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花》雪色的雨

6、寂寞的日子,日番谷与兕丹坊

　　暖风扫过他的脸颊，他不耐烦地挠了挠，转过身继续睡去。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庞大的身躯上，充当着透明的被褥。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典型的春天天气。

　　尸魂街的事务会在春天巨增，他的朋友们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法陪他一起喝酒玩闹，其他守卫也像他一样受到了不准离岗的命令，无法见面。作为守卫，他现在的工作还真是少得可怜，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会令人羡慕致死，然而一个人守着的孤独却是无法想象的。算过来，他奉命守在这里也有二百五十年之久吧。起初那种无法抑制的席卷过来的寂寞让他非常痛苦过，后来好多了。这些年来，寂寞一直陪着他走过一步一步，最后在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地享受着那份寂寞。

　　比如在这样别人都在忙着的时机，偷闲着在打盹。

　　阳光正好，清风正好，一切惬意。

　　但是老天就是非常邪恶，不会让人一切得逞的。

　　比如，就像现在。

　　一颗石头画着优美的曲线飞过来，正打中甜睡的他的太阳穴上。

　　“谁呀？！”

　　虽然力道不足以让他疼出声，但美梦却被生生地断掉，让睡醒的兕丹坊特别地暴躁。

　　“是从哪边的滚过来的乡下……呜……”

　　骂还没骂完，就被再度飞过来的稍大一点的石头给打中。

　　“喂，我说大叔你呀，要好好工作，不能偷懒的啦。”

　　稚嫩的童音带着拽拽的腔调，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兕丹坊也不管被打肿的鼻子，欣喜地咧嘴笑着欢迎这位可爱的小客人。

　　“冬狮郎啊，你来玩了？”

　　眼前这个孩子把一只手插在他的裤要里，另一只手懒散散地挠着蓬蓬的冲发，漂亮的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闪亮的，想忽视也无法忽视，微蹙的眉下孩子明净的眼睛也跟着他耀眼的银发闪亮闪亮着。

　　“谁说要过来玩的，只不过在路过的时候看你是不是认真执勤。”

　　孩子不满地嘟哝着，径直走到兕丹坊的身旁坐下来，这是他的特定座。兕丹坊开心得合不上嘴，当守卫的最高兴的莫过于在他最无聊最孤独的时候有人过来陪陪他，如果陪他的人恰是一个嘴巴硬心肠软眼睛大大脸蛋粉嫩的可爱小孩，那就更好了。

　　太阳依旧喷出暖暖的阳光，孩子闭着眼的清秀面容浸在其下，微风吹过来时，眉睫会颤一颤，粉色的小嘴微张，在兕丹坊的角度来看孩子简直像个娃娃。

　　兕丹坊收起看向日番谷的目光，像他一样闭眼享受起难得的宁静。

　　这是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也有时候他们会聊得不亦乐乎，但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呆在一起，默默地感受着对方，让孤独磨灭。

　　兕丹坊从日番谷凌乱的头发看出了他是刚从午觉醒来来后就马上跑向自己的，看来这小东西发闷地不少阿。

　　润林安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睡午觉，平常热闹的街道安静到可以听到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他们泡在这样安详的宁静中，悠闲地晒太阳。

　　以前日番谷总是被雏森半推半拉地拖到白道门前，与兕丹坊玩耍的，所以兕丹坊一直在认为雏森上真央灵术院后，日番谷大概不会再过来了，毕竟他看起来不是很乐意跟向自己这样的大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些无聊至极的话题，想着想着，感到非常可惜也感到倍涨的寂寞。然而，从雏森上学后开始，日番谷竟然比以前还要频繁地来探望他。过了一会，兕丹坊才明白过来。

　　日番谷除了雏森外在这么大的润林安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不是因为日番谷的脾气坏，也不是因为他的人缘极差，而是他与众不同——超强的灵力和超好的头脑。

　　日番谷刚来到润林安的时候才是三岁的小毛头，却非常懂事，不会大喊大闹，也不会任性妄为，却不失专属孩子的淘气，再加上可爱的相貌，非常讨人喜爱。长老无法偏向谁把小日番谷托给那些想要收他到家的众多人们之中的一个家庭，就决定把他留给一个人安静地生活的老奶奶。

　　虽说无法收养日番谷，但那些大人们对他的爱从未减过，虽然孩子越长越拽，开始嚣张，也开始捣鬼，毕竟他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太优秀了。自然而然的，日番谷成为一个在其他孩子的心目中与众不同的特殊孩子。不是没有过其他的孩子们接近过日番谷，要跟他亲近，可他们最终因为无法忍受和日番谷对比的感觉和和日番谷的强大差距而开始一个一个远离日番谷。可以和日番谷合得来的最终也只有一样拥有强大灵力、神经又大条、温柔而且天真的雏森一个了。

　　当唯一的玩伴离他而去时，这孩子一定非常地感到空虚了吧。不然他不会午觉醒来后这么慌慌张张地找他过来。

　　听说当雏森欢天喜地地拿着真央灵术院的入学通知书跑向村子告诉日番谷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没有祝贺也没有大发雷霆，过了一天才说一句没想到灵术院连你这样的白痴都会招，吃了周围大人们的猛一阵殴打(当然是闹着玩的）。

　　说不在意是胡扯的，周围一大群祝贺雏森入学的人们、还有那些羡慕崇拜她的小孩们再来那个被欢乐和喜悦包围的当事者雏森没有注意到日番谷的反常，疼爱他的奶奶和日番谷那时候为了躲避道贺来的人而跑过来的白道门的守卫兕丹坊。

　　孩子很急躁，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想中，正想和奶奶雏森悠闲地过一生，雏森竟要去报名那个混蛋死神学校，本以为凭雏森是根本无法当上死神的，却意外的得到雏森以优异的成绩入学的消息。被冷落下来的感觉让日番谷很难受，雏森的笑意越加深他的心变得越冷，雏森的兴奋越涨大他的落寞也倍涨。

　　那一会儿，他的脾气暴躁了很多，动不动就大喊，当雏森傻兮兮的笑着拿出崭新的校服给他看的时候，一直在他心内徘徊着的一股气借此找出新的喷火口，嘭嘭嘭地爆发。

　　“你看～～～这是校服哟～～～很好看是不是，小狮郎……”

　　“不要叫我小狮郎！！！！！！”

　　一声吼叫成功地打断了雏森的唠叨，换来了沉重的沉默。日番谷一看到雏森愣愣的大眼就后悔了，雏森又不是他的谁，他没权利要雏森干什么不要干什么，雏森走在她自己所喜爱所选择的通向死神之路，当了死神待遇会好得多，又威风，许多人都非常地羡慕死神却没有灵力而懊恼，雏森拥有那么好的素质，没理由不当死神，他也没理由在这里乱发脾气。

　　“小……小狮郎……”

　　雏森不敢致信地呢喃道，日番谷有些愧疚地撇过脸，所以他没看到雏森表情的变化。

　　“嘿嘿，小狮郎害羞了呢~~~”

　　当！

　　当当当！

　　等，等等，谁害羞了？！

　　“没想到小狮郎也长大了呢。”

　　喂喂，不要乱说好不好？！

　　“是呀，说起来真的长大了不少了呢。”

　　到底在说什么跟什么啊！！！还有！向他头发压下来拍拍的这个手又是什么意思！！！！

　　濒临爆发的瞬间，日番谷看到了雏森的笑脸，火气消了，然后在心里喃喃地说道还好她神经大条。

　　真央灵术院是寄宿型学校，雏森这么一去一个月内是回不来的，虽然她离去的时候说到放假的时候会来找他玩，日番谷还是觉得很不安。都走了两个礼拜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雏森天生就长着一副请你欺负我吧的蠢相，又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那家伙，会过得快了么？

　　日番谷闷闷地想到，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是渴望着雏森的暗黑校园生活，如果学校不如意，也许她会退学回到流魂街也说不定。那么，他就不用天天这么郁闷地想念雏森了。

　　“……冬狮郎？”

　　“哦？”

　　兕丹坊粗粗的嗓门打断了日番谷的发呆，日番谷猛然发现现在天已开始发黑，街道已经热热闹闹了一段时间，而他却一直想着雏森想到现在。日番谷一脸黑线。

　　“我说冬狮郎啊。”

　　“噢，我听着呢。”

　　孩子闷闷的声音从下传来，兕丹坊看着闷闷不乐的孩子叹了气，随后换上一脸非常欢快的表情大声说道。

　　“要不要到我肩上来？”

　　“干吗？”

　　孩子用古怪的眼神瞧着兕丹坊。

　　“嗯……那个……只是，让，让你开开心……”

　　兕丹坊挠着耳塞慢吞吞地说，眼神飘向其他地方。

　　日番谷愣一愣，突然超感动。

　　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快，不会有人代替雏森让他开心的。其实也不是，不是么？他们都用他们的方式来安慰他，逗他开心。兕丹坊也是吧，平时都是那么大咧咧的，这种时候这么敏锐，却没有提到它让自己挫败，而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关心和宠爱。

　　日番谷顿时开怀了不少。

　　“好！”

　　日番谷猛地抬起头，大声应到，晶莹的碧眸在黑暗中异常发亮。

　　兕丹坊呆呆地望着孩子重拾活力的眼睛，一时忘了词，过一会才笨手笨脚的转过身，伸出手让日番谷爬在其上。

　　“好啰！”

　　当日番谷坐稳之后，兕丹坊用手充当着电梯，慢慢升至自己的肩膀。

　　日番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他也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却不是用这种户外电梯，在兕丹坊的掌上，日番谷开心地迎向夜里微凉的风。

　　兕丹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挪到自己的肩膀，待孩子安定下来后，小心地扶着孩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咻~~~~”

　　日番谷夸张地吹了吹口哨，村子的夜景全部印在眼睛里。

　　家家拿出灯笼，街道喧哗着、热闹着，与白道门前的安静完全搭不上边。

　　日番谷就那么呆呆地望下去。

　　夜里的村子让人无法转移视线，这种高度看东西，实在是太爽了。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冷冷地侵入他的身子。

　　日番谷猛一阵哆嗦。

　　突然寂寞席卷而来，日番谷像猫似地蜷起了身，用手臂环起胸，紧紧抱着自己，眉毛紧蹙着，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怎么忘记了呢？

　　高处的风是最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