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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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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霜笖想说的话被长、洛两人的一番操作打断后,孟霜笖便不想在解释了。
孟霜笖想起那日在宫中,那人曾对她说的,“若是可以,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
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呢,孟霜笖在心中暗嘲。
虽是这么想着,孟霜笖仍然决定不再言语,是以孟霜笖下意识的紧抿双唇。
她这副表情正好落在了魏燊的眼里,故而魏燊看见的便是孟霜笖一脸倔强、坚定不会在开口的样子。
“看来,你又不打算说了”魏燊道。
“将军,白、孟是您可用之人。将军若是想用霜笖的婚事打开这个僵局,霜笖必会全力以赴助将军成事。”孟霜笖说罢,向魏燊行了个礼,而后便转身出了巷子。
魏燊看着孟霜笖渐渐走出巷子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孟霜笖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魏燊仍保持着抱臂靠墙的姿势,恰恰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隐在了月光无法照耀的地方。
“这位孟姑娘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啊。”巷子尽头走出一个佝偻老人,“主君,可是有主意了。”
魏燊仍旧靠在墙上,目光并未看向老人,随即说道:“侯赢认为呢。”
暗处走出来的人正是侯赢。今上还作为瑞亲王的时候,侯赢曾是瑞亲王府上的门客。彼时侯赢一手策划了寿春之役,以寿春方寸之地来对抗全国兵马,从而立下从龙之功。作为瑞亲王最信任的人,侯赢本可加官进爵、权势滔天。但他却拒不受封、急流勇退,只是挥一挥衣袖,转身便遁入山野,留下一句“燕客莫言山势艰,世人心更险于山”口口相传。
“凤落人间”侯赢佝偻着身子,口中吐气浑浊的念着这四个字,“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落了这么个名头那必是扬幡擂鼓、高调异常,但这孟家却像是生怕了这个名头,言称女儿体弱送去了邱玉山”
侯赢慢慢挪步走近魏燊,“臣认为十年前那件事里,孟、白两家也是局内人,并且是于主君有利的局内人”
“孟、白两家,实则就是岭南白氏。自孟谨娶了白家这一代的嫡长女白芷之后,与孟家就无甚往来。而岭南白式与幽州王家向来是渊源密切的,故臣以为以孟霜笖的婚事为刃去破开这个口子,可行。”
寅时三刻,天空还阴沉沉地泛着青灰色。整个大燕王朝如一只蛰伏的猛兽,鼻息间皆是破晓时分的寒意。
此时,一抹暗红色的裙裾划过宫廊,步履轻缓地走近了紫宸殿。
瑞泽帝躺在床上,目光清醒的看着床顶。直到他听见殿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关上。
来人站在瑞泽帝的床前,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便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念楚呐,这些年过得好吗?”瑞泽帝并未起身,声音沧桑的问。
“陛下真的想知道吗?”云念楚冷漠的反问。
“朕想知道的,朕是希望你过得好的。”瑞泽帝轻声的念着。
云念楚不屑的轻哼一声道,“陛下,念楚此生是不会过得好了,但是他回来了,念楚还有个念想。”
瑞泽帝听完,转头微微起身看向云念楚,瑞泽帝只是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柔情又有几分悲怆。
他看云念楚一身赭红色的织锦千水裙,三千缎发松松的被绾起,用一支红翡滴珠金步摇固定住。透过云念楚,他忽然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子,那个总是一身红衣,想要仗剑江湖的女子。
瑞泽帝知道云念楚的来意,他知道云念楚来是为了求一道密旨来的。身为帝王,他本不该答应她的请求,但是看见云念楚今日的这一身装扮,瑞泽帝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云念楚的要求了。
因为云念楚从来不着红色,她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当年那个女子更适合红色。
曾经年少的云念楚总是在嘴边调侃着:“襄晗红衣当酒船,细细流霞举呐。”边念还边摇头晃脑,假作教书先生的样子。
她每每如此作态的时候,楚襄晗总会佯作愤怒状,然后提剑上前道,“云小六,闭上嘴吧!或者和我打一架。”
“哎呀,这人咋还急了呢……”
“襄晗啊,我这辈子都不会穿红衣的,在我心里这世上女子穿红衣都不及你一分。我是万万不会自取其辱的……”
“襄晗,襄晗……”
所以当云念楚着一身红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当那些年少时的回忆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时,瑞泽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泛起的那股悲怆之意,泪水刹那间浸满了眼眶。
瑞泽帝的视线渐渐模糊,模糊到瑞泽帝甚至分不清楚眼前这个红衣女子到底是谁?
是云念楚,还是楚襄,或者都是呢。
“念楚此生在无所求,只求从今往后无论境遇如何,北境三州永远是定国大将军魏燊的。”云念楚站的笔直,字字清晰的说道。
瑞泽帝悲伤到无法直视云念楚,他将脸埋在衣袖之中,另一只手向云念楚轻轻挥动两下,道,“允。”
瑞泽十三年,嘉月廿三,虹销雨霁,病愈,帝还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大将军魏燊雄才大略、骁勇善战,今平夷有功。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兼封尔为“大都护”,统领北境三州。瑞泽十三年,嘉月廿三。钦此!”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魏燊本就是定国大将军,可谓是权势滔天。而如今又兼封“大都护”,统领北境三州,满朝上下,古往今来,都不曾有如此先例。
但又因此圣旨来的突然,满朝大臣皆不敢有所异议。眼看着魏燊便要接旨。
“父皇,父皇!儿臣以为不妥。”熠王见满朝无人启奏,连忙奏道。
“何来不妥!”瑞泽帝未给熠王一个眼风,漫不经心道。
“古往今来都不曾有任何一个大都护统领北境三州,一向以来都是一州一个都护使,都护使位同御史大夫,直接听令于陛下。如今新设大都护,那岂不是要三位都护使直接听令于大都护,这与理不合。望父皇三思。”熠王忙道。
熠王说完,见瑞泽帝并不为所动,便又说道,“况且定国大将军本就权势滔天,而今又领大都护之职……儿臣认为,不可。”
“哦,”瑞泽帝停顿了一下,声音冷冷的继续道,“熠王多虑。”
说罢,便不再理会熠王,径直道,“魏燊快接旨吧。”
“臣谢陛下。”魏燊看了眼瑞泽帝,便接了旨。
魏燊接旨后,后退两步堪堪在位置上站定,便又上前两步,举笏,“陛下,臣早已过双十年华,而今仍是孑孓独身,故今于此求陛下为臣赐婚”
刚听魏燊说完,瑞泽帝便大笑出了声。
“哈哈哈,此乃好事,魏将军可是看上了那家女子?”瑞泽帝问。
“回禀陛下,臣中意的是大理寺卿孟尚书之女,孟霜笖。”魏燊答。
此言一出,满朝更是哗然。
监天院院常陆隐看着朝臣们交头接耳的景象,先是惊异于魏燊的奏请,而后缓缓走出队列,朝着魏燊说,“魏将军有所不知,监天院曾断孟氏霜笖乃凤落人间。”
魏燊回看了陆隐一眼,漫不经心,“瑞泽八年,东北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饿殍满地,监天院可是有所预?瑞泽十年,岭南疫病蔓延,尸横遍野,监天院可是有所为?瑞泽十一年,铢玛山地摇,致使幽州布防空缺,监天院可是有所断?”
随着魏燊一个又一个问题蹦出,陆隐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尽然皆无,那监天院又如何能断言孟霜笖就必然是凤命呢!”
接着,魏燊转头对向瑞泽帝,“陛下,臣不在乎孟霜笖是不是凤命,燊也不信命。燊认准孟霜笖这个人,望陛下赐婚。”
这满朝上下也就只有魏燊能说出这般狂妄的话了,说是不在乎孟霜笖凤命的谶言,细思之下,这何尝不是不在乎所谓的皇室宗荣呢!
故而,待魏燊言毕,瑞泽帝便双眼微眯审视的看着魏燊。
魏燊并不回避瑞泽帝的目光,坚定地与瑞泽帝对视。
片刻后,瑞泽帝终于开口,却是对着大理寺卿孟谨,“孟爱卿,你觉得如何。”
孟谨突然被瑞泽帝点名,微怔了一下。满朝上下也因着瑞泽帝的这句话,将目光投向了大理寺卿孟谨。
孟谨出列,持笏作揖,而后缓缓的说,“臣以为……小女非能承凤命。自陆院常断言小女乃凤命以来,小女便一直体弱,故小女的命格或是监天院……”,孟谨停顿了下,微抬头瞥了眼陆隐,最后吐出四个字,“断言有误。”
还未待孟谨说完,陆隐便气急道,“孟谨,你胡言。我监天院怎么可能有误。”
说着,还持着笏版,要好生与孟谨理论一番的模样。
“咚!咚!咚!”瑞泽帝拍了三下桌子,底下蠢蠢欲动的朝臣们便都安静了下来。
“此事延后再议,退朝”
“退——朝——”瑞泽帝身边的宣事公公扯着嗓子宣。
栖霞宫。
“你说什么!魏燊要娶孟霜笖!他疯了吗!”当今皇后怒喊。
熠王站在一旁,向皇后点点头。
“母后当年与陆隐一起放出风声说孟霜笖是凤命,但这些年却并未有让儿臣娶孟霜笖的意思,这是为何?”,熠王问。
“子枫有所不知,孟家人甚少出朝为官,就是这一代也只有一个孟谨任大理寺卿。便是如此孟家在大启仍旧处于特殊的位置,你可知这是为何?”皇后反问熠王。
“儿臣不知。”
皇后看了熠王一眼,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以示无奈。皇后一向觉得自己的儿子过于愚笨,毫无政治天赋,分明非常努力的想要融入朝堂,却总是不得其法。
“孟家人生来便是山中鬼魅,’扶风探脉’一技使得孟家人出山入林如游鱼在水,信手拈来。但是孟家人一向低调,所以鲜少有人知道。”
皇后平复了怒气,坐回撵榻,细抿了口茶水,继续道,“这孟霜笖是孟谨与白芷之女,若是你娶了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与孟家、白家扯上了关系,此为其一。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当年我与陆隐认为孟霜笖“扶风探脉”的技能以后于你定是大有裨益,故当年我与陆隐放出风声说孟霜笖是凤命。”
扶风探脉一技,使得孟家人入山林泉野之地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由,更为重要的是孟家人能以此探得矿脉所在。
为帝王家,掌握了世上绝大多数的财产,才真正掌握住了这帝王家里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皇后深谙此道。
“那为什么这些年,您却不愿让我娶孟霜笖了?甚至儿臣提起多次,您为什么都不予理会?”熠王疑惑。
“那是因为这些年,孟霜笖身体一直不好,当年我看上的便是她扶风探脉的能力,但是她这病恹恹的身子看来是不行的。便是如今的朝堂局势,你也不是非孟、白两家不可,不是吗?”皇后缓缓道。
如今孟家出朝入世的仅孟谨一人,而白家除了白泉任当朝宰相,其余零散有几个子侄辈的任地方官员,便无其他的了。说起来,可没十年前那般权势滔天了。皇后自然是有些看不上了。
“那母后认为便让那魏燊小儿娶了孟霜笖吗?”熠王问道。
“那自是不行,当年我们放出的风声太大,以至于孟霜笖是凤命这一点过于深入人心了,所以哪怕如今的孟霜笖是万般无用,我们也不能让任何人娶了她。”皇后恶狠狠的说道。
“那……儿臣该怎么办?”熠王畏畏缩缩的问。
一听以往如此发问,皇后一股怒气便又翻涌了上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不知道,你养的满院子的谋臣门客也都不知道吗!!!”
熠王被皇后吓到,忙道“知道知道,儿臣这就回去与他们商量。”
说完,熠王便慌里慌张的退下了。
皇后身边的青书姑姑见熠王退下了,便走上来道,“娘娘,别气了。熠王殿下还是过于年幼了,或许还需要时间成长。”
“成长!成长!他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皇后愤愤道。
“今上已经把魏燊召回定京了,别人不知道魏燊的身份,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哪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子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