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曲中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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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曲中意
子时阴气重，四下早是寂静一片。这个时候还在街上走动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王也四处寻觅，手指夹着黄符，搜寻着落荒而逃的小妖。一切也是有起因的：有家府上的小儿常啼哭不止，大夫看不出是什么病来，疑似有妖孽作祟，于是这家人请了他去做法。果不其然，有妖破了规矩，扰乱阳间。他收人钱财，替人行事，便就这样。
黄符镇住小妖，拔剑拭妖怪，溅出一身梅花斑来，他方才收了手。惨叫声为长夜划了一道伤疤，他却没瞧见妖怪的真身。捉妖铃不再惊响，不待他稍缓片刻，迅速揭开镇妖壶，吸纳入一缕轻如香烟的魂魄。
视线内有一个薄影宛如风一般掠过，点地声极轻。是个从容公子哥，优哉游哉到不识时务，不分场合。——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刻出来看月亮。而凶气杀出来可是逼人的。他的剑尖寒光闪烁，直指来者咽喉。
来者喉头轻微上下翻动一下，低眼看剑，说：剑锋对友人，叫人心寒啊。
眼前人不似初识时刻，判若两人。当初无神的找个地方打盹的人，说不过他便迁就着他，不动真格。而如今眼神凛冽，手提一柄法剑决断正邪，不似那个单纯少年。
听声识人，王也在脑子里追寻着这道声音。正是那个少不正经的人，弹奏绝妙乐曲的琴师。青字是蓝色也指绿色，却不含混二色，用做取名堪称巧妙。撤去了屏风，定睛细看来者真容，才觉人如其名有股芳雅幽和气质，眯着眼不容人试探心思，皮肉不笑，也能从上扬的嘴角看出他的玩世不恭，态度甚至有些轻蔑。而青早不是少年在梅雨间嗅青梅的青涩，独有蓝是伽蓝僧衣的大气清贵，绿是一汪深潭绿波的神秘莫测。
此妖化出的人形，游移在周身的气场，叫人看了一眼便忘不了。长发飘逸，狂放于夜风，有一抔潇洒风流不羁。
王也轻一抬眉峰，越瞧越觉着来者长相与狐有几分相似。那便偷摸着叫他诸葛狐狸罢。
是你？他有些意外。
诸葛青。来者重复了遍自个名姓，道。
有缘必相见。对方又说，眉眼舒展，眼看着他收了剑，替他解开疑惑道：道长，这妖怪也是叫得可怜，您就不曾动摇？
那么，你见我杀他，不救他么。王也并拢二指，默念诀，收回凝聚法剑上的法力，对他打消了敌意，有些纳闷，如是道。
对方一笑，只答道，在打杀时，弱就没有要救的理由。不是分内的事绝不会管，才不会轻易乱惹是非。
呵，那你那么问我又是何故？他只觉疑惑。对方略微一挑眉，说：想知道，道长您心里还有几分良知罢了。
玩笑没有奏效，他没有如期笑出来。将法剑收入鞘，脸蛋紧绷。
妖怪间……不分亲缘么。他惊异，问诸葛青。
诸葛青觉得此疑问无趣，淡淡回答说，分。但就算我与这小妖相识，也不会救。若至于是血亲，那便不允许输。啊，话说起来，道长，你对妖怪的态度可分明？
降妖除魔一事乃我本分。师父交待，是妖便一统杀。他低头看法剑，不知血染了有几回。他继续说，但反复的杀戮……叫我觉得只会乱了心。
诸葛青怔住，又客气的问：听道长这么讲，可是个出世的人？
我降妖除魔当是济世救人，也算见过无数善恶，而到头来发现什么都无力改变。既然如此，不如放手，独自相处让心静一静。王也说着，有些乏了，指尖抚上眉际。对方愣住看了他好一会，竟欣慰的笑了，仿似琴找到了能识得曲中意的人。
原来如此。诸葛青点头，道。
他皱眉，嘴角勾了勾，嗨，你笑什么？
道长大可省了烦恼！你并没有杀它。诸葛青笑着摇头，你瞧，不是找不到真身么？
怎么，你知道其中原由？他问。只见诸葛青凌空飞下，风息扑面而来，走几步直到他跟前。
诸葛青抿嘴一笑，说，是欺人的小把戏。这妖本就无真身原形，不过是妖族灵力强的人拔下的一根毫毛，成了小鬼魅出没阳间。
是么。王也沉默，喃喃道，如此一来，只怕是杀不光的。你说的那个妖怪在哪儿？
想必这等角色在妖界要么备受尊崇，说的话有分量；要么灵力高强，不可小觑，被道士和众妖视为共敌。若是如此，一妖便可敌三军，决不是他一个道士一柄法剑能抗衡的。莽夫不清眉目，一人孤身贸然前行只会自损，不如打探些消息回去说与师父听。王也一凝神，下了决断。
我说过了，不惹是非。诸葛青摇头，环视一圈后说，今晚你我当没见过面。我还是琴师，你还是清贫道长。今夜幸会，有缘再见。
打完照面，来者即迅速消失，比风声还静。从不过问他的意见。他还没看过对方使妖术，不知对方修为有多深厚。
他无语，心中暗有默契。缘分这东西，有时候是可以制造的。只要足够努力，能穿过人山人海。即便他不想见这个人，想必这个人也会来见他。命运的线，一头牵着他，一头牵着他隐约能看清眉目的未来。
于是他也没有主动去找诸葛青。他日再走一遭人间，听到有人闲言碎语道：你可听说了？有一名不见经传的琴师被邀进宫，要去取悦皇上。
国务繁重，皇上近来性情暴躁，左右大臣为使皇上息怒穷尽了手段。而那琴师……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哈哈，谁知道呢。对有些人来说，钱比命重。
兴许会成为这个月的活祭品呢！
王也舀了一葫芦水，抬头饮一口，有意去听闲谈。若说这些话的人换做侍卫内臣，早就因为嚼天子舌根而命赴黄泉了。不知为何，他心尖上渐渐聚了一个名字。他直觉琴师是那个人，但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一切究竟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还是想生灵涂炭。
他沉淀下心，掐指一算。不出几年，天下必有一大乱。
江南梅雨时节，烟雨朦胧罩孤城。三日前的乘霄楼，有一琴师默然弹琴，面前搁了一道屏风不容人窥探。偶尔有人进来坐着吃茶听琴声。
唉。你这琴声里，真是什么都没有啊。空荡荡的一片。一个妇人说。
琴声戛然而止。敢于批评他琴艺不足的，这妇人还数头一个。诸葛青停下撩拨弦的纤长的手指，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他问，何出此言？
妇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脸上表情心事重重，道：缺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弹得哪有原主好。诸葛青不感到意外，嘴角又浮现了熟悉的一抹轻快的笑意，但这份笑意并不象征着发自内心的愉悦。不想笑，却也笑了。他继续旁若无人的弹奏起来，不在乎听者。
三日后，无人处于阁楼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曲中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