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洼村的疯女人》虎小仙

13、命运的洪流

　　王成看了一眼周芙，又看了一眼周传喜，周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周传喜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芙看王成看自己，帮腔道：“你管这么多干啥，你明天回去干活吧。”
　　“你个小□□，贱货，你就给我丢人，你才多大就给我往家带男人啊。”刘玉霞一听周芙一副在赶自己的语气，生气地骂起来。
　　周芙听刘玉霞骂自己这些话，早就麻木了，她满不在乎地继续吃她的东西。
　　刘玉霞当着别人的面骂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周传喜的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分说地一脚把刘玉霞踹在了地上，嘴里恨恨地说：“让你给我骂，让你给我骂……”
　　刘玉霞更是加倍了诅咒：“你个龟孙，你就纵容这个婊子吧，你们一家人上辈子都是婊子托生的，跟你那个浪娘一样。”
　　周传喜的拳头随着刘玉霞的咒骂逐渐加重，直到刘玉霞招架不住，只剩下哭号，周芙冷眼旁观着周传喜对刘玉霞的殴打，周萍只在旁边哭喊着让周传喜住手。
　　王成一直在旁边拉架劝说着说：“叔，别打了，别打了。”
　　看到刘玉霞只哭不骂人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留下太难看的印象，周传喜才住手，抬腿就走了出去。
　　王成呆在旁边不知所措，他看了眼在吃饭的周芙，又看了看只知道哭的周萍，看了眼在地上躺着哭号的刘玉霞，他心里已经默默地做好了回家的打算。
　　还坐下来吃吗？他想他是没有周芙那么大的心，他完全没有胃口了。
　　周萍走到刘玉霞跟前想拉她，王成也赶紧帮忙把刘玉霞拉起来，此刻他才看清刘玉霞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右边的眼睛也显出了青紫的痕迹。
　　他们把刘玉霞扶到堂屋，王成就出来了。
　　刘玉霞爱干净，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带着周萍回了县里的出租房。
　　王成看刘玉霞走了，也收拾了下自己的背包，跟周芙说：“我回家了。”
　　“嗯，”周芙平淡地回应他。
　　此时彼此的心里都很明朗，王成的离开，再见也只能是同学了。
　　周芙本以为有王成在，他俩不至于再打架，但是她低估了他们对彼此的恨意，她的自尊心破碎了，从刘玉霞骂她婊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跟王成到此结束了。
　　周芙在家帮周传喜收了一个暑假的粮食，快开学的时候她问周传喜要5000块钱学费。周传喜说没有钱，让她不要上学了，每年加上学费啥的花费太高，周芙知道家里弄这些收粮食的机器什么的也欠了不少钱，一个暑假收的粮食钱还不够堵上债务的窟窿，加上家里的事刘玉霞已经完全插不上手了，赚的那点钱不知道被周传喜转手给了多少人。
　　周王氏天天在外面吹牛二儿子赚了多少钱，老大和周传祥都花周传喜的钱，周传欣也时常地从周传喜这拿点。
　　学费拿不出来，周芙心里自然憋着一股子闷气。她看不上周传喜只顾着他的兄弟姐妹那边，不顾他们小家的样子，但是她无可奈何，她也从不敢当着周传喜的面说，她有时候发两句抱怨的牢骚都会被周传喜瞪她的样子吓一跳。
　　粮食收完了，她就回县里的出租屋里去找刘玉霞，那天刘玉霞刚好休息，她进去就说：“有钱吗？给点钱花。”
　　刘玉霞看到周芙进来穿着漏了大半个肩膀，刚刚遮住胸的衣服，生气地骂道：“你个婊子问我要什么钱，我哪有钱，你跟着那个龟孙，收了一夏天的粮食，钱都去哪了？”
　　周芙低着头等着她刘玉霞骂，她不说但是刘玉霞也知道钱都去哪了。
　　以前她跟着收粮食的时候，都能让周传民和周传样拿走钱，更何况现在没人管了。从她知道周传喜以2厘的利息向邻居们借钱的时候她就劝他不要借钱，不要有那么大的野心，到时候还不上，这乡里乡亲的显得很不好，但是她磨破嘴皮子周传喜都不会听她一句劝。
　　她一向知道周芙冷漠心狠，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要钱干啥？”
　　“俺爸爸说他没钱给我交学费了。”周芙如实说。
　　刘玉霞想了一会说：“那个龟孙揍的，除了有他娘那一窝子，心里早就没咱娘仨了。”
　　周芙一年5000块钱的学费，再加上生活费她也供不起。她一个月累死累活地在鸭厂干活也就能赚2000多块钱，还得供着上初中的二女儿，根本就没有钱再供着大女儿了。
　　9月早已过半，周芙已经放弃了回学校上学的念头，本来像这种技校也就是混日子混个文凭，再加上她跟王成算是分手了，被他看到自己家庭的情况她也不太想去上学了，这也是她没有闹的一个的原因。
　　她打算去打工，她初中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早就不上学出去打工了。听张海菊说她现在在苏州的一家电子厂打工，一个月有3000多块钱，她就动了心。
　　反正家里也没钱供她上学了，她本身也不想在家里呆着，天天不是看着周传喜打刘玉霞，就是刘玉霞萦绕于耳边的咒骂声。
　　这几天她天天在家里给周萍做饭，周萍也是越来越不听话。她对这个家简直厌恶透顶，恨不得马上逃离。
　　晚上刘玉霞下班回来，她说：“我要去苏州打工，给点路费。”
　　“不能去，你要是想干活就跟我去鸭厂拔毛去。”刘玉霞一听周芙想去外地打工，直接严词拒绝，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出去打工的。
　　村里的女孩子凡是不上学的都出去打工了，但是没几个学好的，有的跟别人跑了嫁到了外地，要是过得好还行，嫁的都是山沟沟里的人，过得还不如他们这里，至少他们这里都是平原，交通还很方便，虽然发不了财，但是至少不会吃不上饭，现在大家日子越来越好也都盖上了二层小楼。有的甚至在外面就做了鸡，成了妓女，父母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刘玉霞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成绩都不好，也没指望她们都考上大学，但是就是不允许去外面打工，家里有地至少都饿不死，长大了给找个婆家嫁了就好了，而嫁给什么样的人就看她们自己的命，不像她这样命苦就算是万幸。她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只要两个闺女好好长大，清清白白地嫁出去她就算完成了人生的最大的心愿。
　　周芙一听刘玉霞让她去鸭厂拔毛非常地生气说：“那能臭死，我才不去。”
　　“你还嫌臭，我天天就在这么臭的地方工作，不然你俩吃的喝的谁给。”
　　“俺爸爸给”
　　“小芙，你别没良心，从你俩来县里上学，你爸爸拿过一分钱吗？要不是我天天打工挣两个，咱娘仨都得去喝西北风。”
　　周芙在一旁也不说话，刘玉霞说：“我回来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看他是个啥意思，这两个孩子上学都不打算管了是吧。”
　　刘玉霞给周传喜打电话说：“传喜，我今天也不骂你，我就想知道你不给小芙钱交学费，就让她在家呆着吗？你这个季子的粮食还交不起她的学费吗？”刘玉霞也是故意想探探周传喜的底，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欠了多少钱。
　　周传喜对于刘玉霞很不耐烦，但是他心里知道不给孩子交学费这件事他还是理亏的，他说：“刚上了一年就往家带男朋友还让她上啥。”他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不能让她搁外面野，我明天给大哥打个电话，托他找找人去县里的卫校上学，毕业了给她拿钱在县里找个护士的工作。”
　　“你就吹吧，还拿钱给她找个护士的工作，你有多少钱呦，你要是有，现在就拿出来，我帮她存着，到时候好买工作。”刘玉霞很不屑于周传喜吹牛跟放屁一样的习惯，她最看不惯他们一家人爱吹牛的毛病。
　　周传喜一听刘玉霞讽刺自己，骂了句：“你个龟孙揍的，皮痒痒了反正，”直接挂断了电话，而没有听到刘玉霞在电话这边的咒骂。
　　周传祥毕竟是80年代的大学生虽然如今混得不是很好，但是还是有些人脉关系，不管是不是比别人多拿钱但是总归还是能找到门路的。周芙就这样被安排进县卫校读三年的中专。
　　高二暑假，伊秀萍这时候在周传祥的厂子里打工，那时候周传祥自己无力办厂子，只能把自己的这块地皮租出去，当时是租给了南方一个做模具的，伊秀萍跟村里的樊梨花，也就是周传喜的二大娘就在这模具厂里面工作，住在厂子里面的宿舍里，周冠放暑假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伊秀萍一起住在厂子里，白天伊秀萍去上班，周冠就无聊地躺在宿舍里玩，等伊秀萍中午下班打饭回宿舍吃，晚上的时候 伊秀萍下班回来做饭，吃过饭有时候会去外面溜溜弯。
　　这一片是县里的厂区所以周围尽是一些厂子，周冠住的这个厂子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厂子，厂子门口连个名字都没有，任谁看都是一家黑心的小厂子。厂子西边就是一条纵观南北的大马路，沿着这条大马路往北就可以到蔚山镇的菜市场。周冠跟着伊秀萍坐着她工友的电三轮一起来过一次，后来休息的时候伊秀萍为了给周冠做点好吃的补补也来过几次。
　　周冠跟着伊秀萍来菜市场，一般都是帮着看自行车，在路旁等着伊秀萍去买菜，菜场里面的人很多，很多没有摊位的小商贩都一直沿着大马路的两边往南铺向很远。周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头，从他们的穿着神态判断着这些人的生活状态，其实这种乱糟糟的尘土飞扬的菜市场会让周冠感到莫名的自在，大家都来自相似的阶层，都是最底层讨生活的人，没有谁光鲜亮丽的跑来这里，大家都是为了一日三餐来的这里。周冠看着西下的余晖映衬着市场上吵吵嚷嚷的人声，沿着大马路向北望去，灰蒙蒙的天空，凝固在半空中不动的灰尘都让她感到茫然，感到无望。这时候的她深感内心的空虚，她没想着有一天她是否会成为这劳苦大众的一员，她也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没想过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远方感受着内心的孤寂和恐慌，但是她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也没想到，那时候她是困在那里的局外人，她深感这种生活的无力，但是她还没有要逃离的意识，只不过就是随着命运的洪流各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