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公主，臣斗胆……》佛婴

20、等价交换

　　宝英的声音还是像平时那般漫不经心，就像在和漪兰平时谈笑一般。

　　漪兰心里却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

　　不同情李太后，那么李氏呢？

　　她忽然有预感，宝英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走吧，杜姑娘。这里太乱了，可不是你呆的地方。”
　　宝英牵起漪兰的手，就要离开这一片狼藉的慈庆宫。

　　“漪兰，漪兰！你求求她，救救姨母！”
　　李太后疯了一般，忽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大力，猛地挣脱了禁锢住她的两个士兵，冲漪兰扑了过来。

　　心猛烈地跳了起来，那个猜测在脑中徘徊不去，漪兰几乎就要崩溃——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她死死反握住宝英的手，怀着仓皇的心态匆匆走出大殿，脚步有些虚浮。

　　“你不救我，你也别想走，别忘了杜府和哀家，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太后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忽然止住哭喊，冷笑起来。

　　漪兰惊慌失措，偷眼去看宝英。
　　后者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 ，牵着她离开了。

　　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辱骂：“杨宝英你就是个贱人，你和赵姬一样……”

　　宝英没有停下，眉间神色却越发冷。

　　漪兰却松了口气。

　　宝英拉着她一直走，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漪兰心里记挂着家里，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宝英，我们去哪？”

　　宝英停了下来，却久久不语。
　　正当漪兰认为她不会给自己回答的时候，她笑了：“去你家。”

　　皇室之争，不涉及流血受伤就是天方夜谭。如今宝英将杨严就地正法，京城里定然有人不会乖乖听话，此刻恐怕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她确实是想回家的。

　　尤其父亲和哥哥都是杨严一党，如今杨严死了，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漪兰下意识地接话道：“去我家干嘛？”
　　宝英暗绿色的瞳孔透着幽光。捏了一下漪兰的小手，她轻咳一声说：“提亲。”

　　漪兰忽然很惊慌。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宝英和她的家人永远不要相见，这样的话关于赵姬的秘密就会晚一些——或者这辈子都不会暴露。
　　她不要多的，只要这辈子就够了。
　　于是她忙找借口道：“可是我们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就在宝英抢亲那晚。

　　宝英有些失笑，看着漪兰有些惊慌的样子，她大抵也猜测出了原因。
　　虽然赵姬对她来说很重要，可是眼前人是无辜的。
　　宝英认为自己分得清楚。她不会因为李氏就迁怒漪兰，永远也不会。
　　虽然这个小姑娘现在还在想着隐瞒，千方百计地遮掩，企图缝补那个漏洞百出的秘密。

　　但是宝英理解她。

　　很不喜欢这种你瞒我瞒的戏码，宝英直接对漪兰说：“可是上次没得到你家里人的同意啊。”

　　她顿了顿，转头看着身边低着头的小姑娘，轻描淡写得像是在说一件和她们双方都无关的事：“漪兰，我都知道了。我不会随意迁怒，滥杀无辜的。只是会让她们得到该有的惩罚。你放心。”

　　漪兰的脸一下红了。
　　愧疚和窘迫一起涌上心头，漪兰一瞬间有些茫然无措。
　　她为了那个秘密，在家人和宝英之间难以抉择，逃避过，鼓起勇气面对过，甚至想过出家。
　　可是宝英她什么都知道。

　　漪兰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京城大街上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宝英的军队来来往往。

　　抄家的，抓人的，押解的，忙得热火朝天。

　　宝英目不斜视，拉着漪兰径直往前走。

　　杜府门口倒是很干净，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时做杂役的下人也不见了踪影。

　　漪兰跟在宝英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她麻木得很，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即将发生的状况。

　　“妹妹！”
　　“漪兰……”

　　杜松明和李氏一见到漪兰，惊讶地叫了一声。
　　漪兰刚走进小花厅，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哥哥和父母，他们脸上都是木然的神情，隐约还带着愤怒。身后禁军环绕，高举着泛着冰冷光泽的刀枪。

　　漪兰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活泛起来。
　　她看了一眼宝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恍然间头脑一热，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宝英浑然没懂漪兰的举动，她奇怪地盯着漪兰，柔声问她：“漪兰，你这是做什么？”

　　漪兰仰头看宝英，只觉朦朦胧胧一片雾气，怎么也看不清宝英脸上是什么神情。
　　她轻轻俯首，用泣不成声的声音和宝英说：“ 宝英，我求你，放了他们好不好……”

　　她话没说完，尾音已经含含糊糊地吞没在哭腔里，呜呜咽咽地说不明白。

　　宝英低头看她，惊觉竟有人可以为家人卑贱到这个地步。
　　赵姬一门心思都在先帝身上，对宝英的关注极少；先帝虽宠爱这个女儿，但终究大部分是物质上的投入。
　　宝英同大多数皇室的孩子一样，亲情极为淡薄。

　　但看着漪兰低眉俯首，哭得梨花带雨，这个冷酷的红衣少女竟隐约理解了那么一点点，几乎就起了恻隐之心。

　　宝英蹲下身，轻柔地擦去小姑娘双颊上的眼泪，问她：“可是漪兰，他们……”
　　宝英顿了顿，看了一眼杜衡等人，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说。
　　片刻后，她补充道：“他们也伤害过我。我母妃的事你也清楚内情，还有塞外那个黑衣刺客，湖广主舰控制舱里的奸细，他们都间接地参与了。”

　　漪兰已经止住了哭泣，她在认真听宝英的话，希望她的神能够大发慈悲，顺从她的心愿。
　　可是宝英此刻显得万分冷静，近乎冷漠的程度。

　　漪兰自知无望，终于扔出了最后的底牌。
　　“殿下。”她跪着后退两步，生硬地避开了宝英还停留在她脸上为她拭泪的手，低头说，“看在臣还为您挡过刀的份上，就放了他们吧。”

　　她知道这些话一说出口，就意味着从此杜漪兰和杨宝英之间，以往那些情情爱爱、亲密无间的时光就如同逝水东去，再不可追。
　　她们再也不可能亲昵地直呼其名，而是冷漠生疏的君和臣。

　　这一次，漪兰舍弃了尊严，放弃了和宝英之间所有的牵绊。
　　她不知道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可她敢保证如果不救哥哥和父母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

　　杜松明不忍再看，闭上眼，叹了口气，劝道：“妹妹，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我什么也不怕。”

　　宝英的手停留在半空。一直到漪兰说完那些话，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她垂眸起身，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她本打算看在漪兰的份上，不会如何为难杜家人。可是漪兰如此不信任她，宝英索性就顺着漪兰来。
　　“当然可以，杜小姐。”宝英说，“你救过本殿一命，本殿自当答应你一个要求。杜衡是杨严余党，本该清理，依你的，就软禁起来吧。也算是个好下场了。”

　　漪兰睁大了一双空洞的眸，下意识地问：“那我哥哥和……”

　　“一个条件换一个人。”宝英睨着曾经的爱人，心底隐隐作痛，可她还是习惯性地展现出飞扬跋扈、毫不在乎的模样，“杜小姐用什么条件来和本殿换取她们？”

　　泪再次汹涌上眼眶，漪兰垂眸。
　　她虽是闺阁千金，可如今家破至此，面对宝英，她还有什么条件？

　　不过是轻贱如草芥的感情罢了。

　　“臣曾陪伴殿下那么久，若是可以，就请殿下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漪兰仰着头，麻木地说出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话。

　　她每说一个字，宝英神色便冷一分。
　　将感情作为交换的代价，这行为同青楼那些烟花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宝英不忍再听下去，她立刻回答道：“可以。”

　　漪兰忽然笑了。
　　“如若殿下不嫌弃，臣从今往后——”她扬起一个谄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都是殿下的人。”

　　藏在宽幅苏锦红袖中的手忽然握紧了拳，直至骨节都泛着青白。宝英也含笑点头，漫不经心地答：“可以。”

　　漪兰啊漪兰，如果你已经出卖了全部的情感，我还要你的躯壳做什么呢？

　　宝英垂下眸，吩咐道：“将整个杜府封闭软禁起来。禁军立刻撤离杜府，外层派人看守。不得骚扰府内。”

　　然后她转身就走。
　　刚踏出花厅的小门，宝英忽然回身，对还呆在原地的漪兰道：“既已是本殿的人了，那便走吧。”

　　心里那曾经一尘不染的神殿轰然坍塌，扬起细小的灰尘和迷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漪兰感觉自己就跪坐在那些破碎的砖瓦上，竟凉得彻骨。

　　神殿坍塌，她曾用一片赤诚之心去爱护和信仰的神便不复存在了。

　　漪兰看了一眼哥哥和父母，起身跟了上去。

　　她已经麻木了。
　　说出方才那些话，已经耗费了漪兰全部的精力和情感。
　　她现在如同一具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自己的身躯。

　　她整个人，连同情感，都已经出卖给了宝英——那位依靠自己的强取豪夺，即将取得皇位的康平殿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么么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