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妖志》佛手巫

53、妖龙魔凤

　　里克见乱军尚有七八千人之众，绝不是自己六百人能与之对抗，说不得只有拼死一战。抬起手指只等那敌军靠近。

　　待得靠近堡垒十余丈左右，手指一台，旁边守军得令启动机括，只见地面忽然下陷，原来堡垒外十丈处挖有两人深一丈宽的地沟，沟内安有削尖的竹刺，只见冲在前边的乱军纷纷跌入地沟，惨呼不断。

　　不想乱军也有所准备，当即第二波冲将上来，在地沟上架起攻城云梯，踩上云梯越过地沟前来。

　　里克再一挥手，堡垒上弓箭手引燃箭头，射入地沟中，原来地沟中遍布火油，整条地沟燃起熊熊烈焰，又烧伤烧死无数乱军，云梯也在火焰中被烧毁。

　　待火油燃尽，这地沟内也很快被乱军的尸首填满，这些乱军亦是知晓此次叛乱不成功便成仁，俱不怕死，踩着同伴的尸体第三次又冲了过来。

　　堡垒上□□齐发，奈何守军不过六百，抵不住对面人多势众，很快就被乱军冲到墙下架起云梯，又用飞爪扔上墙头眼看就要攻上来。

　　那城墙上突然开启无数孔洞，洞中刺出巨大的刀刃，又刺死乱军无数，堡垒内部四个巨大的齿轮磨盘在人力推动下快速运转，堡垒墙上的刀刃飞快旋转起来，如同绞肉机般，将攀上城墙的乱军兵勇瞬间切成肉泥，如此一来想要用人力攻上城墙，几乎不可能。

　　晋安候一干尽皆愕然，不想这地宫机括如此威力，此番进攻至此已经折损不下两千兵力，只得下令暂停攻击。

　　此时天已大亮，堡垒外乱军尸首堆积成山血流成河，血腥气味弥漫整个山谷，昔日风光秀美的明霞山，已经成了修罗场。

　　里克伫立在晨光中，一身金甲被鲜血浸染，如同修罗王在世。只见他缓缓抽出断剑，指向姬匡：“晋安候，有我里克在此，你休想踏入地宫半步，城外驻军顷刻便到，还不速速缴械投降，念在你年迈，且侍奉大王多年，本将军可饶你一命，让你离开晋土了却残生！”

　　姬匡哈哈大笑：“老夫既然今日举事，便未做了此残生之想！成王败寇，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回。”向后道：“将人带上来！”

　　只见敌阵后又缓缓走出一队人，步履迟滞、型容狼狈，却是在城中被俘获的一干朝臣并重耳、夷吾、二五、施优皆在其中，那施优一身血污，显是经过力战。

　　里克细看却并未发现骊蛮，心下稍安。

　　晋安候大声道：“兀那诡诸，此刻就龟缩在这地宫中，满朝臣子性命于不顾了吗？”

　　人群中有几名老臣对姬匡怒目而视，咒骂道：“姬匡，当初我等答应助你合力指证妖妃，并不知晓你竟然举兵谋逆，如今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径，如何面对大晋列祖列宗？如何面对先皇？”

　　姬匡冷笑道：“当初抱怨妖姬乱国、君上昏聩的是你们，如今说我谋逆的也是你们，可笑！”

　　一个凌厉的女声突然道：“谋逆？如今太子虽亡，但太子血脉依然在此，我父女二人何来谋逆？只要晋王答应处死妖姬，立我儿悼子为储，今日之事便可到此作罢，我父女二人也不会为难朝中各位！”说着贾君怀抱悼子，一身黑衣走到阵前。

　　群臣面面相觑，皆不知申生何时有了血脉，亦不确定贾君所言是真是假。

　　贾君接着道：“太子侧妃霍子衿在稷桑一战中侥幸存活，历经千难万险逃回大晋，众人皆知霍子衿随太子出征时已身怀六甲，此子正是霍子衿所生！”昂首望着天空抿嘴一笑：“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只见那天空中突现一片阴影，里克手中残剑发出隐隐红光，嗡嗡作响，一只浑身燃着烈焰的巨大黑色凤凰呼啸而来，在堡垒上空盘旋。

　　守城兵将慌忙举弓箭射杀，然而射出的箭枝靠近黒凤便顷刻化为灰烬，怎能伤她分毫。

　　那黒凤发出阵阵凄厉的悲鸣，鸣叫声尖锐刺耳，刺得人心胆俱裂、耳孔流血，接着吐出一道诡异的绿焰，往那堡垒墙上的利刃烧去，那利刃在绿焰中慢慢变红、溶解，不过盏茶十分便化为乌有。

　　黒凤缓缓落下，所落处一片焦土。芈洛傲然立在那焦土之上，一身血色红衣黑雾萦绕，面目诡异妖冶，对着里克幽幽道：“你们一个个说爱他，会护着他，结果呢？他那么美好，那么善良，结果呢？你们这些口蜜腹剑，虚伪狠毒之人，我要用你们的鲜血为他献祭！”

　　里克这才知晓这霍子衿就是当日的芈洛，怨不得有如此本事，原来和骊蛮一样，都是有妖能在身。

　　霍子衿对申生之情深，里克早有耳闻，此时见她因申生之死站在贾君一边，心中痛惜，对芈洛柔声道：“洛儿，太子之死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毕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肯定也不愿看到你我为了他生死相搏，你可知，你是她最爱之人。”

　　芈洛听里克说自己是申生最爱之人，面色忽然一变，带着三分悲七分喜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他最爱之人？你骗我！”

　　里克知晓今日之战芈洛是关键，继续柔声道：“曲沃你与太子相知相守三年，又为他怀上子嗣；稷桑一战他以为失去你，便无求生之念；要是他能早一步知晓你回来，断不会做出轻生之举，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芈洛凄然惨笑：“晚了，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你要是对他尚有一丝一毫的顾念，你就交出晋王，不然我定然焚了这绛都城，杀光这里所有人，给他殉葬！”

　　堡垒前一众人此刻方信了贾君之言，又被芈洛本事震慑，纷纷道：“大将军，既然太子尚有子嗣，如今让太子血脉继承储君之位也无可厚非。”

　　“吾等皆恨妖妃乱国，但对晋王，对大晋却是忠心不二。”

　　“只要大王废黜妖妃和其子嗣，立太子子嗣为储君，今日之祸可免！”

　　“请大将军，三思，请大王，三思！”

　　里克把那发言者一一看过，目色凌冽，最后落在贾君面上，义正言辞：“储君废立，大王自会依照国法律例，也断由不得你等如此兴兵胁迫！这不是谋逆是什么？尔等大错已成，不思悔改，还妄想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贾君知晓里克为人，知他必不肯就范，多耽搁无益，转头对姬匡道：“不能再耽搁下去，速战速决，不然城外驻军赶到功亏一篑！”

　　姬匡点头，又发起第二次进攻，这一回没了地沟和利刃，乱军很快攻上墙头，与里克铁骑军近身厮杀。里克残剑在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顷刻砍翻数十人，吓得周围乱军不敢近身。

　　又是一声凄厉的凤鸣，芈洛来到堡垒上空，一道绿焰烧来，堡上铁骑军、乱军被烧无数，皆在绿焰中翻滚惨呼。她可不管敌我，只想把这些人都焚杀干净。

　　里克翻身躲过绿焰跃下堡垒，招呼部下避入堡内躲避绿焰，心中知晓芈洛此等妖法，铁骑军在这堡内最多能坚守半个时辰，于是对两名近身铁卫道：“我此去无论是否能降得那黒凤，你等率余下众人立刻退入地宫，不得恋战！”说完拿起手中残剑，独自出堡而去。

　　黒凤在堡垒内外肆意焚烧，也不分敌我，倒把那乱军也吓得止步于堡外。铁骑军残部亦避入堡内，黒凤一时也无人可杀，在城堡上空来回盘旋。

　　恍眼却看那堡垒最高处赫然立着一人，手中一把残剑熠熠红光，正是里克了。

　　里克对着黒凤大喝道：“洛儿，你身负如此能耐，却为了一己私情善恶不分，行如此狠辣之事，申生若在，定对你很失望！”

　　黒凤转身正对里克哈哈笑道：“什么是非善恶？什么正邪黑白？我就是正、我就是善，被我诛杀者皆是邪，皆是恶！”说罢对着里克准备喷射绿焰。

　　里克不闪不避，双手举起残剑，直面黒凤，就在黒凤喷射绿焰的一瞬间，双手用劲全力将残剑向黒凤抛出，芈洛见那残剑穿过周身火焰，竟然丝毫无损，反而闪着熠熠红光，发出阵阵龙吟，往胸前直刺而来，慌忙闪身躲避，一口绿焰失了准头，直接喷在里克一侧的山岩上，只击得火星四溅，山石滚落，而黒凤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左翼也被残剑透穿而过。

　　黒凤吃痛一声凄鸣，又惊又怒，不想里克居然是如此同归于尽的打法，当即蓄力对准里克，又一口绿焰袭来。

　　里克拼尽全力一击失手，又丢了残剑，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长叹一声：“罢了......”准备赴死。

　　却见那烈焰到了近身咫尺处忽然停滞不动了，进而凝结成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前方黒凤亦是满脸惊愕，望着里克身后一动不动。

　　里克只觉得身后不知什么强大的气流涌动，周身血脉喷张，似要被这气流引得浑身撕裂一般，惊骇的慢慢回头。

　　只见身后一个硕大无比的龙头正巍然而立，这龙头金角紫须、色彩艳丽，双目黛紫望而生威。龙头冉冉升起现出全貌，竟然是一条浑身紫金溢彩十余丈长的巨龙，龙颈逆鳞金光四射，正是这逆鳞的光芒将黒凤的绿焰冻住并击毁。

　　里克又惊又喜，喃喃道：“蛮儿，是你吗？”

　　这巨龙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一道强光把他推向一边，原来黒凤第二道烈焰又向他袭来，那巨龙把他推到一边，又一道光芒过去，绿焰再次瞬间化为冰渣。

　　芈洛见绿焰对巨龙无效，落地现出真身，左肩上有伤口鲜血汩汩溢出，正是刚刚被里克残剑所伤。

　　堡垒内外晋安候、重耳、贾君等人今日算是开了眼，不想能亲眼所见只在传说里听闻的神兽，只是不知这这巨龙是何来历，一时目瞪口呆。

　　芈洛以往见骊蛮妖化时俱是半人半蛟，还未曾见过她完全妖化的模样，今日所见心中还是不免骇然，幽幽道：“你终于来了！记得三年前相见，我对你说过，不要逼我站到你的对立面去，我可以为了申生，隐姓埋名做霍子衿，也同样可以为了他，做回满手血污的芈洛，而且过之尤不及。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巨龙不置一词，只是望着芈洛发出阵阵低鸣。

　　芈洛娇柔一笑：“也罢，迟早都有这么一天，你一直是妖，而我如今堕落成魔，就看看到底是你妖胜一尺，还是我魔高一丈！”

　　说着周身腾起层层黑雾，与之前不同这次芈洛没有完全幻化成黒凤的模样，只是双臂张开化为两翼，却依旧保留人身，只见她在黑雾中慢慢升腾而起，那黑雾逐渐化作九个凤头，凤头燃起暗绿色的妖火齐齐向巨龙缠绕而去，黑雾过处草木枯萎，山石俱化为粉末。

　　那巨龙见状腾空而起，一声龙吟如江海狂啸，身后气流聚化成云，进而形成几十丈高的云浪，排山倒海而来，所过之处掀起飞沙走石，云浪中的一切事物，山石、城墙、草木、乃至人皆凝结成冰，稍一碰触便化为冰渣。

　　此时，惊呆的众人才方反应过来，纷纷哭爹喊娘四散逃命。晋安候、贾君父女知大势已去，忙带上悼子逃亡。

　　黑雾与云浪相撞，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原来云浪在与黑雾相撞的瞬间凝结成冰墙，但显然没有冻住那黑雾，九个黑色凤头在白色的云浪中腾挪翻滚，黑色妖火幻化成巨齿撕扯着云浪，把冰墙硬生生撕扯开一个裂口，芈洛见有机可乘，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裂口，手中两把黑晶匕首，对准巨龙胸前逆鳞刺来，里克在远处看见，想上前相救已然不及。

　　原来，芈洛深知自己的绿焰妖火对骊蛮无效，但骊蛮除了幻化后的妖力，对近身肉搏却一窍不通，所以一开始的黑雾妖火只是为了吸引骊蛮全力以赴，趁机找到近身攻击的机会。

　　巨龙体型巨大，骊蛮又不通拳脚，自然被芈洛一击即中。而芈洛手中的黑晶匕首，乃毓灵密境神母湖底冰封万年的黑晶所造，本身就俱吸食灵力的特性，对骊蛮所造成的伤害自是比寻常刀剑要强烈许多。

　　只见巨龙被黑晶匕首刺中后，一声长啸，胸前逆鳞瞬间光芒四射，刺得人双眼无法直视，那芈洛亦被这光芒刺得翎羽尽失恢复人形。

　　慢慢的，光芒逐渐黯淡，化作一个柔和的光团，光团中巨龙消失不见，只有一具光洁如玉的女子胴体，暗紫色的长发覆盖全身，双手正死死握住胸前的黑晶匕首，刺目而鲜红的血液从纤细莹白的指缝间流出，流向全身......

　　如果说芈洛刚才觉得自己刺中的是一条巨龙的话，此刻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黑晶匕首正插在骊蛮的胸口，她盯盯的望着骊蛮，颤抖着双唇吐出两个字：“蛮儿......”

　　骊蛮也幽幽望着她，带着血丝的嘴角泛起一阵不知是嘲笑还是自嘲的笑意，如耳语般轻声道：“洛儿，你忘了，我，没有心，我，是杀不死的......”说着葛地拔出胸前的黑晶匕首，反手刺向芈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