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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父子成仇 献公托孤 ...


  •   芈洛见那匕首刺来,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惨然一笑:“我知道,我宁可,死在你手里......”

      骊蛮面色一变,那匕首终于只是刺在了芈洛右肩上,芈洛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却被骊蛮伸手用力推开,这一推显然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两人都双双从空中直落了下去。

      芈洛重重跌向堡外,正看见贾君怀抱悼子随着人群奔逃,忍痛追上去,一把夺过悼子,对贾君冷冷道:“我的孩儿,我自己照顾,不劳姐姐费心。”

      贾君也不多话,知道此种情形,自己断抢不过芈洛。恨恨望了芈洛一眼,转身就走。

      骊蛮坠向堡内,正被里克稳稳接住,里克也来不及多想,只知道决不能让人知晓刚刚的巨龙便是骊蛮,所幸刚刚她与芈洛大战时,周围人尽皆逃散,想来除了自己应该没有人看到她受伤后显出真身,忙从一旁扯下一面铁骑军的旗帜将骊蛮团团包裹住,往堡垒外而去,心想先找一处妥善之地将骊蛮藏起来,迎面撞上施优与二五寻进堡来,里克想也不想便把骊蛮交到施优手中,沉声道:“拜托先生。”

      又目光凛冽的看了二五一眼,施优道:“将军放心。”也不多言,怀抱骊蛮与二五匆匆离去。

      里克这才回身往地宫里走,进去没几步,就见献公与士蒍、郭偃并余下的铁骑军已经从甬道中出来,里克上前抱拳道:“乱军已撤,请大王起驾回宫!”

      献公眸中精光一敛,大声道:“好,好,好!”说着重重拍了拍里克肩膀。

      献公这边回宫的当儿,绛都城外驻军大将邳郑父率援军赶到,正遇上溃败而逃的乱军余党,不用说自是全部歼灭或俘获,晋安候姬匡也在其中,只是那贾君却不知去向。

      邳郑父将擒获的乱军尽数带到献公前听后发落,献公看着呈上来的叛军名单,却并不急于处置,而是在朝堂上冷声道:“绛都城破时我那些被乱军俘获的臣子呢?重耳、夷吾呢?让他们来见我!”

      可怜那些文武百官刚刚从乱军和神兽手中逃得命来,惊魂未定。又被献公遣兵押上朝堂,一身腌臜狼狈不说,想起刚刚叛军得势还曾说过让献公、里克放弃抵抗,让位给申生遗腹子悼子的话,不禁胆战心惊,一个个愁眉苦脸如赴刑场。

      献公巍然立于堂上,将下面一干人一一看过,并不见重耳、夷吾,问道:“二皇子、三皇子在何处?”

      邳郑父上前回到:“启禀大王,已在绛都城内各处查找过,两位皇子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重耳、夷吾深知献公秉性多疑,此番太子自缢,太子岳丈、妻子起兵谋反,献公必会迁怒到自己身上,于是趁乱先一步离开绛都。

      献公冷笑道:“溜得到快。”走到晋安候姬匡面前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咂咂嘴道:“没想到孤王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来,晋安候......嗯,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啊~”

      那姬匡也不多言,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献公叹口气:“你那好女儿,孤王的好儿媳呢?”

      姬匡依旧沉默不语。

      “没想到几十年未在这朝堂上放过一个响屁的晋安候,却还是个硬骨头,拉出去,枭首示众,诛九族!”献公轻描淡写道。

      又望向堂上一干臣子:“在明霞山地宫外,是谁说的让孤王退位废后,立太子遗孤为储君的?”

      堂下皆不敢做声。

      “此刻自己站出来,孤王不连累你家人。”边说边慢慢踱回王座,转身坐下时,以看见三名老臣瑟瑟缩缩跪在堂下。

      “罢了,枭首示众,赦尔等家人无罪!”

      那三人老泪纵横,边擦涕抹泪边磕头谢恩:“臣,叩谢大王恩典!”

      献公发落四人时一直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但堂上众人已是芒刺在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都在死命回想绛都生变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可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突然献公高声道:“杜原款!”把众人都吓得一激灵。

      那杜原款应道:“臣在!”走到堂下,却是不卑不亢未露一点怯色。

      献公乜斜着眼看他一眼道:“孤王的肱股之臣,太子太傅,你说说你是如何辅导太子的?胙肉下毒、叛军逼宫,做出此等弑君弑父,大逆不道之事!”

      杜原款正声道:“禀大王,太子从未有过谋逆之心,胙肉与叛军之事太子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他的妻妾、岳丈起兵谋反你敢说他毫不知情?你当太子是傻子还是孤王是傻子?”越说越怒,手中的竹简直接砸到杜原款身上。

      杜原款直视献公道:“太子对大王之心日月可鉴,可惜大王始终被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太子的一腔赤诚。太子被逼无奈以死明志,可惜哪怕身死也换不来大王的清醒!”

      献公大怒:“大胆,你这是在咒骂孤王,你这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

      那杜原款把心一横道:“臣既敢说出这番话,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太子从未有任何谋逆之心,太子之心日月可鉴,大王内惑于妖姬外欺与二五,逼死太子残害忠良,国之将乱......”

      杜原款话未说完,献公大喝道:“来人,拖出去.........”

      话音未落,这杜原款突然暴起,纵身一跃,一头撞向旁边柱子,里克、邳郑父想上前阻拦却哪还来得及,可怜一个三朝老臣,太子太傅就这样脑浆碰裂死于显阳殿大堂之上。

      献公怒不可遏:“反了、反了,将杜氏全族......”

      里克忙上前道:“大王,不可,太傅对大王对大晋一直忠心耿耿,以死明志天地动容,还请大王看在太傅追随大王多年,放过其妻儿、族人,莫让朝中老臣寒心。”

      邳郑父等也上前求请到:“太傅已死,此次绛都之乱太傅一直追随大王左右,并未有二心,还请大王网开一面。”

      献公看满朝文武皆跪倒,细想这杜原款虽然执拗,但确是忠心耿耿,又想如今叛乱初平,先稳定大局为要。

      只得深吸口气压下怒火:“死罪可免,全族贬为庶民,永世不得踏入绛都!”

      里克方松一口气,叫人好生将太傅尸首送回家去。

      邳郑父上前请令道:“尚有俘获叛军五千余人,是做流放还是充军处理?”

      献公冷冷道:“谋逆叛党,死有余辜,全部坑埋,以儆效尤!”

      堂上众人尽皆变色,五千余人坑埋,是何等惨烈之事,里克等还想劝阻,献公脸色阴沉:“不必再说!”众人再不敢多言。

        献公又命其余人等散去,单留下里克、士蒍、郭偃、邳郑父等人,又有荀息与赵夙、毕万率大军赶到,献公即命他三人也进来。

      撤去堂上所有宫人侍卫,献公方缓缓坐下露出一脸厌倦疲惫之色,又一阵止不住的大咳,里克劝道:“大王不如先安养几日,余下之事日后再议。”

      献公摆摆手:“不必,孤王还有要事留下诸位爱卿相商。”

      沉思良久道:“诸位爱卿认为太子有没有背叛孤王?”

      此言一出堂下几人均面面相觑,不敢发言。

      献公自嘲一笑:“都不敢说了?好,我来说......”目光一沉:“我知道,他没有,他是孤王的儿子,孤王很了解他!”

      此言一出几人俱惊,既然献公既知申生不会背叛自己,为何在他人面却口口声声判定申生谋逆?

      献公知道几人的疑虑,继续道:“我了解他,我这个儿子仁善、纯良、软弱,对孤王一心一意,他的仁善让他得到百姓的爱戴,朝臣的拥护。

      但这仁善于他自己无疑是一把利剑,他是未来要成为晋王的人,如此软弱纯善如何能守得住我大晋几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江山?他的岳丈、妻妾谋逆他怎会不知?他不愿背叛自己的父亲又不忍伤害自己的妻子,这份仁善终于逼死了他自己。

      此时此刻,我宁可起兵谋反的人是他,哪怕他此次成功了,夺了孤王这王座,孤王恐怕也比现在要开心些,这才是孤王一直以来心存疑虑想要废黜太子的原因!”

      献公这番肺腑之言听得里克等暗自心惊,为帝王者心思之深竟是如此难测。

      献公又是一阵呛咳:“孤王本只是想寻个缘由免了他储君之位,不想........

      事已至此,若还要去论个是非曲直,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所以,太子谋逆必须坐实!孤王不想再听到什么太子无辜之类的话,他本就是畏罪自杀!”说完,拿眼瞅着几人。

      里克等只得称是。

      又向赵夙、毕万道:“你二人各带多少兵马?”

      二人道:“五万。”

      献公点点头:“够了,明日你二人分别带兵至蒲邑、屈邑,请二皇子、三皇子回绛都。”

      赵夙、毕万对望一眼齐齐看向献公,不知何意。

      献公道:“蒲、屈两地皆有驻军,重耳、夷吾不比申生,迟则生乱,他二人若尊令行事便罢了,否则把他二人擒来绛都。”

      又命里克:“大将军亲赴曲沃,那里尚有十万驻军,需得你亲自前往,此次绛都之战铁骑军损失惨重,这十万大军从此收入你里克麾下,孤王要你为孤王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铁骑大军!”

      说完递上手中虎符:“从此我大晋二军皆由你里克调遣!”

      里克面色凝重接过那虎符,知道如此一来献公是把整个大晋王国托付在自己身上,沉声道:“克,定不负大王所托!”

      献公又命邳郑父带军驻守绛都,直到里克返回。如此一一安排妥当,方沉声道:“人事孤王但尽如此,那黒凤和妖龙,是何来历?”

      里克道:“那黒凤我等皆知是太子侧妃霍子衿所化,太子身亡她对我大晋和晋王生出敌意尚可理解,那巨龙却不知何来历,此番受困还亏得那巨龙解围,击退乱军和霍子衿,看来并非对大晋不利!”

      献公沉吟再三:“那霍子衿原不简单,孤王却不想她竟有如此本领,不得不防;至于那妖龙,不好说.......孤王自剿灭骊戎以来,就在这黄河以北禁止这些神鬼巫幻之术,就是因为其诡异难测,杀伤力巨大,不想如今重现于世,恐生变故,唉~”

      郭偃道:“龙乃祥兽,天下称王者莫不自诩为真龙天子,祥龙现身我大晋,又助大王平乱,臣以为是好事,大王不必多虑。”

      献公道:“好事?孤王一直不信这些神怪之说,都是人力所为,用以迷惑那些愚夫愚妇的。”

      荀息笑道:“大王自是不必信这些,但如今真龙现身,众人皆亲眼所见,既然有人相信,我等善加诱导,未必不可为我所用。”

      献公皱眉道:“孤王明白你的意思,罢了,你与郭偃自去办理吧......孤王累了,大将军先送孤王回去吧!”

      于是荀息、邳郑父几个退去,里克一路随献公往寝殿走,知他定是还有话要问,刚刚在朝堂上不便当着其他臣子相询,多半是与骊姬有关。

      果然,献公开口问道:“乱军入城时,骊夫人尚在静室,未及与孤王一同退入地宫,可曾护得夫人周全?”

      里克道:“克已将夫人交与施优避出城外,应无大碍。”

      献公道:“甚好,”半晌又道:“关于夫人妖说一事,你作何想法?”

      里克不想献公会突然向自己问起此事,一时居然不知该作何作答。

      献公也并不追问,接着道:“孤王只是很好奇,满朝文武皆知,大将军里克是最痛恨骊姬之人,为何这一次你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出来指证她?”

      里克缓缓道:“自从骊姬入晋开始,里克就担心她影响大王与太子父子关系,臣的担心如今看来不无道理。”

      献公冷笑一声:“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里克继续道:“但,这与她是否是妖,是两回事,妖说都是空穴来风,并未有人亲见,臣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去判定一个人!”

      里克这番话,可谓是昧着良心了,骊蛮是否是妖别人是未亲见,但他可是亲眼所见,而且见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他最痛恨的,便是只要事关骊蛮,他里克就不再是里克了,简直毫无原则信誉可言。

      献公道:“你知道那日重耳在孤王耳边说的什么吗?”

      “不知。”

      里克这种臭脾气,献公也是深知了,就是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从来都不会好奇,也不会追问,你要说就说,不说便罢,哪怕对献公也是如此。

      献公无奈叹口气:“他说他看到那阵中确实有亡者魂魄,又看到两个生魂进到阵中,将那些亡者魂魄打散,那两名术士,也是被那两个生魂所杀。”

      里克脸上这才稍稍显出惊疑之色:“难道二皇子重瞳之事,乃是真的?”

      “他自小便如此,只是我晋土之内严禁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所以,孤王自重耳小时候起,就禁止他将这些所见之事告知他人。”

      里克心里越来越不安:“那这些神鬼巫幻之事,大王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信,不仅信,还畏惧!孤王与西北骊戎、狄岚等国交战之时,你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有亲眼见过当时战事之惨烈,这些巫法幻术之可怕,人的力量在其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孤王才要在晋土之内严禁这些邪术,更不允许人修习这些邪术,孤王自要做出表率完全不信这些神鬼之事,不仅孤王如此,中原大地上任何一个国家君主皆是如此。不然天下黎民还有谁会相信这王权天下,相信他们的君主!”

      里克内心再也无法淡定:“今日之黒凤、巨龙,稷桑一战时的尸兵、鸦群,还有霍太山脚下太子所遇到的蛇阵......”

      献公叹道:“是了,如今恐怕我晋国最大的敌人,不是东南的齐楚也并非西边的大秦,更不是什么叛军作乱,真正可怕的敌人,还在暗处......”

      里克不想献公其实把目前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心内叹服,偏有了骊蛮之事,自己许多话不能对献公讲明。

      当下正声道:“大王放心,无论对方是人,是神,是妖,是魔,克定当拼尽全力,护我大晋周全!”

      献公点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没有胜算也要拼尽全力,你今日刺向那黒凤的残剑,让孤王相信,人力也可胜天,这便是孤王给你十万大军,将兵符交予你的原因。”

      里克重重点头。

      献公望着他:“孤王老了,不想垂暮之年却落得个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下场,如今也就骊姬母子还在身边,孤王就把这大晋的江山与他母子二人托付与你了。”

      里克听献公语意不祥,大有托孤之意,内心万千纠结苦于无法言表。

      想自己十三岁跟随晋王,虽是君臣之意,却有父子之情。只是自己向来是个凉薄之人,从不曾对献公有过情感上的流露,唯一可做的就是为他在战场上舍命厮杀,攻城掠地,以为这就是对献公最好的回报。

      此时献公这一番话,让他这凉薄之人亦是眼眶湿润喉头哽咽,用难得温情的语气道:“大王正是全盛之年,何以说这些话,克还等着为大王平定黄河以南,扩不世之疆土呢。”

      说着已到寝殿,献公摆摆手道:“下去吧......”说着颤颤巍巍让宫娥扶着进去了。

      里克看他背影,比起一年前兼并虢虞意气风发之时,居然佝偻苍凉许多,定是因为申生自缢、叛军作乱之故,心下恻然。

      耳边反复响起百里奚上次在狱中对自己之言:“大丈夫为国为民身死何足惜?为保护自己珍爱之人身死又何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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