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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

  •   黎达往后退开一步,“刚刚接到来信,侯爷和义父他们已经安全到达了。”
      “你为什么不走?”
      “公子在哪儿,黎达就在哪儿。黎达永远陪着公子······”
      沈斫忽然闷声笑了起来,“永远陪着我?因为我如今真正成了丧家之犬,所以同情我吗?连你也看不起我吗?”
      黎达神情苦涩,“公子,您喝多了。”
      沈斫摇摇晃晃地摸过酒坛。
      黎达犹豫了一下没再伸手去拦。
      沈斫重新倒上一碗,却只喝了两口就呛得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笑,笑出泪来。
      “黎达,你告诉我,为何他最后还是选了边洵?”沈斫半个身子撑在桌上,定定看着画中的人,“若说我骗了他,边洵骗他利用他却要更多,为何他仍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何到了今日还百般维护边洵?我到底哪里不如边洵?边洵究竟哪里值得他如此深情!把心给了他,把王位江山给了他,把什么都给了他,却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黎达心中刺痛,沉默不语。
      “可是我真的没想骗他的······我不想的······”沈斫伸出手,虚空描摹着画中人的面孔,神情哀痛。
      “那时我受了伤,醒来后他便不在了,黎叔告诉我他随着商队逃去了吴国,我便追来了吴国,我找了他整整九年,用尽了一切手段往上爬,几乎翻遍了整个吴国······我却不知黎叔根本就在撒谎!从来没有什么吴国商队,黎叔原就是想要斩草除根,呵······黎叔怕也未曾料到他竟然能活下来吧,哈哈哈······”
      黎达嘴唇翕动了几下,“义父也是为了大局不得以而为。”
      “大局?可笑!”沈斫将碗摔了出去,“他和公孙于一样,都不过将我当作达成野心的寄托罢了!”
      “若非如此,长乐怎会弃我而去?!是我,是我亲手将他推开了,都是我!”
      “本以为我站到了那个位置上,便能真正的拥有他,而不是卑贱的只能仰望高高在上的他。可如今我才知道,哪怕我站的再高,我与他也一如萤火皓月······”
      黎达按住他再次去拿酒的手,“公子别再喝了,您醉了······”
      沈斫沉沉的倒在桌上,酒坛被撞出去,摔碎了一地。
      “长乐······”
      黎达看了眼墙上的画,黯然攥住了空荡的袖子。
      门没有关紧,一阵寒风吹开了房门,烛火摇动,那幅画被风卷起,从墙上飘落,黎达脚下动了动,最终却站在了原地,看着那幅画擦过火烛,霍然燃起熊熊的火光,转瞬化作一滩灰烬。
      ** **
      次日,晨曦将亮。
      姜宪裹着厚厚的狐毛斗篷,一身霜雪向着门外的马车行去。彦菁走在一侧,若有所觉地转首,一瞥窗下凝定而立的身影,迅速收回视线,走到马车旁打开车门,抬臂搀姜宪入内。
      “公子不与向大人辞别吗?”
      车门合上,姜宪自车内淡声道:“不必了。”
      彦菁不再多言,跳上车,毫不犹豫地挥鞭。

      出了城是连绵的柚子树林,零星挂着的几片枯叶被风吹得呼啸作响。由于几日前刚刚下过雪,化雪后道路泥泞,经过一夜霜寒被冻得坑洼颠簸,彦菁听着车厢内传出的清扬琴声,不忍惊扰的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尽量挑着平缓的地方走。
      姜宪弹的什么,彦菁听不懂,只觉得好听。
      听着听着便入了神。
      直到感觉地面颤动,被一串马蹄声惊醒,豁然回首。
      马车后方,一道沉黑身影姿势怪异的伏在马背上,挥鞭疾驰而来。隔得远尚看不清那人容貌,彦菁警惕地握紧腰间剑柄,对车内道:“公子,有人。”
      车内没有回应,琴声仍自悠扬继续。
      彦菁紧绷了精神细细查探,没有发现周围其他埋伏和追兵,方才松了口气,而此时那匹油亮的黑马越驰越近,彦菁也终于认出了马上那张煞气横生的脸。有心提醒姜宪,然而听着那柔和悦耳的琴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慢慢勒停了马,彦菁悄无声息地抽了剑跃下马车,向着后方飞身而去。
      琴声未停,彦菁横剑拦住去路,却是未及出声,马上人豁然调转马头自他肩侧疾驰而过,一记掌刀重重劈在他的颈后。
      彦菁怒瞪双眼看着那道身影一闪而过,终是没能发出声音,软软倒在了地上。

      寒风夹杂着霜意破门而入,惊的车内烛火忽闪而灭。昏暗的车厢里透进几缕淡薄晨光,姜宪长眸抬起,目光落在翠绿攒起的那一朵粉白茶花上,指尖轻轻按住颤动的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
      “摄政王这是作甚?”
      边洵胸膛剧烈起伏,口中呼出大团大团白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背后的手将车门带上,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他单手稳稳端着那盆茶花,躬身上前两步,将茶花放到琴案上。
      “嫁妆。”
      姜宪挑眉。
      他自是认出了这一盆茶花正是去年被他留在青州的那盆十八学士。仍记得跟随沈梦溪离开商国启程吴国的前一晚,边洵将这盆花强行塞到他怀里,恶意满满的戏称送他的嫁妆。
      后来十五失去音讯,托十五看顾的这盆十八学士也再没见过。
      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边洵手里。
      “摄政王是不是搞错了?”
      “不。”边洵眼底沉黑翻涌,直直看入姜宪眸中,“这是我的嫁妆。”
      姜宪:“······”
      边洵:“十五刚刚快马送到。”
      “那此花挺耐折腾的。”姜宪垂眸瞥了眼颤巍巍的粉白小花,“摄政王莫不是专门献宝来了?”
      “是。”边洵喘息未平,甩手将琴案利落挥到一旁,慢慢欺身压近。
      姜宪不躲不避,眸光清亮的透过呼出的氤氲白气落在边洵脸上,忽而挑唇轻笑。
      “你不后悔?”
      “不悔。”
      “甘心屈居后宫三千?”
      “······后宫只我一人。”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
      边洵猛地低头,用力封住那双凉薄的唇,将余下的话尽数堵回。
      满身霜寒转瞬间散尽,化作灼灼缱绻热流将密闭昏暗的车厢烘烤出绵绵春意。他掌着他的后颈,将他纳入怀中。
      “什么都可你说了算,只这一点不可。”
      姜宪吁出一口气,抬起被热气熏红的狭长双眸,“边洵,你还真是不怕死。”
      边洵苦涩的笑了笑,“我的命都给了你,还有什么好怕。”

      是夜,一辆简素马车驶入宫门,坚守岗位的御林卫眼见着失踪近一个月的摄政王行色匆忙的下了车,未及上前行礼,摄政王已从车内抱出一个被厚重毛毯裹得严丝合缝的人,脚不点地的直奔王宫寝殿。
      众人面面相觑,禁不住揣测纷纭,拉住闻讯匆匆赶来的蔡大学士打探。
      蔡襄满面风霜地喝退了一干嘴碎人士,半路与急召而来的翁老碰头,赶到瑞和殿。
      然而到了瑞和殿外,蔡襄被守在殿外的彦菁拦了住,“摄政王有令,只翁老一人方可入内。”
      翁老给蔡襄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拎着药箱快步进殿。
      蔡襄没见过彦菁,却已猜到了彦菁的身份,极力压制着胸内的郁气停在殿外,“里面可是五殿下?”
      彦菁目不斜视地守住殿门,不与回应。
      蔡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沉着气又问:“五殿下可是身有不适?”
      彦菁:“路上感染了些许风寒罢了。”
      蔡襄皱了下眉,直觉能让边洵绕过御医特意召来翁老诊治,姜宪的病怕是没这么简单。然姜宪浸染黄金丝一事先前便无几人知晓,后又失踪半年之久,蔡襄更是无从得知。
      他自是知道边洵突然离开祁都是寻到了姜宪的下落,却未曾想边洵真的把人带了回来,还是以如此大张旗鼓令人措手不及的阵仗。
      想到之前屡屡劝谏边洵却不予理会的情形,到了此时便是再无回转的可能,蔡襄举目望向那扇紧紧闭起的殿门,颓然长叹一声,没再等翁老出来询问究竟,便自转身蹒跚离去。

      “他怎么样了?”边洵紧张的盯着翁老搭在姜宪腕间的手。
      翁老静听片刻,摇了摇头,“九受毒.物浸染已深,想要彻底拔除只恐更加伤身······眼下便是强行戒断所引起的反噬,若是继续这般一味吞忍,痛苦只会有增无减,常人所不能承受。”
      “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受罪吗?”
      “王爷莫急,九的心性超乎常人,强行戒断半年之久,还能坚持到今日未曾失了心智,实不多见。所以,老夫试想······”
      “且直说!”
      翁老抬起眼,“王爷可还记得四年前年谷中有一弟子出任务时被蛇咬了,当时虽未致命,但没多久那弟子便疯了,最后自.杀而亡这件事?”
      边洵脸色微变。
      翁老道:“老夫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此蛇,翻遍了药毒方面的书籍,最后终于在一本杂记里找到了,此蛇名黑环,多生长在罂粟花周边,与罂粟之毒相栖相克。黑环之毒入.体并不会致死,但会令人有千刀万剐之痛,烈火焚身之苦,并催人产生幻觉,看到最渴望和最恐惧之事,因而兔子被咬了尚能活,人被咬了却多会因不堪身心双重折磨而死去。其实这种毒只会在体内存在月余,只要能熬得过去毒性自会化去,最重要的是,黑环之毒可以稀释克制罂粟之毒,虽然只是一小部分······”
      “所以,老夫想着或可借用此法帮九一点一点戒断黄金丝之瘾。”
      “只不过此法太过痛苦,若是熬不过去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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