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公主，臣斗胆……》佛婴

21、名正言顺

　　及至出了杜府大门，便有随从牵了马来。

　　宝英却不上马，先回过头来，看着跟在身后失魂落魄的小姑娘：“过来。”

　　就像她们从未经历过刚才那般难堪又绝情的交易一般，宝英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自然。

　　却让漪兰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哥哥和父母暂时没事，漪兰紧张的心神才有所放松。可是现在，她又陷入了另一种疑惑和恐惧里。

　　往昔恩爱一笔勾销，漪兰和宝英已经是纯粹的君臣关系——或许连君臣都算不上。
　　漪兰很清楚，她已经将自己的感情连同躯壳，全部出卖给了宝英。

　　如果宝英就此对她生疏而冷漠，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完全把她当做工具来看的话，或许漪兰不会感到像此刻这般的难堪和不知所措。

　　她呆在了原地，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去回复那样的宝英。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可是深陷其中的，只有漪兰自己。

　　宝英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
　　在漪兰眼中，她永远那么云淡风轻，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处境，她也只是重复了一遍：“过来呀，杜姑娘。”

　　漪兰樱唇微启，想说什么，又迅速低下头去，一步一步挨了过去。
　　罢了，她想。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宝英这才上了马去，又递给漪兰手，示意她上来，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漪兰照做了。

　　她僵直着身子，坐在宝英的怀中，看那双白鱼般修长清瘦的手绕过她的腰间，攥着缰绳。
　　鼻息间传来浅浅的丁香花的气味，清新中散发着微苦。

　　白马载着她们驰在开阔平稳的大道上，就像还在塞外的时候一样。
　　三月和煦的春风扬起漪兰的衣衫和乌发，纷纷扬扬的柳絮漫天飞舞，如果没有那些变故，此情此景再美好不过。
　　可现在漪兰只觉得煎熬。

　　因为骑行的尽头，再也不是自由散漫的落日余晖，而是狭小幽闭的紫禁皇城。

　　杜府距离禁城并不远，是以漪兰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皇城门口，便下了马，改为乘轿。

　　在上清苑下了轿，宝英看了一眼呆呆的漪兰，笑了笑，并没有再强行拉着她和自己并肩而行。

　　她独自在前面走了数步后，余光看到小姑娘亦步亦趋地低着头跟在身后，这才放了心，闲庭信步往清木殿走。

　　末了她在殿门口停下，转身嘱咐漪兰：“刚从湖广回来，你定是累了。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不容漪兰出声，宝英转身就走，往军机处去了。

　　此次以雷霆手段推翻旧帝，清洗朝政，才刚开始，还有许多事情尚待宝英处理。

　　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月，宝英再也没回上清苑。

　　她很想念漪兰，得空放松的时候常常在想漪兰在做什么？
　　可是宝英知道自己不能回去。

　　她在给那个小姑娘思考的时间，也是在给自己机会——一个重新让漪兰爱上她的机会。

　　经历了那么多，宝英知道自己对漪兰的感情并没有变质。后者那份对家人的奋不顾身更让她深深的感到迷恋——
　　又或者是嫉妒。

　　从她见到漪兰为她义无反顾，不惜性命地挡下刺客的刀的时候起，她对漪兰就从喜欢变成了狂热的迷恋。
　　宝英没想到一个人竟可以为了别人做到这个地步，那是她年轻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她注定被这样的人深深吸引，注定爱上这样的人。

　　但她天生就是极度清醒的人。即使她爱那个小姑娘，也不会为了她就放弃了向曾经的仇敌复仇的机会——将杜府终身软禁已经是她可以为了漪兰给予的最大的让步。

　　漪兰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宝英回来。
　　她神经终于开始放松下来，有余力去思考她和宝英的这段关系，以及她在这段关系中的立场。

　　一开始她很厌恶自己。她和宝英已经说出了那般让人难堪的话，她本该无颜见她。
　　可是漪兰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宝英来。
　　她痛恨自己都这个时候了，竟然对宝英还有感情，还怀有期待：

　　期待什么呢？

　　漪兰说不明白。
　　可是那种藏在心底的期待和蠢蠢欲动简直像一只小虫子，在她心底慢慢长大，漪兰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疯了。
　　一个多月后，登基大典正式举行，女帝上位。

　　女帝一上任，立刻就对宪法做了好几处修订，更特意增设了“允许女子结亲”一条，极为详细地写明了女子结亲的总则、结亲规则、家庭关系、离婚保护等，虽然遭到一些老古板的反对，但女帝态度坚决，始终不肯退步，终于顺利将法典颁布下去。

　　政事如春风化雨，被那些小宫女一说，便吹到了漪兰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她沿着上清苑漫无目的地走，倏尔一抬眼，一穗初开的紫丁香撞进眼中。
　　漪兰想起了那个人的气息。
　　她穿过圆拱门，阳光骤然大盛，金灿灿的直教人睁不开眼。

　　漪兰眯起眼，一身明黄色朝服的女帝就坐在秋千架上，挑眉看着她，笑容中带着些邪气。

　　呆了呆，漪兰脱口而出：“好巧……”

　　女帝从秋千上下来，暗绿的眸闪着幽光，像是要看进漪兰的心底：“不巧。”

　　随后她莞尔一笑，在距离漪兰一米远的地方住了脚：“我在等你。”

　　漪兰没有说话。
　　她忽然明白了她一直在期待什么——她在期待宝英主动来找她，好让她胆小怯懦却依然怀有爱意的心得到回应。
　　她沉默地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勾住女帝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宝英僵直了身子，随后慢慢放松，轻轻拥住了朝思暮想的小姑娘。

　　怀中的人瘦得厉害。隔着薄薄的夏装，宝英手抚上漪兰背上凸出的脊骨。
　　像一对蝶翼，单薄易碎，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个吻很简单。她们心有灵犀地唇贴近了唇，便没了别的动作。像是在完成一个很神圣的仪式。

　　漪兰感到心底的那片断壁残垣在慢慢地消解，以前她建起的那座神殿的遗骸终于在第一穗丁香花开的日子里不复存在。

　　她的心底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宁静和欢喜，往昔那些伤痛终将被一一抚平——信徒和她的神终于和解了。

　　从今往后起，她们将是平等的恋人。

　　女帝新立了女子婚姻法典，便等于直接承认了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
　　而众人也都在翘首以待——不知道女帝什么时候会为自己颁布的婚姻法典作出表率？
　　京城已经开始传出小道消息，说是女帝将在今年六月初举行大婚，而新皇后的人选，正是前兵部杜尚书家的小姐杜漪兰。

　　漪兰靠在宝英身上，歪头听宝英把这些流言将给她听。

　　“看来女帝的婚事真是让大家操碎了心啊……”漪兰笑着调侃，张口吃下宝英喂给她的绿葡萄，舌尖在女帝修长的食指上不经意一舔，尾音含含糊糊。

　　宝英抽回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还留有余温的指腹，含笑道：“女帝也操心得很。”
　　她转过头，脸便和漪兰贴在一起，小声道：“那朕便体恤一回百姓，可以吗，漪兰？”

　　“你要体恤民情便体恤去。”漪兰从宝英身上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拉上我干嘛？”

　　“我说真的。”宝英一看漪兰这副神色，瞬间慌了，“当朕的皇后，可以吗？”

　　“陛下又在哄小姑娘了。”
　　漪兰戳戳宝英的脸，双颊却一点一点染上红霞，“求娶皇后就凭一张嘴，红口白牙地骗人吗？”

　　宝英愣了愣，瞬间反映过来，一溜烟跑出好远。
　　忽然又转过身，对漪兰道：“答应了朕可就不许反悔！朕这就去筹办婚礼！”

　　天色将晚时，便有女帝身边的小宫女捧了个红漆檀木盘，上面放了几张红笺，彬彬有礼道：“陛下说，请杜小姐过目生辰八字是否有误，同时再看看上边宴请的宾客。杜小姐若是想添加，尽可以再拟一份的。”

　　漪兰依言打开，立刻看到了宾客那一页端端正正地写着：
　　杜衡，杜松明，李袖梧。

　　“陛下还说，请杜小姐提前准备，明日和陛下一起回杜府提亲。”

　　漪兰怔怔地看着那张红笺，不自觉泪如泉涌。

　　于是第二日京城居民便又看到女帝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杜府的大门。

　　话本便开始盛传，有女帝吃醋月下追妻的；有女帝携娇妻西征的；还有女帝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漪兰都不禁感叹：“果然八卦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女帝大婚那日，大赦天下。

　　漪兰早早起床，穿好了嫁衣。
　　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她看着相似的凤冠霞帔，恍惚想起几个月前，她也曾这般盛装打扮，心境却截然不同。
　　月上柳梢，女帝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接新娘回宫。

　　漪兰在家人的簇拥下，跨上花轿。

　　沿途都点上了红色的灯笼，宫人提着各色花灯，自杜府门口一直排到上清苑。

　　灯火辉煌间，两人拜完堂，宝英搀扶着漪兰往清林殿去。

　　屏退了宫人，宝英俯身掀起漪兰的盖头的一角，嘻嘻笑道：“娘子真好看。”

　　漪兰一把扯掉红盖头，笑道：“相公也好看！”

　　“现在，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么么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