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洼村的疯女人》虎小仙

14、哪个少女不怀春？

　　生活的无聊和孤寂，周冠开始沉迷于网络小说，沉迷于跟陌生人聊天。
　　青春期的少女，长期寄居学校，心事无人倾吐，她将满腔的心事托付给手机那边的陌生人，将对人生的迷茫寄托于小说创设的虚幻世界中。她感觉人生没有指望，她感觉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逃脱不出这暗无天日的工业区，伊秀萍的背影好像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不远的宿命。
　　父母很爱她，可是除了关心她吃饱穿暖，没有关心她的心理成长的意识和能力。父母一辈子都是挣扎着生存的人，不能有一刻地停歇。为了让周冠能有书读，为了生病有钱治，为了老了不给周冠太大的负担，他们说要趁着年轻多攒点钱。
　　周冠有时候很不懂事，她对伊秀萍一天到晚忙到没有时间陪她，很是抱怨，她有时候很生气地对伊秀萍吼道：“你能不能别干活去了。”
　　伊秀萍只是笑笑说：“不干活咋赚钱，咋给你买肉吃。”
　　她只觉得是周冠感到无聊的一种小抱怨，不会想到青春期的女儿满腹的困惑和无助，满腔的孤独无处宣泄。
　　多年之后周冠对家的感情淡漠了，她对儿时的家的那种温暖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的淡化。伊秀萍会骂她没良心，骂她出去了就不想回家。面对伊秀萍的抱怨，周冠没有说话，像所有在大城市讨生活的人一样，生存和陪伴，她也选择了生存。像年轻时的父母那样，生存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在人生的路途上，父母与子女之间就是一场场的互相辜负。
　　自从上了高中，周冠就很少见到周萍和周芙。周芙此时已经在县里的卫校读了一年，周萍开学初二，算起来周冠见到周萍和周芙已经是一年前的暑假的事情。中间更是没有什么联系，所有的近况不过是见面之后才能得知。周芙和周萍本就是性情冷漠的人，周冠更是不善言辞。
　　周冠跟着周萍来到县里，才知道她们又搬了家，已经不在原来的大杂院里住了，而是搬到了距离卫校只有几步远的单元楼里。单元楼像是刚盖好没多久，里面的入住率不高。楼层很矮，只有5层，周萍他们家租在第四层，一进去就是对着门的一个大客厅，对面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客厅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中间放着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子，没有其他的家具。桌子上的馍框里放着一些买的白馒头，还有半包吃剩的辣条。左边卧室门口的地上卧着一个大西瓜，还散乱地放着一些葱和蒜，还有几根蔫巴的丝瓜。窗外晒着几件衣服，看得出来是周萍和刘玉霞的。左边是一间卧室和卫生间，右边是另外一间卧室和厨房。
　　从周庄回来的就很晚，晚上周萍煮了点稀饭，两个人就着馒头和剩下的辣条对付了一顿。晚上周冠和周萍两个人躺在床上有的没的聊起了天。
　　“俺二哥跟俺嫂嫂呢？”一天也没见他们家除了周萍之外的其他人，周冠好奇地问道。
　　“俺妈回家收麦了，俺爸去外地收粮食去了。”周萍回道，语气里没有不舍，这是周芙和周萍的一贯心态，爹妈不在家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好事，很自由，不用每天听他们骂骂咧咧，甚至拳脚相向，只要给钱就行。
　　暑假的时候正是收粮食的季节所以周冠也没多问，刘玉霞和周传喜不在家她也更自在。
　　“小芙呢？”周冠从来到就没见到周芙好奇地问。
　　“俺姐姐天天瞎混谁管得了她，她除了要钱回家。”周萍一提起周芙也是一脸的冷漠和不关心。
　　“那你都自己住这来？”周冠惊叹地问道，在她看来是不可思议的，要是让她自己住在这个大房子里，她会被吓哭，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住过。
　　“嗯嗯。”
　　“那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周冠对周萍添了几分敬意，虽然她比自己小但是胆子比自己大多了。
　　大马路上一晚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的声音就像从他们身边经过一样轰轰隆隆地呼啸着过去，晚上很晚才睡着，早上又很早地被震醒。周冠醒来就默默地玩手机，周萍应该是对轰隆的车声早已经习以为常，依然安稳地睡着。
　　周冠无聊就用□□匹配搜人，她设置好地区、性别和年龄，屏幕上立刻显现出来符合她这些设置标准的人出来，她试着根据这些人的网名和头像试图分辨出比较正常的看起来像学生的人。她看到一个人的网名叫陆逊，头像是一张书法字帖。周冠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加了他。然后就放在一边，自顾去看网络小说。过了一会□□有了提示，没想到人家还真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周冠立刻去翻了他的□□空间，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学生，虽然里面没有很多关于学习的信息，大多数是一些游戏的信息，但是周冠从他的好友留言以及他跟朋友的互动中能看出这是个学生。所以周冠就大着胆子跟他打招呼。
　　“你好。”老套的打招呼的方式 。
　　“你好呀。”他回。
　　看到别人回复，周冠很兴奋，对于她这个平时很内敛不爱说话的人来说，网络平台简直就是她的天地。她褪去了平时一贯不爱言语的风格，对着这个网络另一端的人开始猛烈追问。
　　“你在做什么呀？”
　　“准备去上课”
　　“暑假还上课？补课吗？”
　　“上雅思课”
　　“雅思？学英语？”周冠只是在学校路边的一些广告上看到过一些有关雅思的广告，具体是干嘛的她并不知道。
　　“是的，打算出国，先学着考一下。”
　　“你打算出国呀？你现在是高三？”周冠试着慢慢地套出一些话出来。
　　“我开学大一，今年刚考完，你读几年级？”
　　“哇，羡慕了，我开学就是苦逼的高三了。你去哪个大学读书？”
　　“没发挥好，被苏州大学数学系录取了，所以打算先在国内上一年，然后出国。”
　　“你这也太谦虚了，苏州大学很好了。”周冠一方面惊叹于这个男生的成绩，另一方面也能想到这个男生的家庭条件很好，能出得起国，家里应该还挺有钱的，顿时有点自惭形秽，感觉他很诚实的样子，对这个男生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涨。
　　10点钟的时候周萍终于醒了，那个男生去上课，周冠就躺着看小说，周萍也躺着拿着手机聊天，过了一会周萍问：“姑姑，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
　　“就去公园呀啥的。”
　　“好呀。”周冠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倒不是她多爱出去玩，而是她本身就很宅，基本上没出过门，所以有机会能出去逛逛透透气她还是很开心的。
　　两个人在外面的鸡汤油饼店里点了4块钱的油饼，一人一碗鸡汤就把早饭和午饭一起解决了。周冠跟着周萍先是从卫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坐着公交车到商都广场，接着就去了高祖公园，他们从公园北面的一个小门进去的，本地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个小门，因为大门要钱，有人就抽掉了栅栏的一根栏杆，刚好能进去一个人，景区里的人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这个逃票的小漏洞常年地不修理。
　　偶尔哪个犯轴的门卫大爷会突然站在校门那里堵着不让进，非得让从正门进，一般小孩子被唬两下也就作罢了，而大妈们根本不理会这些，顾自地进去了还得再数落大爷半天，大爷只能干生着闷气不敢吱声。
　　周冠和周萍进来的时候，小门那里并没有人看着，很多人都从小门这里进进出出。从小门进去往左走两步才到公园的主路，近大门的右手边就是警卫室，警卫室的前面是一张布告牌，上面简略介绍了汉高祖刘邦的一些生平事迹。主路的两边种着一些不是很高的稀稀疏疏的银杏树，往前走就能看到一个可以供小孩子们玩蹦床的一些器械，旁边的杨树林里有一些供人休息的椅子。坐在椅子上就可以看到一大片的高祖湖，靠近岸边放着很多的小船，这时候还没有很多的游人，所以除了湖面上也就只有零星一两个小船在上面漂浮。
　　周冠跟着周萍就沿着环形的围湖观光路行走，偶尔会看到一两座汉代古建筑，要进去里面还得另外花钱，虽然来过高祖公园很多次，除了在园子里面逛过从来没有进去过大殿，而且平时大殿也都是关着的，本地人基本上不会花钱进去，除非有游客过来才会带着游客进去参观。
　　周冠本来就是个路痴，她也不知道现在是走到哪了，就跟着周萍往前走，没一会迎面走来两个男生，就跟周萍打招呼，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上一上来就靠着周萍特别近，周萍不好意思地看了周冠一眼闪躲了一下，周冠一脸懵地看着那个男生，想来应该是认识的。男生看到周萍旁边的周冠对周萍说：“这是你朋友吗？”
　　“这是我姑姑”周萍回答道。
　　“你姑姑这么小。”男生惊讶了一句，周萍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告诉他不是亲姑姑只不过是辈分大而已。
　　“姑姑跟我们差不多大吧。”他倒是很自来熟地问周冠，周冠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一来是突然面对陌生人有点不自在，二来是跟男生的接触本来就少，平时自己接触的男生也都是很老实认真学习型的，而这个男生一看就给人有点混的感觉，但是周冠听人家喊了自己一声姑姑，立马拿出了做姑姑的款来，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我开学高二了，比你们都大。”
　　这两个男生立刻对周冠就有了距离感，那个年龄高一个年级就会有莫名的距离感和代沟感。不像到了二三十岁，差个四五岁都不太能感受到年差。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周冠仔细多看了这两个男生几眼，这个一走上来就逗弄周萍叫自己姑姑的男生叫马达，不是很高显得壮壮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双眼皮倒不是很大，长得很清秀，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着一件白灰色的假两件的短袖和浅色的牛仔裤，穿着一双比较漂亮的运动鞋，对于衣服鞋子，周冠是认不出牌子的，只能大概看看样式，这个男生给周冠的感觉就是比较成熟。
　　另一个男生听他们叫蔡浩，倒显得老实拘谨一些，个头比马达矮半头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短袖和短裤，穿着一双牛皮式样的男士凉鞋，脸小小的，单眼皮的小眼睛，嘴巴略厚显得比较老实憨厚的样子，还留着乖巧的寸头，跟马达完全是两个风格的人。他的话也不多，感觉应该就是陪着马达来找周萍玩的。
　　周冠一直站在周萍的右边，马达走在周萍的左边，蔡浩就走在马达的左面，一路上马达跟周萍两人不停地说话，一直是马达挑着话头，周萍笑嘻嘻地应着，蔡浩不时地应和两句，周冠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又有陌生人在场加上她被迫端起了姑姑的款，自然就话少了许多，不过就是偶尔跟着有意思的对话笑两声。
　　在公园里的小凉亭里坐了一会，好几个大妈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站在凉亭旁边不走，周冠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周萍说：“我们是不是占她们的位置了，我们走吧。”
　　“这里又不是她们家的，不用管他们。”周萍回道，连眼神都不给这些大妈们一个。
　　“你看现在小孩不好好学习，到公园里面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周冠听到一个大妈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虽然来这里拉拉扯扯的不是她，但是她感觉大妈的话语里已经把她包括在内了。
　　这时候大家就坐着也都没说话，他们等着大妈们走开，大妈们等着他们让地方。周萍应该也是受不了这些大妈们啰嗦，就说“走吧。”周冠才算松了口气，迅速地从座位上起来，离开。他们一离开，大妈们就像终于等到机会的秃鹰一样，一下子就扎到了板凳上，周冠回头看到大妈已经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扑克牌，也无暇再顾及到他们眼里的这些不好好学习的孩子，摇着小扇子投入到了属于大妈的赌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