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和雍》迨瑞

6、第6章火烧云与毒苹果

　　邵铎雍确实没有想到秦迤逦会做红酒导购，他想秦迤逦从小都是好孩子，乖乖牌，大学也是名牌大学毕业，怎么样也不至于去做类似于推销的职业。可他一通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读完大学，听说当时她的同学都以为她伤养好了就会回来，可直到大三下学期，秦迤逦都没有出现过，他们那时候还以为她的伤势恶化了，一问班主任才知道她早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就办了退学。
　　邵铎雍想自己应该不太认识现在的秦迤逦，他想即使她的容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内里的灵魂却早已成了另一个跟她相似却又大不一样的人了。就像他看见她穿着打扮依旧精致，却看不见她身体上多出的疤痕。
　　邵铎雍觉得自己跟秦迤逦的关系挺微妙的，比同学更亲近一些，但秦迤逦不是他的朋友，他没跟明晞交往前，他们还算比普通朋友可能关系要再好那么一点的朋友，可他跟明晞在一起后，他们俩之间就只剩尴尬可言了。可偏偏他们俩又在一起做过超过朋友范畴的事，如果那为期一周的恋爱真的算是恋爱的话，他们俩得说是彼此的初恋了。可好笑的是，当初就是因为邵铎雍觉得他们俩在那一周里的相处模式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觉得他们俩不像是在谈恋爱，而是他误会了自己对秦迤逦所抱有的情愫，再加上青春期荷尔蒙作祟，他才会跟秦迤逦告白。他以为他是喜欢秦迤逦的，而他也确实挺喜欢秦迤逦的，只不过那份喜欢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朋友的欣赏，而不对异性的恋慕。
　　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欠揍地跟秦迤逦说他们俩不适合做恋人还是恢复以前的关系比较好时，他以为纵然秦迤逦再温文尔雅、再好脾气，也会有些生气，会责怪他怎么可以把感情当儿戏，可是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秦迤逦只是异常平静地接受了他所说的一切，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会发展成这种局面。秦迤逦和他分别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也一直挂着，她还像往常一样在上了公交车后隔着车窗向他挥手道别，可那时夕阳赤金色阳光照在窗玻璃上，邵铎雍看不清秦迤逦的表情。
　　初三的最后一个暑假一晃而过，邵铎雍和秦迤逦一同升上了市里最好的德车高中。他们两个不出意外地又待在了同一个班，毕竟从小学到初中他们两个人的成绩都在学校名列前茅，每次都被分在学校里最好的尖子班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惯例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人生轨迹变得大不一样了，而他们两个人也朝着相背的两个方向越走越远了。直到现在，邵铎雍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们两个人先离开的人是他，可造化弄人，他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彻底偏离轨道的却是那个他以为心如止水、不会改变的秦迤逦。
　　使他们二人变轨的扳道一个叫明晞，另一个邵铎雍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那个叫魏然的女生。
　　明晞是那种第一眼美女，明艳的长相，高挑的个子总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可真正接触下来，同学们却发现明晞是个身体总比脑子快一步的假小子，明明是爷们儿的心却披了一层美少女的皮。一个学期下来，明晞已经跟班上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几乎人人都很喜欢这个裙子下面还穿着运动裤的女生，不少人看到明晞还会喊一声“哟！明哥！”明晞仗义，言行举止又很潇洒毫不扭捏，为人处世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子正义感，有时候过分正直的言行又透露着憨憨的可爱，她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不过这些都不是邵铎雍最终决定跟明晞交往的原因，真正让他动心的那一刻，是一个火烧云极尽绚丽的傍晚，那个时候层层叠叠的云毫不吝啬地整个儿绽放开来，可其中又透露出一种沉静，整个天空就像是沉睡的赤色碗莲——火花。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除了正值精力充沛到过剩年纪的几个少年还在篮球场打篮球以外，整个学校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唰”得一声美术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赤霞的光浸满了整个美术教室，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额前的墨发被汗水濡湿了，他一手抱着篮球，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把教室的门又关上了，他望着明亮的眸子里装着惊讶，脸蛋绯红的少女，勾起了一抹微笑，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彼此就那么对视了几分钟，这段时间里面，这个红色的教室仿佛变成了一个被外面的世界割离出的小空间，时间无法漾起一丝波纹。直到听到外面有个男生骂了一句脏话，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邵铎雍这小子跑得真TM快，老子不就是想拉他去个联谊么，他不去，那些冲着他脸来的姑娘伢子可怎么泡哦！”说完，那个说话跟混混一样的男生也就走了，邵铎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依旧惊疑不定望着他的少女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听到男生爽朗的笑声，明晞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两人像傻子一般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随后邵铎雍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移到她身边的画架上。画架上是一幅用色十分大胆浓烈的油画，很巧，画的是火烧云映照着宽广的河堤，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也就是那一瞬，他被那像是在燃烧的河水，河里流动的鲜艳色彩，以及与整幅画面显得格格不入的看不清脸的白裙少女攫住了心神，他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听见自己低着头问了明晞一句：“你画的吗？画得真好啊！”说完，他倏地抬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美丽的少女，眼底有焊花迸溅，他直视少女的目光里是令人心惊的烫。整个世界像是从一朵红得滴血的玫瑰里盛开了出来，邵铎雍看见少女的嘴开开合合，他知道她说了“是”，他一时心神激荡，而世界也在这一刻像是曝光时间过长了一般渐渐褪去了它的血色，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了少年和少女。
　　邵铎雍和明晞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明晞的脸颊依旧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不像往日那样大大咧咧，而是有些讨好地牵住了邵铎雍的衣角，低着头，有些含混不清地轻轻说：“你不要告诉别人这幅画是我画的，我要不好意思的。”说完，她就马上松开了少年的衣角，掉头就走，似乎想要马上逃离“明哥”掉马现场。倒是邵铎雍难得见明晞这幅小女儿家的情态，一时有些愣怔。可他反应过来后，立刻快步上前抓住了明晞的手，强行把她扳回来面对着他，他看着脸色绯红的少女，轻笑出声，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少女挺翘的鼻梁，懒洋洋地说：“就算我告诉别人了，你又能怎么样？”说完他笑得越发痞气了，看着平日里月朗风清的少年郎私下里竟是这样一幅混样，明晞眼里划过不可置信，她用力地将邵铎雍抓着她的手甩开，威胁一般地朝比自己高了很多的邵铎雍挥了挥拳头，像一头被惹怒了的小兽狠狠地瞪着邵铎雍，“你要是敢说出去？”她说着转了转眼珠，“哼！我量你也不敢！”而少女殊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落在邵铎雍眼里显得既可爱又有些娇美，“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就是看在你帮我藏在美术教室，没出声让我被祁朗发现，我也要感谢你，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就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幅画是你画得呢？明明你画得那么好。”微风拂过，少女吞吞吐吐、细细碎碎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听上去更显青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是个什么样子，要是被人知道我也会有这么文绉绉的时候，你让我明哥的颜面往哪里放啊？”“嗯，那倒是，确实不太符合你汉子形象的画风！”邵铎雍摸着下巴做出沉吟的样子，“你！你你你！”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明晞狠狠地朝邵铎雍的胸膛捶了一拳，又跑走了。
　　邵铎雍摸着刚刚被明晞捶过的胸膛，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看着明晞刚刚跑走的方向，低低地笑出声来。他知道他和明晞的关系要变了，他想火烧云不仅将天空燃烧殆尽也点燃了他的心。
　　邵铎雍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就像他不知道那幅画根本就不是明晞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