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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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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城,在一个院子前,柳木吕等了好大一会后,她闭眼打完哈欠,再次拍门,有气无力地说:“快点,我要回去补觉了。”
一女子打开了门,墨黑的秀发松松垮垮盘起,脸上擦有淡淡的胭脂,嘴上抹着大红色的口脂,面略敷粉遮不住底下的伤痕,她外裳披着,扭着腰斜靠门槛上:“哟,你还好着呢。”
柳木吕把准备好的银子递给她,女子没有接,她把门关上一些,露了半脸:“你都学会了?给什么钱,半桶水就想出师不成,在外面可千万不要报我名号。”
“每次见人都要涂涂抹抹真的太费时了。”柳木吕掰她放门槛上的手,“你先收着,剩下的以后再说,留着给那群小孩买点好吃的。”
“无父无母还要吃多好?我对他们心中无愧,只求不做恶,将来有那么一个是真有讲良心的就行。”女子把手扯回来收到背后,“如果是昨晚的房租,已经给过了。”
“昨晚……你找的男人好像不行。”
“你的才不行,见血还一晚上不吭声,亏我还喊那么大声教你。还有,是我选他们,我不点头,他们休想进门来学!给我院子浇花都不配,还想登堂入室。”女子扶了下歪掉的发髻,指甲尖尖虚点,“你这嘴够野的。”
“都是你教的不对,照做会磕头。”柳木吕把钱袋挂在一根手指上,姿势很挑衅。
女子向柳木吕招招手,柳木吕以为她有话说就倾身靠近,女子猛地关上门,她在门背后说:“呸,我还能让你磕门!”
猝不及防的柳木吕捂额头说:“我差点被门夹了!”
女子开门抢过钱袋:“这是我给你清理房间的费用,下次别再一次找那么多个,分着来……”
打断对方的说教,“我觉得你不正常。”柳木吕一时不解。
“你这个被门夹的才不正常,笨死教不会!”女子说完关门插上门闩,“还说给我写传记,恐怕到时成出丑记了。”
柳木吕走出这条白天闭门,晚上亮灯的幽深巷子,她揣着手低下头,直到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生活的气息围绕,一时恍惚,她就近买了个大包子,蹲在柳明寓外室的住处门口。
直到有仆人出门见到她,告诉她柳明寓没有来这边。原想直接离开,走到半路柳木吕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觉得去侯府跟柳明寓告个别比较好。
这次南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柳明寓真的入宫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唐桂荷没空见柳木吕,柳木吕就在书房陪柳宁次练字。
“阿姊,娘亲在给二哥三哥谈亲事呢。”
“你这个小不点怎么知道?”柳木吕揉着柳宁次的脑袋瓜,心里是惊讶的,明明在她眼里都是小孩子,最大的二弟才十二而已,就要相亲了。
“我记下的,娘亲说趁恩国侯名头还在,早早定下亲比较好,免得爹上蹦下窜,哪天被国君厌恶贬了,到时就不好找了。”柳宁次一本正经地复述,学着唐桂荷的语气,“娘送出去帖子没有收到答复,现在在生气呢,就等爹回来骂人。”
“你记性真好。现在定亲,不怕别人反悔啊。”柳木吕跑过去给柳宁次研磨。
“二哥三哥人那么好,为什么反悔?”柳宁次停下笔,表情苦恼,浅淡的眉扭出了丧气之意。
他脸颊鼓鼓,柳木吕忍不住捏一下,留下黑印子,她噗呲笑:“这要看对方是看上了人还是看上名,做不到就不要耽误别人,你这小不点少听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多玩多学。”她差点想跟他打听起来,小孩子能知道什么。
“我家就是每个人都好啊。”
“因为你不是大人。”柳木吕摇头,小孩子看到的和大人不同,可能曾经以为的幸福美好,不过是大人表面功夫,底下的计较不少,也许翻开锦布是残絮乱飞呛人。
“哈哈哈。”柳明寓人未至笑声先到,“敢为人先啊!”
柳木吕一跨出房门被迎面而来的柳明寓大力拍肩膀:“知道爹做了什么壮举吗?爹奏请让嫡长女做恩国侯世子,国君说要择日召大臣商量,本侯爷要千古留名了!”
“是的。”柳木吕木然点头,等下就被唐桂荷抽筋剔骨,人间有此惨闻千古流传也。
“说不定就明天爹还要再入宫一趟。”柳明寓甩起袖子,抬着头,“必将朝堂上舌战群雄,杀得他们片甲不留,重振家门威名呐。”
“为什么是嫡长女?”
“嫡长女才引得国君注意,史无前例,方可入宫面君。”柳明寓进书房对柳宁次的字直点头,“有我们侯府的风范,你去跟你娘说今晚准备丰盛点,你爹要平步青云了。”
柳明寓送走柳宁次,进屋准备入座回头一看,忙躲书桌底下:“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亲爹。”
柳木吕单手拎椅子放书桌前,一脚踩上去:“你是想被砸歪脖子还是想自挂家门。”
“息怒,这事成不得真,那群大臣迂腐肯定会出来反驳,我就是想出个风头。”柳明寓坐下来抱住桌腿,“再说,国君自己只有四个公主,也许……可能……未必不会出个女国君,到时候还不是给他搭好台阶上。”
“你长子呢。”
“爹觉得首位侯府女世子比较威风。”
把椅子摆好,柳木吕拍拍手:“你别把自己玩死就行,我明天就走,跟你道个别。”
“等等。”柳明寓爬出来,牵起柳木吕的袖子,“不行,我还等着你和吴诸黎对上,美色我们没得使,但你武功好,到时候把他打服了,男人都爱面子,他肯定不会说出来,这是一个大把柄,再威胁上一二……”
“这计谋是与虎谋皮……”柳木吕话一出,抬头挺胸的柳明寓自豪地点头。
“自不量力。”柳木吕说完后半句,“这点子一听就蠢。”
“我们侯府历来有谁足智多谋?都一样蠢啊。”柳明寓委屈,“这一看就是我们家门风。”抬手擦不存在的倔强泪。
柳木吕见状赶紧跑出书房,远离被自己蠢哭的侯爷,这动作架势等他酝酿好情绪就要开唱起来了。
看来晚上这餐吃不得,她不想去面对唐桂荷的怒气。
太无趣,柳木吕在侯府无目的到处乱逛,这边来到了祠堂,话说她还没有进去过呢,一时好奇留步,这祠堂外头连根杂草都没有,高大的正门还放着两匹石马。
她试着上前用力一推,门就开了,她先伸进一个头左右看了看,大庭院大房子,雕梁画柱,一派庄严,这一看是侯府最隆重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她还住什么破院子。
她突然想到祠堂里有家谱,应该有她那位大哥的信息,这么多年她连个大名都不知。
柳木吕走到庭院中间,察觉四面有动静,她来不及反应,有人直冲到她面前。
“柳家人见训!”耳边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语音未落背后有人进攻招式袭来。
都要打了才说,柳木吕堪堪躲开前后夹击,呼气捏拳,只见多加入了两个人,一拥而上。
这是?
一柱香后,柳木吕扶腰瘸腿推开房门,入眼的是整齐排列摆满墙的牌位。
“柳家有这么多人?往上数多少代呀,不是说孤儿出身吗?”柳木吕疑惑心想,她看看发红还肿起的手,关节发痛,颤抖着拿起香案上的香点上三根,艰难地弯下伤腰鞠躬。
她插好香,往牌位上面一看,一溜过去都是义子……
她靠近仔细看,底下一溜的卒于……之役。
柳木吕明了,这么多人献身于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下这个世袭的恩国侯爵名,供奉在此祠堂。
那些耳熟能详的听说,不及眼前直观,一个柳家如此,外头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家,合起来的赤子之心,不由泪目。
大哥不会叫柳依依吧,柳木吕翻开族谱的瞬间从震撼情绪出来。
翻到他爹那页,上面有张夹发黄的纸写道:“巨痛,险些亡命,再也不进。”上面留有署名,爷爷,这是你长年留宿在外,外头风流债无数,宁死在外头红颜床上,也不纳妾进门,一生只有我爹一个独子的原因?
不过是真的痛,柳木吕咧嘴,幸好那些人不打脸,不然现在成猪头,谁想到柳家的暗卫都躲在祠堂,出招过快,她愣是不能清楚看到他们的面目,依稀记得和老仆阿明叔差不多吧。
再翻下页,柳明寓名字下面写着:嫡女柳木吕。
翻前往后不见其他记录,柳木吕愣住,不是吧,爹你也被打怕了吗?后面还有三位弟弟呢!大哥被你吃了吗?
她把族谱倒着抖了抖,飘下两张纸,一张就她刚才见过爷爷写的那张,另外一纸写着:亡父诚不欺我。
抬头看看让人敬佩的亡人牌位,再看看面前这两张纸,柳木吕一阵唏嘘。
她轻吸,这哪是檀香,她仿佛闻到了血腥,铁锈的味道,那个兵荒马乱的岁月,是不是有刺骨寒意也比不得身上的致命冷铁之伤。
她退后,跪下认认真真磕头,不是祈求祖宗护佑,而是感恩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