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公主，臣斗胆……》佛婴

18、缘起即灭

　　湖广一带近海，流寇横行，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宝英自小在北方长大，对于水战并不熟悉，颇为不习惯。

　　地方提督早就布好了阵，却迟迟未曾等来流寇。

　　宝英站在主舰的甲板上，一直等到日头西沉，夜幕降临，也没见到流寇的影子。

　　直觉一股无名怒火没地方撒，宝英叹了口气，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脑子里又浮现出漪兰的脸。

　　那天清晨走的时候，漪兰都没理她。

　　宝英不明白漪兰为什么不支持她推翻杨严，改换朝纲。
　　漪兰不是那种固步自封的人，也从来没有这么强硬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宝英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漪兰。
　　即便她们亲密至此，曾经有过一段无话不说的日子。可她们都从未和对方提起更多关于自己的曾经的事。

　　关于漪兰的家庭和漪兰的童年，宝英从未好好了解过。

　　“解阵，收兵。”
　　从沉思中回神，宝英叹了口气，吩咐道。

　　她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宝英苦笑着摇头，眼底却忽然闪过一阵红光。

　　心头一凛，宝英下意识大喊：“列阵！列阵！”

　　天边倏然出现一团红光，在漆黑无边的黑夜里，像是雪狼的眼。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那是流寇的舰队。

　　一共三艘，正以迅疾无匹的速度朝这边袭来。
　　漪兰所在的主舰位于最前面，这时候要避开已经晚了，只得迎上去。

　　三艘敌舰全部往主舰而来，宝英一个纵身，跃上另一艘火龙舰，随意抄起一支长枪，准备近战。

　　舰上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霎时间大小火铳，捞钩，火伞筒万火齐发，整个湖广海湾一带上空立刻亮如白昼。

　　着了火的敌舰和主舰撞在一起，火舌卷起热浪，滚上主舰，往宝英这边蔓延开来。

　　劈里啪啦的燃烧之声连绵不断，流寇借机冲上船来，两边打在一起。
　　长枪随意挑开几个流寇，宝英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却是主舰忽然开动起来，往东边冲出去，离岸边越来越远。

　　四艘舰队均是以铁索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一阵叮当乱响间，宝英已经距离岸边上千米远。

　　“谁开的船！”宝英几欲暴怒，然而没人回答她。

　　她疯了似的冲向控制室，一推开门才发现里边浓烟滚滚，门口歪着个流寇打扮的人。
　　火光和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更遑论操作开船。

　　忽然响起一阵喀嚓之声，松木船身燃烧过度，地板开始出现裂纹，随后海水哗啦啦地涌进舱室。
　　宝英心知这次是被杨严反水，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人。
　　心一横，宝英随手抓起一根横木板，跃进深不见底的海里。

　　冰冷的海水一瞬间漫过头顶，凉得刺骨。
　　宝英死命举着那根横木，漂离了这片战火连天的海域。

　　这是三月末的一个深夜，即便开着窗户睡觉，也不会感到寒冷。

　　漪兰忽然自熟睡中惊醒。
　　心跳得又急又重，像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梦魇。
　　睡意全无，漪兰心绪无端很乱。她盯着漆黑的屋顶，忽然看见那一钩弯月，像是倒映在天窗上的一幅画。

　　她想起了那个满月的深夜，披星戴月从天窗翻进房间来找她的宝英。

　　自从那天她们不欢而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那句“我走了，你保重哦”，漪兰疯了似的猜想那是什么意思。
　　是诀别吗？宝英对她肯定很失望，而且她也应该失望。
　　她全心全意对地对待的人，却生硬地表示不支持她。

　　漪兰如困兽之斗。

　　如果她爱宝英，她就不该瞒着宝英关于赵姬的那个秘密——那是宝英的逆鳞和底线，触碰不得。
　　可是如果对宝英坦诚，意味着漪兰放弃父亲母亲，还有哥哥。虽然她们并不是漪兰的亲生父母和胞兄，可漪兰孤身从那个世界穿越而来，好不容易体会到这份亲情，她实在难以割舍。

　　她几乎想到了出家，剃去那三千烦恼丝，避世不问红尘。

　　漪兰的困境并没有延续多久。
　　三天后，哥哥带来了宝英的消息。
　　湖广一带流寇猖狂，康平亲自指挥镇压叛乱。
　　却不想船上混有奸细，不幸战败，以身殉职。

　　漪兰只觉似有许多昆虫在耳边嗡嗡直叫，一阵头晕目眩后，她狐疑地看着杜松明：“哥哥才说什么？”
　　杜松明看妹妹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想起前不久京城盛传的流言，心里早明白几分。
　　他叹口气，却仍旧不愿欺骗她：“康平殿下她战败，没能回来。”

　　漪兰杏眼圆睁，神情却冷静的要命。她死死盯着杜松明，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半晌，她急切地问：“宝英……殿下她何时出殡？遗体呢？”
　　杜松明看着妹妹，小心翼翼地答：“消息刚传回京中，具体日期还不知道。”

　　漪兰根本没期待杜松明的回答，忽而僵硬地起身往外走，自言自语：“我该去求姨母，兴许还能见到宝英一面……”

　　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杜松明追了上来，小声地对漪兰道：“妹妹休要着急。我听人说，康平的遗骸现在还没找到。兴许……还活着也说不一定呢。”
　　杜衡和李氏本吩咐了不能让漪兰知道这些细节，好让她彻底断了那些心思。
　　可杜松明看不下去，一心软就都说了。

　　“没找到？”漪兰喃喃自语。
　　是尸骨无存，还是侥幸生还？
　　宝英她还会回来吗？

　　漪兰两眼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杜松明忙接住妹妹，惊慌地喊：“采薇！快请大夫！”

　　佛堂里冷清得很，一个香客也没有。
　　漪兰走进那座大殿中，借着幽暗昏黄的油灯，辨别着那些诸佛或慈善，或狰狞的面孔。

　　及至大殿尽头，那位慈眉善目的佛看着她，面上亦喜亦悲，难辨虚实。

　　漪兰僵直地跪下，香雾缭绕间，她将近日对宝英的思念和隐瞒一一倾诉。

　　那悲悯世人的佛忽然开口，雄浑的声音萦绕在大殿四周，久久不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回去吧！”

　　一股力道狠狠一推，漪兰心神归位，醒了过来。
　　掌心里温热粘腻，她抬手一摸额头，已被冷汗浸透。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么么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