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醒后苍山话迷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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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师弟。”
乍现的光在头顶上耀眼的很。裴清歌习惯性伸手扶额，睁开眼，头顶上是一片青白帷帐。皱着眉闭眼，嗅到丝丝线香气息。想来，他是回到云隐峰了。
“师弟，你醒了。”说话的是黎清萧，苍山沧浪峰峰主，苍山派现任掌门，也是裴清徐的师兄。
“师兄......”裴清徐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澄明。
黎清萧一手虚托着裴清徐的后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师弟这一觉，睡得真沉啊。”
裴清徐低低嗯了一声，抬眸望向围在身边的众人。苏清御站在床边，两手抱臂，虽看不见神色，但料想好不到哪里去。果然，他开口道：“真是的，才伸了伸拳脚，魔兽还没把你怎么样，倒自己晕过去了。说出去真是笑死人。”
“清御。”黎清萧抬头看他一眼，那人发出啧的一声，别过头去。
裴清徐毫不怀疑如果有人在他身后嘲笑，苏清御绝对是最大声的那个。他嗤笑道，“师弟威武。打杀三两个魔物，竟在眼皮底下还能逃走一个。看来练武场上少了敌手，筋骨都松了。”
“你......”
“咳。”黎清萧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又看了一眼苏清御。
一侧目，道，“蔡师弟，清徐醒了，你再给他看一看吧。”
蔡清桑身着一身青色短衣，较之裴清徐平日青白的长褂外袍显得颜色更浅。作为聚秀峰峰主，蔡清桑医术冠绝当世，素有拈花入药、聚灵为引的奇能。苍山之上只要有人受伤，定会请他前来。
他此时往前探身，两指抚着裴清徐的手腕。裴清徐只觉一阵细小的灵流流入血脉，不自觉平心静气。
趁他探脉，裴清徐抬头望向另外几人。舍内竹几边坐着两人，分别是叠虹峰峰主梅清玟和沧岭峰峰主温清楷，也正看过来。梅清玟的目光似有闪烁，裴清徐一怔，她便错开了目光。温清楷正坐着笼袖，面前一杯茶水半满。裴清徐见有六人，似少了一人，眉眼中露出疑色。
方才在太仓山收拾那几只魔物，本没有费多少力，也没有受伤中毒，想来昏睡的时候蔡清桑已经探查过无碍。如今只是因他刚醒，若有异物入体应有灵流波动，故来探查。但是裴清徐自觉灵力周转如常，意识清明，想来并无大事。这一想，蔡清桑便说了出来。
“没事就好。”黎清萧温声说，“只是在小斗之中忽然昏倒，不知原因，也不可大意。”
裴清徐顺从的点点头，道：“劳师兄担心了。”
舍中几人又说了两句关切提醒之语，裴清徐都点头谢过。忽然想起幻境最后混元君的话，笑颜有些冷了。黎清萧注意到他面露沉色，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方才，我进入了幻境。”
“哦？”黎清萧又侧了侧身。另几人闻言则转身侧目。
“什么幻境？”苏清御问。
裴清徐将在幻境中碰到的几个幻影和遇见混元魔君的事简要都说了出来，期间有些细节略去不谈。说到与混元君三问三答的时候，黎清萧与众人的神色都已转为肃然。
当年裴清歌在魔界伤重后陷入癫狂，众人都以为是中了魔王血蛊，苍山派云隐峰、叠虹峰、盘奇峰联手出动，缴杀作乱魔物。中途碰上魔族叛乱，一举攻上魔宫，除去魔王夜骁原。然而，后来裴清歌还是身陨。裴清徐下山修行，隐居太仓山。时移境迁，已过十年。
“幻境之中所见，如若是真。也就是说，清歌当年身中魔王血蛊而死。而魔界之中有能力施加血蛊、操纵血蛊至此种程度的，只有夜骁原一人。”裴清徐说着翻身抬眸，目有冷色。
一旁的苏清御抱臂抚颈，轻轻一啧，“这么说，幻境中混元君的形态不是实体，不似魂魄，倒像是寄宿于人的元灵。元灵之身的混元君以魔王为宿主，亲见魔王施蛊用蛊，所以才能呈现出那番景象。”
“不错。既是如此，当初魔王身死于苍灵剑阵，寄宿其身的混元君应当一同消散了。但如今却能够引我入幻境，且元灵完整尚可幻化出形态，这就说明.....”
魔王没死！
而且很可能一直在他们周围伺机而动。
想到这，众人脸上肃穆更甚，继而流露出恨意。梅清玟把手上的茶杯在桌上一放，凉茶泼落少许。哼声道：“欺杀我门下弟子，还敢掀起事端出言挑衅，若他不死，我必端了他的魔巢！”
苏清御冷哼一声，“魔宫？那些魔物算得什么。若他生事，便等着我让他整个魔族陪葬！”
苏清御当时尚在沧浪峰后山闭关，正值关键的时候，故而错过了为裴清歌报仇，清剿魔宫动乱的机会。现在想起都恨得牙痒。其实苍山七位峰主都是同辈，情谊深厚。七峰一向同气连枝，遇事更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若非当时裴清徐劝言黎清萧守山坐镇，蔡清桑又时值下山救疫，说不定真的会全派出动。
裴清徐心中一热，眸中冷色不散，凝眉不语。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抬头，黎清萧说：
“清徐，你且凝神静气。这混元魔君来得突然，不知所图为何。魔王重生之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黎清萧神情镇静，言语温和，莫名给人一种温润安定之感。
“嗯，师兄说的是。”
黎清萧点点头，“许久不曾回苍山，云隐峰弟子也挂念你。此番回来，便住上一阵再走吧。”
裴清徐一垂首，说了一声“是。”
在这世上，能让他垂首低眉的无几。但裴清徐知道黎清萧和裴清歌一定是，只因前者是他全心敬佩信任、视如兄长的人，后者是自小一起长大拜师修行、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的妹妹。因而如若有人伤此二者，他必然让其付出代价。
身边的苏清御似乎想出言说两句酸话，哼了一声终是没有说出口。一舍师兄弟又互相说了说这阵子各峰日常和大事，闲话一阵，便各自离开了。
众人走后，苏清御走到竹一旁坐下，面色清冷。裴清徐不看他，起身取了备好的白色中衣和银青色长袍外衣穿上。
“茶凉了。”苏清御抱臂说。
裴清徐没有看他，开口道：“风亭。”
一白衣少年正站在竹屛之外，似乎等候多时。闻声便回道：“是，师尊。弟子这便沏茶。”
热茶落杯，氤氲白气稍起。
风亭来到身前，躬身问道：“师尊久睡方醒，不知是否需要弟子准备粥食？”
裴清徐早过了辟谷一关，无所谓饥饱。但想想许久没回云隐山了，在太仓山上练剑修真没什么食欲，偶尔下山除魔捉妖也没心情吃什么，现下能吃一些也好。
风亭看他点头，又说了一声是，躬身退出了云竹舍，备食去了。
“云波峰最近很闲？”裴清徐斜睨苏清御，不冷不热地说。
“......”
苏清御抿着一口茶，翻了个白眼。
“练武靠自觉，不必时时盯着。”
云波峰收弟子一想看的是孩子的战斗意志和自身体质，能够通过山门考核入山的弟子都是勤奋练功的英豪之辈。按苏清御的话说，在云波峰，不一心扑在练武场死心塌地琢磨提升战力的人也没有留下的意思了。
裴清徐挑眉，“真是偷懒卸任的绝佳托词。”
“......”
“怎么不见清莱？”
裴清徐问的是沈清莱，盘奇峰峰主。
“盘奇阁失窃，他忙着修补峰中结界，无暇过来。”
裴清徐眉峰一聚，道：“丢了什么，可有人受伤？”
“没有。”苏清御像是喝足了茶水，长吁出一口气，“丢了两把剑和一件灵器。虹影、流光，还有聚灵壶。”
“四天前的夜里丢的，盘奇阁正门往下的结界都被破出个口子，想来是从那里一路下山的。”
盘奇峰位处东南，背山面江，春江绿水，花红柳绿之景繁盛。山上沈清莱好藏名兵珍宝，组成一阁，名叫盘奇阁。山峰之上，方圆十里遍插灵剑，前辈仙人也曾在此立下剑冢，因缘出剑。是成为苍山派弟子选剑之地。因此也有人称其为剑山。
盘奇峰内外设多重结界，为的就是保护盘奇阁珍宝秘器和剑山。即使阁内珍宝不胜数，可依沈清莱爱护灵器惜宝如命的性子，这次的事也够他忙的。
可是这么大费周章，为什么只取那三样东西？
“你在想什么？”身后许久不出声，又感觉有人看自己，苏清御转头问道。
裴清徐抿嘴，取出挂在一边的青锋剑，轻轻擦拭。
“奇怪罢了。”
“我也奇怪，而且盘奇阁失窃跟我们在太仓山撞见那几个魔物相差很近，你又莫名其妙被拉入幻境，恐要生事了。”
裴清徐不置一词，只说：“我晚些去看看清莱。”
“这之后，你打算怎样？”
裴清徐擦剑的手一顿，“嗯？”
苏清御早已站起，此刻腾挪两步，轻轻一啧。
“这之后，还去太仓山？”
“嗯。”
“那混元魔君来去蹊跷，说不定太仓山早有魔物潜伏。”
“静观其变。”
苏清御似是还想问一句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随你。走时叫我。”苏清御一挥手，便大步走出云竹舍。
裴清徐这时缓缓放下手上的布，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手上的青锋剑。“叮”一声脆响，手上的青锋剑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带动抓剑的手轻颤。
风亭走进来，裴清徐闻到一阵淡淡的米香。他挑眉，抬了抬头。
“师尊，弟子在小厨备下了白粥，现在拿过来了。”
“好，放下吧。”
风亭一顿，怀疑方才师尊那一句当中的疲乏颓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正当他放下了粥食，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裴清徐放下了剑，叫了一声：“风亭。”
“嗯？师尊。”
“你今年多大了？”
风亭抬起头，对上裴清徐的眼睛。
“回师尊，十九。”
裴清徐看着十九岁的风亭，剑眉星目，却自带一种温和。他双手放在身前，对着面前已然长成的大弟子露出欣慰一笑。
“十九岁，能独当一面了。”
风亭有些莫名，被这突然的夸奖弄蒙了。但旋即反应过来，鼻尖有了些酸意，可不等他体悟说出什么。裴清徐已经敛了笑意。
他抬臂挥了挥手，风亭就躬身退下了。
裴清徐的嘴角落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匆匆扒了几口粥，就上床歇息了。躺在床上看着青白的帷帐，裴清徐眨了眨眼。
方才风亭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了裴清歌十九岁的模样。
十九岁，都是一样的明亮动人。
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醒后苍山话迷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