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燕雪漠

16、补缺：王谢记事

　　事件一：尴尬的生活
　　话说王宸……那个逼婚成功之后，终于在某一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的嫁进了谢府。
　　我那时还不无得意的想：这得伤多少天真少女的心啊，高贵傲慢的谢大少爷成亲了！真是爆炸性新闻啊……
　　没过几天，我不无郁闷的发现，是我想的太多。莺莺燕燕不仅一个都没少，反而是以前那些嫌他长得太过精致的女人们也开始纷纷在我面前称赞他越来越有男人味，一个个挤眉弄眼，语调暧昧。
　　我一头雾水。
　　终于，在十天之后的某个暮色沉沉鸟雀归巢的时间，我在后门截住了谢寒江。
　　“那个，好久不见。”我挠挠头发，尴尬的开口。
　　“嗯。”他微挑眉眼。
　　“那个，我有话想问你。”
　　“那个？！哪个？”他好笑的反问。
　　我的心跳几乎是直接蹦到120，“我，叫不出口……我……”
　　“相公。夫君。”他帮我回答。
　　“嗯。”
　　“幸好你没叫，我也听不习惯。”
　　我脸一黑，“你有必要这么打击我吗！”
　　“我以为，你脸皮厚的可以承受。再说，这儿只有我们俩人。”他凉凉哂道。
　　“我真是昏了头了来你这找不痛快！回见！”我愤然转身走人。
　　他今天倒是话很多，“你就这么走了，不问问题？”
　　“哦!忘记了！”我一拍脑门，懊恼的站住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急不缓的说道，“这是我俩拜堂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你就不问问我那天晚上睡哪儿的？”
　　“睡哪儿？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好奇的问道。
　　他表情一僵，“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把我绕晕了。”我老老实实答道。
　　“就是……那个事情……”他支吾着。
　　“你脸红什么？”我奇怪的凑过脸，看清了他脸上状似红晕的东西，用手一摁，还烫烫的。
　　他“啊”的一声跳开老远，“你干什么！对男的动手动脚！”
　　这话……我们都觉得很奇怪。
　　他清咳几声，“王宸，你给我安分点！”
　　这话我不爱听，“谢寒江，你凭什么要我安分啊！”
　　他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瞥我一眼，就差没捶胸顿足了，“王大小姐，你嫁人了啊，难道你还没接受这个现实？我真是亏了，自从娶了你，人气那是一落千丈啊！”
　　这个样子的谢寒江真的很可爱，不似往日对谁都冷着一张脸，也不像刚刚在巷口隔了两三丈都可以感到他看我时的煞气。想到刚才，我不禁打个寒颤，他的眼神真是恐怖啊。
　　“怎么不回答？”他那胳膊肘捅了捅我。
　　“回答什么？”我又忘记了。
　　“王宸你在耍我吧！”他无奈的摇头，“笨蛋笨蛋……”
　　良久，他认输的垂下头，“还是你问吧。”
　　“为什么她们说你比以前有男人味了啊？”我好奇的问道。
　　““她们”是谁？”他警惕的回问。
　　“柳依依，杜家二小姐，还有婆婆。”
　　“那你怎么回答的？”他嘴角扬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所以……”我嘟哝着低下头。
　　“所以？”他进一步试探。
　　“我要她们来问你。”我抬头笑给他看。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谢寒江貌似露出了一个“你死定了！”的残酷表情。
　　“你……竟敢把祸水往我身上引……”他跳起脚来怒吼，“你叫我怎么说啊，那群长舌妇我怎么应付得来！” 我委屈的回答，“我又不知道。这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红袖！红袖不能商量吗？我，最近很忙，不会在府里常呆。”他躲闪的答道。
　　“就是她第一个问的啊！”
　　“……”
　　谢寒江心如死灰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成亲那晚我从窗户出去的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没有。”
　　“那就好。我等会还要拜访几个朋友，你别管我了，去大堂和他们吃饭吧。”谢寒江作势要走。
　　“你回来是干什么的？”
　　“什么？”
　　“从进门到现在，你还没有走出后院。既然要走，又回来干什么？”
　　“我……，”他显得十分窘迫，好半天才从嘴角里蹦出几个字，“收拾行李。”
　　“去哪？”
　　“赴敦煌上任。”
　　“不是还有几十日才走吗？”
　　“先去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谢寒江，”我静静喊他，“你睡书房好不好？我不爱和别人共享一张床，从今往后你就睡书房。我们，互不干扰。”
　　他终于正视我，眼神复杂，辨不清是松了一口气或者别的什么心情，只是好像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进另一个人的影子……
　　“好。”他静静答道，“现在，我们去吃饭。”
　　“不忙，”我叫住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居然乖乖站住。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
　　他面不改色，“是。很多年前就有了。”
　　“很多年是多久？”
　　“那个我没必要告诉你。”他的眼神忽然冷的可以冻死人，“王宸，说到底，这又是你的丰功伟绩。若不是你闹出成亲这一桩事情来，我现在，早就找到她了。”
　　我勉强笑道，“此话怎讲？”
　　“哼！”他冷笑，“我找了她许多年了，可是你的父亲硬是将线索生生掐断了。王宸，我该说你命太好呢，还是人太傻？”
　　我大惊，“这，怎么可能！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背过身去，“你也不知道为了这该死的联姻我牺牲了多少！仕途，自由，爱人……王宸，你说我不讨厌你，可能吗？”
　　我压下心口一阵闷，“我，我明白了。”
　　“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他恨恨说道，“算了！也不是全无可能的，再过阵子，我们的约定就要到期了。”
　　“你和她？”
　　“嗯。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平静的面孔下有着无法掩饰的激动，“若不是想着还能看见她，我或许早就忍受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活的……这么……难受。”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他一把拽住我，“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了！”

　　“谢寒江，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我挫败的低下头，“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
　　“误会？王宸你说的倒轻巧，你怎么不想想我为这个误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也忍不住了，“谢寒江你个男子汉怎么总这么斤斤计较！我又没拦着你，有本事你找她去呀！”
　　他定定看着我，直让时间一点点的冷下去，“如果，你不姓王，或许我们也不至于此。到底，你的一辈子是毁了。”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我硬是压下即将决堤的泪水，“谢谢你对我说了实话。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看不到谁的一辈子，我不可以，你同样不可以！”
　　当我俩携手进入大堂时，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各种眼光从四面八方射来，疑惑，嫉妒，宽慰……回视身边那个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的谢寒江，他淡淡的表情显露的更多的是不耐。
　　是了，我们生来就是要承受各种约束的，带着微笑的假面具，看着他人回以同样伪善的笑容。然后，在朝堂上为了那天下唯一一把百官之上的交椅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王朗曾说我太单纯，不是不争，而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去争。我那时只是笑了笑，其实生在王家，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显得耀眼以此来赢得族长的重视呢？
　　可是，亲爱的哥哥，你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思呢？
　　是了，我王宸，生在王家，却只想过最为简单朴素的生活，看天地间日升日落，呼吸最为新鲜自由的空气……我以为，若联姻是不可避免的，那么，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会好很多吧。
　　可是，亲爱的谢寒江，我却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思呢？
　　是了，我王宸，生在王家，自小就是这样骄纵，以至于还没问过你的意见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定了终身。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爱情真的不简单，我参不透，也看不懂。
　　一阵响声将我拉回现实，“宸儿，发什么呆呢？菜都凉了。”他温柔的为我夹菜，细心体贴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知道他是装的，但看到身边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明白，我与谢寒江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绝不是两家合作的目的。为了我们美好的仕途，为了王谢美好的明天，忘记我们的心吧。
　　“谢谢。”我微笑，低头扒饭。
　　饭后，我几乎是逃离了桌子，一路小跑进了房间。
　　眼泪止不住的掉，转身想关上门，谢寒江却一把按住。
　　“你进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书房……”我哽咽道。
　　“今日我的话是不是说得重了？”
　　“没，没有，都是实话。”我胸口起伏的厉害，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实话比假话更伤人……”他叹了口气，“对不起……”
　　“不要你的道歉。”
　　“王宸，”他又来火了，“你可不可不要这么倔？委屈你就说出来啊，忍着算怎么回事！”
　　我此时已平静下来，“不要你管。”
　　他忽然又是试探性的问，“你喜欢我？”
　　我呼吸一滞，“没有，你别乱想。”
　　他似是自言自语，“可惜啊，你不是她，不知到时她是否还能认得我……”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寒江……我……不会傻到喜欢你的。请你不要自作多情。还有，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你的？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我住的。”他玩味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怪不得，那张床那么硌人！原来是禽兽睡过的。你放心，我明天就回家！”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不准！现在我们成亲尚未一个月，要是你此时回家了，两家的脸往哪搁？这样，我上任后，要走要留随你！”
　　我的眼里险些要笑出泪来，“谢寒江谢大少爷，我今日才知道你有多么的刻毒自私！你不是口口声声讨厌虚伪的吗？你又何必操这个闲心呢！”
　　“你不懂！”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自此之后，到他去敦煌，我们再也没有同时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