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明晞以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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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晞来了，不同于年少时假小子的形象，那张明艳的脸褪去了青涩多了几份娴雅与知性。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衫裙，深褐色的半长卷发披在肩胛骨精巧的肩头，阳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她抿了抿涂了豆沙色口红的唇瓣，平添了一份沉静的美好。祁朗看到她时愣了愣，回过神来，连忙给身旁的邵铎雍拼命使眼色，又推了推他。邵铎雍依旧是那副死人相，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转身就走了。祁朗看他这样，心里暗骂了一句，急走几步追上了转身离开的邵铎雍，在转身的那一瞬，他看到了明晞似乎了然的苦笑。
“你还真行啊，这都多少年了？怎么明晞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偏要挂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呢？你出国办理公司业务，人就跟着你出国，你一回国，她回来也不会比你晚几天。要我说呢，你要还是个爷们儿，就赶紧和人姑娘把事儿定下来。你让一姑娘成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赶，你他妈不害臊么？再者说，我看你俩高中的时候不是挺好的么，天天都是笨蛋情侣的表率人物，怎么说散伙就散伙，要我看你俩重修前缘也没什么不好么。”
祁朗没有再说下去，邵铎雍一听到祁朗重提高中时候的事就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这场同学聚会秦迤逦没有来，邵铎雍在那通自己没有接到的电话之后就再没有接到秦迤逦的任何电话了。他还以为今天秦迤逦今天会来的，为什么呢？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即便他们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也早该在时间的漂白剂下褪色了，他们本就不是互相熟悉的人。难道就是因为最近多见到了几面，他就觉得她应该会来这场聚会吗？有些事情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邵铎雍明白他们之间不是天意，而是人愿。时间在某些时候的确就是个清理系统，他和秦迤逦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因为某种微妙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愫牵扯在一起，甚至他觉得他和秦迤逦是熟悉的。
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邵铎雍为自己心底微微的失落感感到有些吃惊，秦迤逦果然没有来。可这时，侍者却抱来了一大捧包装在牛皮报纸里的黄玫瑰，说是一位叫“秦迤逦”的小姐送来的。在场的人看着那一大捧明亮的花一时都有些发愣，最后还是那个主办宴会的人说了一句“秦学霸也真是的，因为有事不能来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赶上我们还没结束。人来了，结果送了束花就走了。来都来了，也不进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同学！真不知道是该感念她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挂记我们，还是该埋怨她不进来看看我们就走又是几个意思。”
“好了，好了，赵耀你废话少说，我就想知道这花怎么办？每个人抽几朵带走？”祁朗面上带有些讥诮，他从以前就不太喜欢秦迤逦那个女人，不爱讲话，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她会认真听别人讲话然后做出滴水不漏的回答，可她从未说过能透露出她个人想法的任何言辞，别人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虽然秦迤逦待人总是温和有礼，可祁朗只觉得这女人假。
邵铎雍在祁朗讲这话时就走到了侍者身边，他朝侍者微微一笑，“谢谢。”顺手就接过了侍者手里的花，动作自然得好像这花本就是留给他的。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小小的吃惊，毕竟今天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很恭维邵铎雍，他也就懒懒地看着他们，偶尔笑一笑以示礼貌。除了吃饭他还没有在这场聚会上主动做些什么。既然邵铎雍已经拿了那花，自然不会有人再说要怎么处置那花了。一时间场上有些静默的尴尬。
晚风拂面带着繁华都市独有的风情与躁动，夜深了，可对摩登都市的年轻男女而言，深夜只是party的开始罢了。邵铎雍站在饭店门口抽烟，看着老同学们一个个离去，他不着急回家。他喝了点酒，想要吹一会儿风再走。这魅惑的都市夜晚只会纵容鬼魅的消遣玩乐。
烟圈弥散开来，面容英俊的男子挟着那捧在灯光的晕染下色彩显得更加朦胧暧昧的硫磺蔷薇依墙而立显得很是雅痞不恭。一双细长的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颈，两张美丽的面庞挨得那样近，红色的唇瓣似乎就要印上来了，可男人的眼里只是不变的漠然，最终她只是将下巴放在了男人的肩头，深褐色的卷发像是藤蔓缠绕在了男人的身上，香气袭人。
过了好一会儿，明晞才松开了邵铎雍。她亲昵地抚平了邵铎雍衬衫胸前被弄皱了的地方，然后对上他深邃的眼，沉溺地看了一会儿，才说：“把那花给我。”
邵铎雍只是冷淡地推开了明晞伸出的手，用中指点了点香烟，抖落的烟灰纱一样散去。“明晞，你闹够了吗？”
邵铎雍的语气都没有加重分毫，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明晞的眼眶就红了。她勾了勾红唇，笑容妩媚，笑意清纯，好像是一个栀子花般的姑娘弄不明白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跟自己闹脾气一样“怎么会够呢？我爱你，怎么爱都不会够啊。”
邵铎雍的脸色没有因为这样一句表白而有所缓和，他只是冷嗤一声：“爱什么？你究竟有多么喜欢演戏啊，好像你真的是一出苦情戏的女主，好像你真的有满腔深情，你何苦变成一个楚门！”
这一次，明晞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她忽然摊开掌心，仔细地看着自己薄薄的手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抬眼看邵铎雍的时候，她猛地把自己的手掌甩向了邵铎雍的脸。掌风凌厉，可惜没有听到悦耳的耳光声，明晞的手腕已经被狠皱着眉头的邵铎雍攥住了，没等明晞把手从邵铎雍手里挣脱开，邵铎雍就甩开了她的腕。
“同样的把戏，明大小姐要来几次才不会觉得腻？”
“哼，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做我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好？你非要跟我拿乔，你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却苦了我做一个倒追的女豪杰！”
“拿乔？你说我拿乔？明晞你自己心里明明清清楚楚，却还要自己骗自己。你知道我对你是真的不喜欢，不是矫揉造作，不是欲擒故纵，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之间不是爱情，难道你会不知晓？”
“不是爱情！”明晞冷笑了一声，“合着我们现在不好了，你就要连从前的一切都否认了？你可真是个无赖！翻脸不认人的混蛋！”
“从前？”提到从前，邵铎雍就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最恨明晞跟他提从前了，好像从前就不是她做戏一样！“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编造的剧目，你在里面表演自己设定的角色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我从前是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愿意陪你演下去？”
明晞被他说得愣了愣神，她好像有些无措，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地问：“是因为那幅画吗？因为那幅画不是我画的，你就不爱我了？”
跟明晞解释爱不爱的问题只会让邵铎雍更加头疼，他已经告诉她无数次了不是因为那幅画的缘故，虽然那幅画的确为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的产生提供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契机，但当他知道那幅画不是明晞画的之后他还是没有跟明晞说分手。他珍视那一份由他苦心经营起来的感情，尽管在那个过程中他早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种种的不合适，可是跟秦迤逦轻易交往又轻易分手的事已经让他产生了很强的负疚感，他不愿再那么混蛋一次。可当他发现明晞在半强迫式地让自己迎合她心中所想的男朋友的角色时，他才渐渐觉出不对。明晞的一切都很角色化，她不是在过生活，而是在设计生活，她没有真正的自我。
叹了口气，邵铎雍还是把挣扎了很久不愿意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他知道这话在明晞面前是不应该提的，这是她心底的痛。“明爵哥已经过世很久了，他是一个出色的剧作家，《 Carol》是你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他希望你像剧中的主人公一样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就像一个童话故事。可他没希望自己的妹妹活得像一本已经写好了的戏剧。他希望你获得幸福，明晞。Carol是你的英文名，因为你出生在临近圣诞节的冬日早晨，‘晞’有‘破晓’的意思，而Carol又是‘欢乐之歌’的意思，你的名字全是明爵哥给你取的，他是多么爱你，明晞。《Carol》还没有上映，明爵哥就因为车祸的意外去世了，对此我表示悲痛与惋惜。可是，明晞，明爵哥在那场车祸中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你并不是让你活得像一个木偶。如果你非要演，我也不反对，可容我说一句你的演技太他妈垃圾了！求你不要在毁了自己的生活之余，还毁了明爵哥最后的作品！”
明晞的眼睛已经红得有些残忍了，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扇了邵铎雍一巴掌，这一次，邵铎雍没有阻止她。
“很抱歉，明晞，我不能陪你演下去。很抱歉，明晞，我不是你的王子。可明晞你自己也是一个白痴！你哥哥只是希望你能像童话里一样过得美好，因为只要他在他就会为你筑造出一个王国，让你做永远的公主。可是你是一个白痴，明爵哥也是一个傻子，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会这么傻把童话戏剧套用在自己的人生上，他的妹妹已然用了人间卑劣的手段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已然不是那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小公主了，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是表里如一，却还要一面做小人一面做童话里的天使。你真的是个失败的演员，明晞。”
明晞作势又要打他，可邵铎雍却微笑着抓住了她扬起的腕：“明晞，你不要辜负你哥哥的遗愿，要过幸福的生活，可生活不是戏剧，戏剧是人已经创作好了的，有了既定结局的，而生活它的结局有千千万万个，或许有些人故事的结局大同小异，可那对每个人的意义却是绝对不同的。祝你幸福，Carol！”
在破晓之前总是黑暗，在暖春之前总是凛冬。看着明晞离开的背影，邵铎雍想：明晞，你会等到明晞之时。那么秦迤逦你呢？你的路真的走得很曲折吗？
关于明晞的事，在信息来源如此丰富，搜集信息又如此便捷的今天，邵铎雍可以查得很齐全，可关于秦迤逦的事，邵铎雍用尽了办法也查不出什么。这只能说明一是她的事情涉及到了某些秘密是国家相关机关不愿意向公众透露的，二是有人帮她抹去了她的信息。
恰巧，秦迤逦两样都占了。
“哟。”顾聿看到秦迤逦惯常地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看到面前面容清秀，皮肤苍白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少年，秦迤逦笑得温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少年直接绕过一脸笑意的秦迤逦往机场大门走去，留下一句“学校的课程太简单了，我提前完成了所有的考试。”
秦迤逦倒也没有因为少年的冷淡感到生气，只是连忙转身疾走几步到了少年身旁，问他“你东西呢？难道都寄回来了？”
少年走得很快，没有配合秦迤逦步伐的意思，目不斜视地回答：“我没带行李回来，家里不是都有吗？我的东西。”说话间又握住了秦迤逦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很瘦很骨感，相握的感受并不舒服，可少年却握得很紧。
深夜，顾聿一声不响地走到了秦迤逦床边，拉开了她的被子，挨着她躺下。顾聿知道秦迤逦还没有睡着，这很正常，他曾经陪她度过很多个同样黑暗而漫长的夜晚。他从背后紧紧地搂着秦迤逦，骨头碰骨头硌得人生疼，可秦迤逦没有推开顾聿，顾聿也没有放开秦迤逦。他们是黑暗里的伴侣。
秦迤逦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迎来破晓，即便晨光微熹，真到那时她或许也只会感到茫然，但在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这墨色浓重的黑夜，至少她不会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明晞以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