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洼村的疯女人》虎小仙

15、时间在催人长大

　　溜达到5点钟的时候，周冠就已经饿了。本来早上就没吃饭，中午吃的也不多，因为起来的晚，胃口不是很好，但是逛了一下午之后神清气爽，胃口大增，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了。
　　周萍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也没人提吃饭的事，周冠跟别人在一起很少去表达自己的意见，更多的是以别人的意见为主。四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更多的是马达跟周萍不间断地闲聊，碍于现场有周冠和蔡浩两个电灯泡，两个人也不会过于亲近。
　　到了晚上八点钟，周冠终于忍不住问周萍：“咱们几点回去？”
　　周冠本身胆子就小，何况周萍比她小，两个女孩子太晚回去毕竟还是不安全的。
　　“过一会吧，这才八点。”周萍回道。她能感受到马达对自己的喜欢她也很享受，她心里知道马达有话想对自己说，只是碍于多了周冠在场不好意思罢了。
　　这一片刚好是商业街，有很多的门面，马达在一家板面店停下来问周萍和周冠：“饿了吗？咱们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周萍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怎么可能不饿呢，都一样是只吃了一顿饭的。
　　“你不饿，你姑姑应该饿了，一起吃点吧。”马达看了眼周冠，问周萍。
　　周冠看马达把话头抛到自己身上很是不好意思，立马摇头否认：“我也不饿，不用了。”一来是不好意思让别人请吃饭，再说那股猛烈的饿劲已经过去了，她现在除了两腿走的没劲想找个地方坐坐，就是很渴，一下午一口水都没喝到。
　　马达应该是饿了，也觉察到女孩子的害羞，他直接要了四碗板面，板面被一一端到他们跟前，马达和蔡浩很快就吃完了，周萍也吃了大半碗，只有周冠吃不下去，老板太大方了给了满满一尖碗的板面，都没有多少汤水。周冠本来就很渴，板面这样显得非常的干，她根本就吃不下去，就挑了几筷子只当给自己增加点能量。
　　他们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周芙跟一个男生往旁边的商场里面去，周芙先看到了他们，喊了一声：“周萍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带着咱姑姑瞎逛是吧。”
　　周萍一听周芙的声音惊了一下说：“你怎么在这？你晚上回家住吗？”
　　“不回，我们住宾馆。”
　　周冠看到周芙本是很惊喜，听到她说晚上去宾馆住，有点失望，还有点震惊。在她们的这个年纪，跟男生去住宾馆是禁令。这时周冠才发现周芙旁边的男生就是她初中时候的男朋友，周冠只知道周芙不去市里的技校读书了，没想过她已经跟初中的男朋友又再一起了。周芙交代周萍早点回去，也就没再说啥，转身跟那个男生去了旁边的宾馆。马达问周萍：“那是你姐姐？你回家会不会挨熊。”
　　“熊谁？熊她还差不多，我才不让她管来。”周萍答道。
　　几个人坐了一会就去了市民广场玩，夏天的广场非常凉爽，市民在吃过晚饭之后都会来这边散步乘凉，这时候广场舞在中国刚刚兴起，正在席卷他们这个小县城。晚上的广场倒比白天要热闹许多。广场的花坛边上坐着的大多是些大爷，大妈们都在广场中央的舞池中随着音乐的律动尽情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尽情弥补着逝去的青春岁月，也尽量在丰富自己的晚年生活。
　　周冠想起初中的时候，周末晚饭之后，伊秀萍为了带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的周冠出去透透气就常带她去附近的公园转转，有几次伊秀萍带着没来过市民广场的周冠来这边玩了两次，每次都是走着来的，周冠本来就不爱出门，来了也没啥意思，她跟伊秀萍就像坐在旁边的大爷一样，坐在花坛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广场中央跳舞的人，耳朵里是振聋发聩的《月亮之上》，两个人无言地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周冠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谁的妈妈在广场舞中跳舞，她也很想让伊秀萍去，但是伊秀萍每次都是拒绝，她总是渴望而羡慕地看着，嘴里说“那都是人家退休的人在那跳，领着退休金没啥事干。”周冠也就不说什么了，她能感受到伊秀萍内心的自卑，为自己的容貌，为寒酸的家境。贫穷所带来的自卑，那种不自信，周冠很能理解和体会。很多人说要人穷志不短，要家穷心不穷，要感谢贫穷，但是周冠永远不会感谢贫穷，她的心不穷她的志也不穷，可是贫穷带给她的自卑是她一辈子无法抹去的阴影，因为自卑而无法开心快乐的做自己的样子，因为自卑总是给人不阳光不自信的样子，那种痛苦只有体会过的人才会知道。
　　有一年她看到北大女生写的一篇《感谢贫穷》的文章，这种书在她青少年时期也许是一碗鸡汤，但是在她成年之后，在她体会了人生的苦与乐之后，这种文章对她来说真的就是一碗毫无意义的“凡尔赛文学”。
　　人生有很多可能，而成功的因素更是千千万，但是贫穷绝不是成功的因素。社会的高速发展人们会逐渐看到贫穷所带来的限制，教育的不公平，寒门难出贵子，等等一系列问题，你还会说感谢贫穷吗？不，你不会。真正经受过贫穷的人不会感谢贫穷。
　　她永远记得他们家每天吃菠菜的日子，自己吃习惯了看不见肉也没啥，有一次房东中午到家里坐了会，看到满桌子上就一盆菠菜说：“就光菠菜，也没放点肉吗？你也太会过了，这小孩正长身体，不能光吃青菜。”
　　周冠听到房东的话本来理所当然吃着碗里的青菜顿时就感觉不香了，有点抬不起头有点自卑又有点埋怨，她心里埋怨着伊秀萍的过于节俭和会过，但是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节俭。工作之后，周冠有很长时间的报复性消费行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月光族。再后来她嫁人，老公是个像伊秀萍一样很会过日子很节省的人，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很听话，不让买的东西不买，也基本上不会主动要什么东西。因为从小就知道那种不易，也养成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
　　伊秀萍不好意思地说：“这不今天没来得及吗？这刚还说明天买点排骨给她炖着喝呢。”周冠那时就很讨厌这个房东，讨厌到她们家指指点点的人，每家有每家的情况，为什么要多言让别人难堪。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对伊秀萍的过于节俭有怨恨，虽然对于想买的东西买不到，对于想吃一块冰糕的愿望，也会遭到拒绝跟伊秀萍生气。长大了之后回想这段时光，她很懊恼，为自己的不懂事和对伊秀萍的不理解，那时候家庭条件不允许，他们已经在尽力给她最好的，可是她不理解。那时候全家靠着周昌义打工赚的一点钱，周昌义并不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男人，为人也很幼稚不成熟，手上也没有什么手艺，一直以来赚不到多少钱，后来伊秀萍跟着别人去罐头厂、馒头厂到处打工，生活才渐渐开始好转，饭桌上也经常会有炖上一条鱼或者排骨的时候。
　　广场上的灯光非常灰暗，只有广场中心和周围的小路上零零散散地装着几个不怎么亮堂的灯，不站在灯下根本就看不清人的脸。周冠站在花坛边，默默地等着周萍说回家，到了广场上，马达就把周萍叫走了，蔡浩也跟着过去了。
　　周萍跟周冠说：“姑姑你在这等我一会，我一会就过来。”
　　周冠就老实地漫无目的地看着广场上跳舞的人群，她也不敢往哪里走，这里最亮人最多，万一有坏人她可以及时呼救，她一直目送着周萍走出了她的视线，她的内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她不知道周萍啥时候过来，她不知道万一自己遇到坏人找不到周萍怎么办？她内心里特别后悔跟周萍出来，或者说来找周萍玩，她是个极其安分胆小的人，她就喜欢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大家聊聊天看看电视就好，她本来以为她们也都是的，至少周萍还这么小不至于像周芙那样乱跑，但是她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低估了一年的时间是可以让一个人有很大的改变，她也变了只是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或者说她还是没有改变的，她的生活习惯还像从前那样乖巧守旧。
　　过了一会蔡浩过来了，兴高采烈地跟周冠说：“马达跟周萍表白了。”
　　周冠象征性地笑笑，她不知道该作何表示，她只是觉得周萍年纪还是太小了，虽然这两个男生不像是坏人，但是马达一直想要亲近周萍的行为还是让周冠很不舒服。她不懂，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对，不是不该早恋，而是她印象中的恋爱应该是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纯情的，羞怯的，是想亲近又害羞的纠结，是埋藏在心里的思念。而马达的这种行为给她的感觉是太过社会和油腻，是她所不喜欢的。过了一会周萍害羞地跑了过来，马达跟在后面，周萍一直往周冠的身后躲，马达就一直想扯出周萍，一直问：“行不行？”
　　周冠感觉周萍此时是既有点不愿意但是又不想直接说透，就是不明说，周萍一遍躲着一边说：“俺姑姑在这呢，你想干嘛。”
　　周冠笑了笑，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很霸气很会保护别人的人，一直一来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娇弱的，被保护的。她只能尴尬地站在那，任由周萍扯着她躲来躲去的。

作者有话说

　　再见面我们隔着时间，你没有变，可是时间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