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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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没了，杨严自是欢喜。但是他一贯在乎那些礼节，因此对于宝英的葬礼，也是筹备了很多时日。
国库里的银子哗啦啦往外流，惹得京城里的百姓又是一顿骂，说是康平都死了，还不消停。
白白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那么多的钱财。
也有夸奖杨严厚道的。京城里都知道这姐弟俩从来看不对眼。
对于杨严这波“以德报怨”的操作，由不得众人不叹服。
漪兰自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干脆借住到了吉祥寺，整日吃斋念佛。
杜松明每天下了早朝便往吉祥寺跑，也不知道苦口婆心地劝了妹妹多少次，但她就是不回家住。
在他看来，漪兰这是铁了心要皈依佛门了。
眼看不过才几天时间，妹妹便已经瘦得两腮都已有些凹陷下去的迹象，空洞的眼睛深深陷在略微发青的眼窝里，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杜松明说尽了好话，可漪兰不为所动。甚至将杜衡和李氏搬出来也不中用了。
他心里着急，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要不，我带你去湖广找康平？说不定还能找到……”
“哗啦啦——”
一阵急促的乱响，漪兰手中的那串数珠绳子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断裂，檀香木制的珠子滚满了这间小小的佛殿。
漪兰抬起头来，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倏尔擦出两簇小小的火苗，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
她点头道：“哥哥此话当真？”
杜松明哭笑不得。他现在要是说是假的，漪兰估计又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那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妹妹随我回家，明日咱们就走。”
“不，不。”漪兰急急站起身来，顾不得拾起那些散落的佛珠，催促道，“我们现在就走。”
她拉起哥哥的袖子，不由分手往外走。
杜松明跟在后面，看着小丫头急切却又义无反顾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即刻从京城出发，前往湖广，前后一共两天时间。
自宝英战败后，朝廷重新派人带兵，将流寇赶走。
湖广海湾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杜松明带着漪兰，在岸边停下。
海面上只有几艘小小的渔船，正悠闲地在夕阳下慢慢漂流。
还有两艘军舰，高高的桅杆上挂着白帆，晚风一吹便鼓了起来，上面写着大大的“燕”字。
漪兰有些失望地移开眼。
宝英她会去哪里呢？
漪兰试着想像这片风平浪静的海域曾经发生过的风平浪静的战争，想象着宝英会怎么做——
她脑中立刻有了在塞外的时候那个黑衣刺客刺杀宝英的惊险一幕。是她替宝英挡下了那致命一刀。
宝英身边没有了她，那谁来替她挡刀呢？
杜松明早就雇了十几个水性好的渔民，在就近的海域负责打捞查找。
漪兰停止胡思乱想，跟着哥哥挨家挨户地询问。
她很快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一对老夫妇听完她的描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前几天是救了个红衣裳的小丫头，抱着一根横木不知道从哪里漂过来的。也不道是什么人，正好我们就碰见了。”
漪兰抑制住狂喜，四下看了看，道：“那姑娘人在哪？”
“早走了。有人来接她，说是她的兄弟。可我看长得也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太太还在兀自喋喋不休，漪兰一颗心又沉到了肚子里。
宝英哪里有兄弟？难道是杨严？
杨严要是发现宝英还没死，将人带走了，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时间，漪兰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之前为了躲避抉择，她逃避了一些日子，整日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不去想宝英。
可是她失败了。
当她勇敢地踏出这一步，去寻找宝英的时候，线索却又断了。
怎么办呢？
漪兰又想起了那个森冷的佛殿——她立刻否定了自己。
神佛不会给她答案。
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她心底闪过。
漪兰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柱，冷静地对哥哥道：“那我们就回京吧，反正宝英也已经离开了。”
“好。”杜松明下意识答应妹妹的提议。又安慰道，“妹妹别担心，回京后我会托朋友打听内情。康平她……不会有事的。”
漪兰笑了笑，想了想，道：“那样最好。实在不行，我拿那个秘密和姨母交换，求她放了宝英。”
“什么秘密？”不祥的预感浮上杜松明心头。
“早年赵姬病故的内情啊。哥哥不知道吗？”漪兰转头，奇怪地看了杜松明一眼。
杜松明现在才知道这个惊天的秘密。
他沉吟片刻，严肃地看着漪兰：“妹妹，你不能拿这事去威胁姨母。这样她容不下你的。”
漪兰点头答：“我只要宝英她好好的。”
看着哥哥欲言又止的神色，漪兰补充道：“我不会把妈说出去的。放心。”
今日正好是燕国长公主的出殡之日。
从皇城门口开始，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如一条翻腾的白龙，蠕动着前往京城南边的帝王陵。
康平没有孩子，无人为她摔丧驾灵。杨严特意雇了几个童男童女，以行扶灵之礼。
沉闷婉转的乐声一起，那几个童男童女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路上烟花鞭炮不断，热热闹闹地前往城南。
漪兰刚好回京，在路上遇到这支车队，她低着头往旁边让了让。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隆隆蹄声，昏黄的烟尘被高高扬起，众人好奇地往那边看去——
成千上万身着禁军服装的士兵自南边出现，飞速地往这边驰来。
车队惊慌失措，随从宫女们惊叫着四下逃开，马匹不安地扬起蹄子又放下，嘶鸣声此起彼伏。
漪兰死死盯着那突如其来的千军万马。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一个红衣将军最先从大军中脱颖而出，她跨着一匹白色骏马，铁甲头盔下暗金色的长发蜿蜒至腰际。
宝英手中端着一把大火铳，随意开火扫开那些企图挡路的侍卫后，她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长|枪。
枪|尖的红缨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快速从漪兰身边掠过。
漪兰呆呆地看着那位少年将军忽然回头，冲她挑眉一笑，说了句什么，然后从马背上跃起，化为一道红色影子，一下子扎进了一辆明黄色的马车里。
世界彷佛静止了。
半秒后，漪兰的耳朵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声：
“护驾，护驾！”
“有刺客！”
然而那红衣刺客已经翻身上马，双腿一踢马肚子，便飞速离开了现场。
杜松明暗道不好，下意识往妹妹这边靠，却还是晚了。
漪兰直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一把捞起。
喉咙有些发紧，惊慌失措间她已经坐在了那匹白马上。
熟悉的丁香花味道混着鲜血的味道钻进鼻腔，漪兰眼眶发酸——
她已经靠在了宝英怀里，跟着她一起拨转马头，肆无忌惮冲地进了皇城。
身后响起兵碰撞和厮杀的声音，宝英一直搂着漪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马在慈庆宫门外停下。
宝英下了马，抬手随意一擦脸上飞溅的血迹，仰头看着漪兰——
“怕吗？”
漪兰盯着宝英看了许久——她头一次以俯视的视角看宝英：
白皙明媚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留下的一片暗红，宛如一朵红色的花。
漪兰吸了吸鼻子，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萦绕鼻尖。
将涌上眼眶的泪都憋住，漪兰回以一个清浅的笑：“不怕。”
怕什么？如果是宝英的话，即使她变成修罗，漪兰也爱她。
宝英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这是漪兰曾经认真同宝英承诺过的事。
所以漪兰没有半分犹豫，点头应道：“永远站在宝英这边。”
“好。”宝英点头，朝漪兰伸出手，“走，和我一起。”
慈庆宫的门缓缓打开，李太后狼狈惊慌的叫骂声率先传了出来。
漪兰一呆，稳了稳心神，这才踏进门去。
“漪兰？漪兰！救救姨母！”
李太后乌发散乱，衣衫脏污不堪。面上涕泪将匀面的铅粉冲开数道斑驳的痕迹，全然不复往日的高贵典雅。
见到漪兰，她疯了似的爬过来，扯着漪兰的裙角，呜咽着哭个不住。
“滚开！”
宝英冷眼一瞥，自有随从一脚将李太后拉开。
“都处理完了么？”宝英的语气还是如往常那般漫不经心，漪兰却忽然有些冷。
漪兰不同情李太后。她和这个姨母并算不得亲近。况且宝英和李太后母子之间斗了多年，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宝英不过是将之前李太后母子加诸在她身上的，一一偿还回去。
林岩恭敬地回答：“回殿下，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
他为难地抬头看一眼漪兰，又看了一眼宝英，不知该怎么说。
漪兰的心猛跳起来，她不明白林岩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将目光投向宝英，希望能得到什么线索，可是后者却没有看她。
“按照计划去做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怕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