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爱情故事》吹泡泡芙

4、奈良

　　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着飞檐聚成水珠倾泻在窗前，鸢靠着抱枕坐在庭院的回廊处，雨水滴答进入庭中的水缸里，不时有夹杂着凉意的风吹动起吊在推窗前的岩手风铃，发出清脆悠长的铃声。

　　凌晨四点钟从东京出发，到京都转乘新干线来到奈良。助理早早在车站迎接，她们到达奈良宾馆的时候，松井茂树导演已经等候多时，把一包仙贝递给鸢，提议一起去公园转一转，顺便到东大寺见一见讲解历史和教授三味线的老师。

　　昨夜鸢睡得并不安稳，妮娜惊叫着感慨她家可以看到东京塔后，再没有闹出别的动静打扰她，原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却生生失眠到凌晨两点，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

　　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才得以在松井导演面前显得不那么憔悴。

　　大约暑假的缘故，七月的奈良各个景点满是游玩的人群。从公园到东大寺，随处可见投喂仙贝的游客。

　　奈良的鹿并不总是温顺，尤其是一些刚刚产下小鹿的母鹿，格外具有攻击性，偏偏游客觉得小鹿是如此可爱，忍不住上前伸手抚摸，必然会引起敏感的母鹿的攻击，不时街上就响起奈良之鹿爱护会的工作车的铃声，大约是来麻醉并带走这些暴躁的鹿妈妈。

　　因为同是关西人，又同样对古代文化抱有好感，两人像忘年交一样愉快地用大阪腔交谈起来。

　　松井茂树指着神社后院的一颗松树说，这是他当年和太太结婚时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长成粗壮的大树。

　　鸢认认真真听着松井茂树谈论对电影的想法，导演时奈良本地人，对奈良和京都非常眷恋，尤其向往奈良时代和平安时代的风雅。为此考上东大的茂树在二年级的时候退学来到京都大学文学部学习历史文化学，这在导演圈中传为奇谈。

　　松井并不是导演专业出身，最初靠拍摄古都纪录片进入电影界，他凭借独特的叙事风格很快在导演界站稳脚跟。对于鸢来说，能够和五十多岁年纪依旧如少年般充满理想的人合作，是莫大的荣幸。

　　她越发觉得，这次的选择绝对不会让她日后后悔，当初看到松井茂树极富色彩冲击感的《净琉璃姬》时，就暗自决定日后一定要和这位导演合作。

　　从东大寺回来以后，堆积的疲倦感涌上来，她先去泡了温泉，回到屋子里发现外面下雨了，于是拿了抱枕在回廊处观雨，天色渐渐阴暗下来。

　　莫名想起那个叫妮娜的孩子。

　　餐厅的女侍端来茶粥，助理美纪也一同进来，把新修改的剧本交给她，说木下先生把日程表发过来了，明天一早就要去东大寺旁边的酒店学习三味线和尺八。

　　鸢有些诧异，翻开剧本一看，果然改动了很多部分，她要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也不知拍摄计划会不会延迟，新年时还有没有时间回大阪。

　　此后半个月紧锣密鼓的学习，鸢都没有再见到妮娜，两人好像平行时空中交叉而过的直线，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让鸢有些不甘的《莎乐美》，那个女孩子只是稍微搅扰了她一天的人生。

　　大约是继承了大提琴首席的母亲的音乐天赋，鸢很快就能拨动三味线弹出简单的曲子，只是她此前丝毫没有吹管乐的经验，尺八对她而言迟迟无法入门。

　　奈良的天气又开始燥热起来，偶尔她走在路上看着熙熙攘攘的游客和鹿群，更觉得异常烦躁，不过奈良的自然感又让她厌恶水泥高墙的东京。

　　鸢拍电影期间，不会接任何其他工作，这已经成为她的惯例。木下诚与她合作多年，自然知道她的习惯，可他傍晚还是打开电话，问她要不要去参加月底在东京艺术剧院的选拔演出，四钿春实导演特意打电话过来，希望作为舞台剧前辈的她帮忙挖掘新人。

　　“而且，听公司同事说，那位新人，就是要演出《莎乐美》的妮娜小姐，也会参加选拔，鸢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电话那头的木下显得非常兴奋。

　　“喂，你怎么好像一定要我见到她？上次还特意把她的杂志落在我家里。”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和他玩笑起来，“是为了报复我不听从你的建议选择了松井导演的新戏吗？那我可要告诉松井导演一声！”

　　木下诚没有像平常那样笑嘻嘻的，反而换了有些腼腆和严肃的语气，让鸢觉得都有些不像他了，“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和你有些像·····怎么说呢······”

　　木下思索了一会儿，“我第一次在公司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畏畏缩缩躲在财前次郎身后的女学生，寻思财前先生挖掘新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后来在摄影棚看到她站在镜头前自信元气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鸢。”

　　“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我一把年纪，要找接班人了一样。”鸢说这话时有些寂寥，如今三十二岁的她在艺能界和影视圈摸爬滚打多年，现在的地位不愁没有合适的资源，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有大把的导演排队等着和她合作。

　　只是一路依靠实力的她也时常会陷入失去青春的困惑。

　　“怎么可能！”木下诚连连否认，“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就像是鸢刻意隐藏的另一面，总之就是因为对鸢的好感而爱屋及乌了。再说四钿导演打了好几次电话，无论如何也不好拒绝啊。”

　　鸢无法理解木下诚莫名其妙的说辞，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好吧，我会提前和松井导演请假。”

　　“你竟然答应了！”电话那头的木下高兴地欢呼起来，“真是没想到！我立刻给你买好车票！”

　　挂断电话之后，鸢深吸了口气，又拿起尺八练习起来，奈何发出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偶尔连续起来，呕哑嘲哳，完全称不上音乐，这样实在无法和松井导演交差啊。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做不成一件事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她还是答应了去东京艺术剧院，一来是要给四钿导演面子，二来她突然想看看妮娜在舞台上究竟是怎样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月底多了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