过程如何，那时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而李永驻他们又怎会知道。
　　“嘟……”，手机短信显示——
　　“高考加油。——谢哲”
　　莫小小非常感谢他的绅士。但她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放在口袋里，仰头闭眼轻轻说道：“高考加油，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