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到九洲》夏尘埃

4、第四章：九九不怕啊

　　“嗯。”
　　冯阿姨走后，林九九去屋里的杂物间翻出铁锹来到桂花树下，挖出了散发浓烈醇香的酒。
　　日落西山，皓月当空，微风吹拂，院里的木兰花落了一地，小镇周围的欢声笑语与这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盖子掀开，酒香扑鼻，一杯放在骨灰盒面前，一杯林九九下喉，冰凉的酒在胃里烧的灼痛。
　　“林女士，阿九酿的酒好喝吧！”
　　又一杯入喉，她有些眼花，揉了揉眼睛看着来人，呢喃出口:“才两杯就醉了吗？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或许是今夜太难过了，她都幻觉出他了。
　　“九九。”温润的音色如沙漠里的一汪清泉落入林九九心间，在此刻该死的好听，她的悲伤几乎要在他面前显露无疑。
　　她微怔，恍如梦中，像是要验证什么，酸着鼻子低头看向他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才真的相信他来了。
　　9年没听到这称呼了，久到她快忘了他叫她九九时温润的嗓音，哪怕是前几天见面，他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沉吟了几十秒，她声音轻如鸿毛:“陆西洲，外婆离开了。”
　　唇边梨涡浅浅，水光粼粼的笑眸悄无声息淌下两行清泪，昏黄的光落在她清婉的侧颜，如水中伊人，我见犹怜。
　　“嗯，我知道。”陆西洲看到林九九悲中欢喜，双眼发酸，心像是利刃万箭穿心，疼的麻木。
　　他无所顾忌，将林九九拢入怀里，手臂用力地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那双总是凌厉淡漠的双眼被柔情似水占领，嗓音低柔的听不见尾音:“九九，不怕啊！”
　　他在呢，一直在等她回家。
　　闻着熟悉的檀木香，感受着陆西洲失而复得的力道，林九九没有挣扎，纵容自己放下压在心中的枷锁，极为贪婪的依赖时隔9年的温暖。
　　林女士，我只脆弱一会，一会就好。
　　在灯火通明，花香扑鼻的院子里，向来冷傲张狂、目下无人的男人卑附着身只为了让坐在竹椅上的女子更好的抱着他。
　　外人眼里不可一世，对谁都不屑一顾的陆总，却甘愿为了他的命俯首称臣。
　　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好似要到天荒地老。
　　哪怕快要窒息，谁也没舍得松手，兴许都知道下一次相拥不知是何时。
　　“九九，睡吧，今夜我陪你。”陆西洲在林九九柔软的发丝落下一个淡吻，低声细语道。
　　“陆西洲，你要尝尝我酿的酒吗？”林九九装作不经意推开陆西洲，浅笑转移话题，露出酒窝。
　　以前她给他酿过一坛酒，还特地娶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花好月圆”，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好。”
　　佳人与美酒在前，自古便无人可抵挡，在陆西洲眼里，千万美人，也不如一个林九九。
　　她的一颦一笑足以让他烽火戏诸侯，从此君王不早朝。
　　推杯换盏间，唯有倒酒的声响，谁也不舍打破沉默。
　　四目相望，爱深似海，如熊熊烈火要燃烧对方。
　　一坛酒很快见底，都不见醉意。
　　倏地，一朵花飘落在林九九被酒意晕染红的脸颊上，反衬出她肌肤白皙红润，叫人心痒。
　　陆西洲视线落在她脸上，长指下意识抚上日夜思念，在梦中辗转的脸，话语里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执著，“九九，再给我酿一坛酒，好不好？”
　　林九九怔神，羽翼的长睫骤然跳动，忙失措瞥开脸，不看他。
　　昔日，她曾告诉他，在林女士这边的习俗，女孩子酿的酒不可随意送人，亦如古代女子的脚不能给陌生的男子瞧一样。
　　第一坛酒，寓意钿合金钗，在她和陆西洲在一起的时候，她便送了。
　　第二坛酒，寓意喜结良缘，还没来得及送，他们已所爱隔山海。
　　第三坛酒，寓意早生贵子。
　　三坛酒全下喉，寓意白头偕老，合家满堂。
　　所以，陆西洲的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可罪孽深重的她，真的能做到冷漠自私吗？
　　不，不可以，她是不祥之物，该离他远远的，两次的贪婪已是她的嗔念。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她不怕背叛佛祖，也不怕死后要下阿鼻地狱，却怕以他生命为代价的诅咒。
　　“陆西洲，你喝醉了，是吗？”虽是反问的语气，但又欲加不容反驳的笃定。
　　林九九若有若无的淡笑，笑里夹杂着刻意的疏离和拒绝。
　　不等回复，她绕过陆西洲去旁边抱起了林女士的骨灰盒，步履轻盈，作势要进屋。
　　夜色笼罩下，男人精雕细琢的五官温柔的令人神魂颠倒，只见他伸手隔空抱了抱地上的影子。
　　在影子要消失时。
　　“林九九。”低到尘埃的嗓音随着忽起的夜风落入林九九耳畔，若不是手里还抱着林女士，她真的就妥协了。
　　“陆西洲，我只愿你幸福，并离我这不祥之人远一点，9年你做到了，余生你也可以的。”林九九没回头，怕狠不下心。
　　黑暗里的人在拥有过万丈光芒的一束光后，再舍下谈何容易。
　　他是她的救赎，可她不愿他陪她下地狱，地狱太冷了。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来找我，前几天你食言了，就当我们正式告别。以后别来了，你知道的，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逼自己离开你，再一次，我怕我要去找林女士了。”
　　她没敢说“死”这个字眼，因为“死”这个字不吉利。
　　木门在陆西洲悲怆的目光下渐渐阖上，他垮塌着肩，攥紧了暴起青筋的拳头，猩红着眼一声厉吼，透着极度扭曲的痛苦绝望。
　　若她真是不祥之人，他甘愿为她双手鲜血，化身修罗，入无间地狱。
　　“九九，我做不到，要怎么办？”陆西洲捂着绞痛的心目光涣散望着楼上亮灯的房间呢喃。
　　9年已经是他的极限，正因如此，他才故意借着工作为由去看她，后又故作冷漠离开。
　　他以为他演的很好，可他的九九太聪明，轻松就把他的小心思看穿了。
　　那声厉吼，楼上的林九九听的清清楚楚，她如泄了气的皮球抱着骨灰盒瘫软在门边，心同样绞痛的喘不过气，她张开嘴竭力呼吸，才发现呼吸也是痛的。
　　泪水缓缓弥上眼眶。
　　“林女士，我好痛啊，要怎么办？”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