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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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一点，那么曾经的那些不甘、那些困惑便都迎刃而解。
在她眼里，是他忘恩负义先杀了她，那么她杀他，也是情有可原。
妲己趔趄着站直身子，苦笑着看向杨戬：“我不知道你做过那么多……若我早点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今天这样。”
杨戬只是摇了摇头。
往事如同一场大梦，他累了，也不愿再去想那些是非恩怨。
“你还活着，便很好。”
女娲低头对妲己道：“你耗神过度，这里杀气太重不宜休养，我带你去娲皇宫。”
妲己却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甩开了她：“你放开我！”
“妲己……”
“少在这里假做好人，你把我带去娲皇宫，那我岂不是任人鱼肉！”妲己怒视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杨戬微感疑惑地看着她们。
还是哪吒收了兵器，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对他悄声道：“你有所不知，当初是娲皇大人下密旨给妲己，让她去祸乱商宫……”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杨戬眉头一皱。
竟真是如此。从前他在伐商时就一直没有想通，一个千年狐妖，若真的有心作乱，何必舍近求远去商王宫里假扮一个凡人？而且他偶尔会梦到一只化作人形的九尾狐，哪吒说，这世上只有一只九尾狐，就是商宫的王后，可他此前从未见过她，又为何会梦到？
他也曾以为说不定是她真的对帝辛有情，甘愿为他做事，可那夜火光冲天，帝辛自焚于摘星楼，他在阴翳中看着他们，听着他们最后的对话，却发觉她对帝辛也并无那种感情。
帝辛死在了摘星楼，她却从摘星楼中逃了出去，身后九尾散开，妖形毕现，与他梦中一模一样。
他没有追，他想知道她到底图什么，他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何渊源。
妲己最后还是被西岐抓住，被捆在斩妖台上。
他记得那时她哀求的目光，她问他，若她所做的一切皆是女娲吩咐，他会相信么？
他第一反应是荒谬，但又下意识有一瞬间的动摇。
此前他们从未正面交锋过，可她的口气，又为何听起来如此熟稔？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没有证据，于是他只有冷淡。
但鬼使神差地，他使了一点障眼法，没有彻底销毁她的魂魄，甚至还悄悄留下了她的妖丹。周围那么多长辈同僚，却无一人察觉，也无一人怀疑。
——谁会怀疑刚正不阿、清正自持的清源妙道真君呢？
为祸天下的狐妖终于死了，众人喜气洋洋地互相道贺，百姓欢庆了好一阵子。
可他问心有愧。
那段时间他夜夜噩梦，总能梦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有以前曾经梦到过的，也有从未梦见过的。
封神之日将近，他愈发心浮气躁，夜不能寐。哪吒见他精神欠佳，便不知从哪搜罗来一件宝贝，说是能凝神静气，助人安眠。
他用了。
那一晚他确实心平气和，睡了有史以来最久的一觉。
可醒来时，他的眼泪已然浸湿了衾枕。
他希望那只是个梦，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怪不得妲己死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她一定是认出了他，也恨极了他罢？
他也恨极了自己。他不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还为那害他父母死于非命的亲舅舅鞍前马后，为他打下人间江山，为他招揽能人异士。
叫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夜深风冷，他披上玄色衣袍，离开了玉泉山。
……
“妲己，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长风呼啸着掠过这破败天庭，女娲缓缓道，“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若是有个什么，我岂不是再也说不清？”
妲己讥道：“你需要说清什么？你是大地之母，你是高高在上的娲皇大人，你就是错了，也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我不一样，我怕死得很，尤其怕死在你手里！”
女娲叹息一声：“我确实是错了。”
妲己一顿。
“是我离开了这世间太久，是我被捧于高位太久，已然忘却了最初缔造万物的热情，忘却了当初对待每一个生灵的珍重。”女娲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倘若你回来了，要找我报仇，我要怎么做呢？”
妲己抿紧了唇，盯着她不语。
她其实在心里早就把女娲杀了千百次，但真要让她去捅上一刀，她也觉得无甚意思，并不能解恨。
因为娲皇是杀不死的。她是大地之母万物之长，没有生灵可以杀死她。她是比天帝更高的存在，是超脱在自然法则之外的真正神明。
“是我因一己之私，才酿下大错，我会写下罪己诏，将当初真相公之于众。娲皇宫中一切天材地宝你也尽可以拿去使用，不必经过谁的允许。当然，我知道你也并不在意这个。”女娲道，“我知道最好的方法应当是让你以牙还牙，但很遗憾，即便是我自己想杀了自己，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妲己冷笑。
“你方才说，你怕死。”女娲看向一旁尚未恢复的杨戬，“可只要棋差一着，错漏一瞬，你就会死在他的手里——可你其实根本不怕死在他的手里。”
杨戬瞳孔微微一缩。
“你也不过刚取回自己的妖丹，毕竟是凡人身躯，再如何也没有先前的妖身好用，能发挥出十之八九的本事已属难得。你拼上性命，把他困在虚弥幻境之中，只为让他铲除心魔。可惜，如今他虽然心魔已消，却心神衰竭，时日无多。”
妲己：“你到底想说什么！”
“魔是不入轮回的，此生一了，便彻底消弭于世间。”女娲缓缓道，“但是你不会这样希望罢？既然如此，我便以神力作保，替杨戬留住一线生机。他此生虽短，但亦可能有来世，至于具体时间，却还得看机缘。”
妲己不由呆住，慢慢退至杨戬身边。
“此事有违天理纲常，因此结束后，我会舍去神骨，自罚下界，经六道百世轮回，也算是为我先前所为偿还业障。”女娲语气平静，显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娲皇宫将就此关闭，但你，妲己，可自由出入。”
雷震子和哪吒都听傻了。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虽然娲皇早已不插手六界之事，俱交给天帝打理，但这神界没了娲皇，就像宫殿失了承重柱，这可要怎么办？
寂静之中，杨戬却哑声道：“我入魔乃是自愿，我自己会承担一切结果，不用娲皇大人费——”
“我同意。”妲己却伸手压住他的肩头，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次最好说话算话。”
女娲颔首：“雷震子和哪吒可作证。”
“妲己！”杨戬低声喝道。
女娲理亏在前，如今又有悔意，对妲己可谓是有求必应，她何必把这种机会浪费在他的身上？
妲己却淡淡地笑起来，与他对视：“你说我活着便很好，那你呢，你难道不愿意活着吗？我们都活着，不是更好吗？”
女娲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道：“既然不愿跟我回娲皇宫，那便收下这个罢。你们两个，气血亏空，不吃点丹药恐怕撑不住。”
妲己接了。
直到女娲的身影消失，雷震子和哪吒才双双回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读出了一言难尽的感觉。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们出去跟人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再看看旁边两个人，妲己正在给杨戬喂药，哪吒摸着下巴，倒是咂摸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杨戬！杨戬！唉我的好徒儿，你总算回来了！”
一个人影哭天抢地地扑了过来，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不修边幅的老头儿捧着杨戬的脸左看右看，不住地道：“好好好，没了心魔就好！听说你又打上天庭了，把师父给吓得哟——你是不知道，师父本来在闭关，结果硬是被人生生把洞府大门砸开了，真是岂有此理！我本来想骂他一顿，结果一听你跑出那海底笼子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你彻底成了魔头，在天庭大开杀戒，师父差点当场坐化……还好还好，现在正常了，怎么回事？”
哪吒抽了抽嘴角：“师叔，你的洞府大门也真够严实的，我昨日派人通知的您，您今天才赶到，别是在暗处偷窥，看现在没事了才出来的罢？”
玉鼎真人讪讪一笑：“哪吒，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你师叔我虽然不那么能打，但也是饱读经书，岂会做出这种事来？”他转移话题，看向妲己，“这位姑娘是？”
哪吒抢先道：“师叔，您先定定神，我怕说了她的名字，吓着您。”
玉鼎真人道：“难不成是哪位隐居已久的世外仙子？”
“这倒不是。”哪吒说，“她是妲己。”
玉鼎真人：“……”
他大惊失色，猛地弹出三丈开外：“怎么还活着？”
哪吒又要开口，却被杨戬拦住：“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谈。师父，弟子不肖，一夕入魔，令天地动荡，令师门蒙羞。弟子大错，让师父担忧了。”
“唉……都是孽缘罢了。”玉鼎真人叹道，“既已尘埃落定，那前尘往事俱随风去，不必再追……”
“没有。”杨戬道。
玉鼎真人一愣：“什么没有？”
“没有尘埃落定。”杨戬直起身子，一字一顿道，“我要见天帝。”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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