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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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杨戬还要见天帝，玉鼎真人立刻警觉：“你想干什么？虽然你师父我也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毕竟是天帝，你再怎么样他也死不了，还跟他……”
“师父，你想多了。”杨戬道，“我只是想见他。”
成魔之后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他被激烈而极端的情感所操纵，仿佛万事万物非黑即白，他听不进去任何东西。虚弥幻境如他所愿，让他想杀之人都可以杀成，但现实并不会如此。
真正算起来，天帝虽然明里暗里打压他许久，但他们其实只见过一面。就是在他劈山救母失败，杀上天庭之时。即使如此，他们的交锋也永远杀机四溢，永无宁日。
但从虚弥幻境回来之后，杨戬只想静下来，听听这所谓的舅舅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们家，为什么就是要把他逼上绝路。
玉鼎真人狐疑地挑眉：“你真不动手？”
杨戬扯了扯嘴角：“您看我像是有力气动手的样子么？”
他现在和一个凡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一定能打过一个普通凡人。
玉鼎真人摸了摸鼻子：“大约是在处理弱水罢……我带你去找找。”
哪吒和雷震子想要跟着，却被杨戬阻止：“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无需旁人插手。”
哪吒嘟囔：“倒也不是想插手，就是怕万一那天帝一时激动把你给……毕竟你现在也打不过人家……”
“原来他在你心里是如此形象。”杨戬轻哂，“看来他这天帝当得也确实不怎么样。”
哪吒咳了一声。
猎猎风中，玉鼎真人坐上仙鹤，杨戬却忽然回过头，与妲己目光交织。
她没有说话，双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
杨戬收回目光，坐上了玉鼎真人的仙鹤。
看着他们消失在云海中，妲己敛了眉眼，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去摸先前滚落的珊瑚珠。哪吒实在按捺不住，凑过来道：“喂，你和杨戬大哥……什么情况？”
妲己看也没看他。
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她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同样鲜艳的珊瑚珠，没工夫搭理哪吒。
哪吒却徘徊在旁边，不肯离去：“这是什么？好像是个法器？”他弯下腰，从脚边捡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
妲己仰头：“还给我。”
哪吒把珠子握在手心，笑道：“这好像是用灵力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啊，该不会是杨戬送你的罢？”
“三太子！”妲己沉了脸。
“嘁，不说就不说嘛，生什么气。”哪吒把珠子朝她一丢，盘腿坐下，环顾着一片狼藉的天庭，深深叹了口气，“雷震子，这该不会需要我们打扫罢？”
雷震子老实回答：“不知道。”
“咱们还是快跑吧。”哪吒道，“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落得这个差事。”
他又问还在那里数珊瑚珠数量的妲己：“喂，你走不走？”
妲己数完珠子，确认一颗没少，慢吞吞地道：“你们知道当初杨戬劈开桃山，攻上天庭之后，可有在天庭遗落什么东西吗？”
哪吒和雷震子对视一眼，疑惑道：“没听说啊。”
最多掉了几根头发几片衣角，他身上连个法宝都没带，能落下什么啊？
妲己：“多谢，我知道了。”
“喂，你要去哪？”哪吒叫住她，“你要不要跟我们回昆仑山？你放心，有我和雷震子在，你不会有事的。而且玉鼎师叔一定会带他先回昆仑，你在那等他不是更方便？”
妲己微笑道：“谁说我要等他？”
哪吒一愣：“你们不是……”
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背着大家偷偷摸摸好上了吗！以为谁看不出来啊！杨戬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女的能和他走这么近！
“你该不会要始乱终弃——”哪吒眼珠一转，想起狐族向来薄情，听说那青丘女帝连儿子爹是谁都不知道，代入到妲己身上不由大惊，“你救他不会真的就是单纯为了偿还因果罢？救完就两清，看他前途无望活不长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妲己：“……”
雷震子拽了拽哪吒的腰带，小声道：“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
妲己：“二位有空的话，还不如去找杨戬。他说的是不必插手他和天帝的私事，可没有说不能插手别的事。”
哪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天帝正在治理弱水，清源妙道真君又岂能真坐视不理？”她丢下一句话，飘然离去。
哪吒“啊”了一声，猛地拉过雷震子，架起云头就往外冲：“他现在没有灵力，可不能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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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和雷震子循着仙鹤痕迹，率先找到了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看起来萎靡不振地倒在仙鹤身上，唉声叹气。哪吒忙问：“师叔，杨大哥人呢？”
玉鼎真人指了指斜上方。
一片薄云之上，杨戬和天帝各立于一端，背对着三人，他们面前则是被灵力所阻未能下落的弱水。
看起来他身体尚可，哪吒松了一口气。
雷震子却道：“师叔，你怎么了？”方才告别的时候明明还中气十足。
“唉——”玉鼎真人又是一声长叹，“你没发现杨戬借的是我的灵力吗！我就知道，他其实就是想来看看弱水，当了半天魔，啥也没学会，最后还是操心劳碌命——”
薄云之上。
杨戬现在确实没有灵力，他托住弱水的灵力是从师父那里强行借来的。
水都是有脾性的，弱水更是。
要想将弱水引回修好的天堤，绝不能操之过急。
“可能这便是孤的因果报应。”天帝幽幽开口，“孤将你困于海牢，这天下竟再无人能如你一般。弱水泄漏，连个顶事的都没有。”
杨戬瞥了他一眼。
他在虚弥幻境中见到的那个天帝，依旧高傲，依旧自私，依旧意气风发，依旧刚愎自用，仿佛自己那痛苦的五百年，只是一场庸人自扰，对天帝来说，毫无影响。
可如今见了，才发现不是。
只要愿意，神可以永远青春常驻。天帝为了体现威严才蓄了长须，但其实看起来年富力强，可这次再见，他竟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他容颜未改，却疲态明显，暮气沉沉。当年杨戬提刀杀进凌霄宝殿，他端坐宝座之上，横眉怒目，将他厉声呵斥，字字句句恨不得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可现在，成了魔的杨戬所作所为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竟然全无反应，仿佛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看到杨戬的第一句，居然是：“孤就知道你会来。”
“让开。”杨戬冷冷道，“弱水不是这么引的。”
“孤以为，你会先想要报仇。”天帝望着那团缓缓移动的弱水，负手道。
“如你所见，我现在一身修为尽失，叫你失望了。”
“孤从未见过成魔之人还会有归来之日。”天帝说，“若你魔气未散，孤未必是你对手。”
那又如何，他是天帝，是无法杀死的存在，永远也没有办法给母亲偿命。
天帝道：“你成魔归来，却还依然心怀苍生……”
“不必虚情假意。”杨戬寒声道，“我不过一介俗人，又哪里顾得上苍生？我引渡弱水，只不过是因为我母亲。她喜爱这人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了。”
提到他的母亲，天帝沉默了片刻，道：“她当初私自下界，我给了她机会，只要她放弃那个凡人，重新回来老老实实当个神女，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连那个凡人也不会去管。可是她不愿意，她说……”
她说，哥哥，我想要自由。我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冷，可到了人间，我才知道这天上原来是冷的。
她明知自己犯了天规，却不愿回头。
他痛心疾首，觉得一定是那凡人蛊惑了他单纯的妹妹，因此命天兵天将将那凡人就地斩杀，却被她趁机救下了二人生下的孽障，不知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他将她压在桃山之下，等着她清醒悔改。
他去了趟娲皇宫，对女娲道：“自盘古大神开天地后，众神凋零，这天庭也是愈发冷清，孤有意从人间招揽一批能人异士封神，不知娲皇大人意下如何？”
女娲回道：“你掌管六界，你定夺便是。”
这封神之事便这么敲定了。
他想，妹妹不是喜欢人间的热闹吗，那他从人间招一批封神，还能解决天庭人手不足的问题，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他忘记了，他杀了她的丈夫，拆了她们母子，只会让她恨极了他。
她至死都没有原谅他。
他看着她魂飞魄散，难以置信，又悲又气，浑身发抖，大脑空白。而他尚未从“前途无量的清源妙道真君就是那逃脱的孽障”和“妹妹身死”的双重打击中走出，就见那年轻人走火入魔，胆大包天，只身杀上了天庭。
他一意孤行，不顾众人劝阻，强行将力竭坠海的杨戬封印在了海底，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违反天规是什么下场，挑战他又是什么下场。封神将至，绝不可在此时开了坏风气！
……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母亲想要的是什么。”杨戬道，语中有压抑的恨意。
他天赋惊人，对灵力的掌控精准无匹，弱水在他的护送下，一路往天堤倒流。
天帝望着他的身影，仿佛望见了很久以前的妹妹。她天生亲水，蛮横霸道的弱水到了她手里，就像是掌中玩物。
“我一直在想，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天帝怔怔道，“你母亲走后，这天庭又接连出了思凡之案。七女、八妹……屡禁不止，她们明明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却还是义无反顾。她们为了凡人与我决裂，被剥去神骨也在所不惜，而我也知道，其他人虽然默不作声，其实也各怀心思。”
比如哪吒，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道接济了七女夫妇多少回，但他除了假装不知，还能如何呢？难道再让天庭失去一名战将？
“孤家寡人……孤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天帝合上眼，掩藏了眼底一痕湿热。
杨戬唇角微勾，是个讥嘲的弧度。
“事到如今，孤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天帝道，“也许真的是在这位子上坐了太久，当局者迷，被惑了心智。”
顿了顿，他道：“杨戬，你若愿意，孤可以退位让贤，这天下可以由你作主。”
杨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指尖灵力一抖，那弱水险些又落了回去。
“你在想些什么？”杨戬气极反笑，“你难道看不出，我活不了几日了？”
“孤听说，娲皇已许了你来世。待到那时……”
消息送得倒是快。
“不必了。”杨戬断然道，“若真有来世，我只想当个凡人，平静度日，安稳一生。似此等折磨之事，你自己接着吧。”
天帝苦笑道：“既然你对孤不满，又为何不愿亲自一试？”
“这是你的因果，休要牵扯旁人。”杨戬道，“你若还对我父母存有半点愧疚，就不要再来拖我下水。”
天帝不由叹息。
“你还会在这位子上坐千千万万年，不断接受各路神仙臣僚的谏言。”杨戬看着他，吐出的话像是某种诅咒，“他们永远都会对你有意见，你也永远处理不完六界的俗务，你想让贤，却无人接手，你想倾诉，却无人作伴。”
——你曾经身边的那些人，都已与你恩断义绝，身死魂消。
——这是你亲手创造的业障。
既然是孤家寡人，那便当永无止境的孤家寡人罢。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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